一股刺痛讓仁王清醒了過來。
不。
還算不上清醒,他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
但是下一刻,有一股強烈的刺痛,卻繼續刺激著他的神智,讓他更加的清醒。
他想要動一下,卻發現手腳都被束縛住,甚至是動一下,下顎都被勒得有點痛。
想要說話,卻發現嘴裡塞著一團厚厚的布,不但說不出話,連呼吸都有些不暢。
這是怎麼了?
仁王下意識的回憶著剛才的事情。
他出去給仇香拿了香囊回來,然後兩人就喝了交杯酒。
兩人你情我濃的說了不少的情話,展望了美好的未來。
正當仁王期待著下一刻的洞房花燭夜時,他不知怎的就失去了意識。
睜開了眼睛,仁王看到的卻是頭頂杏黃色澤的帷帳。
眼睛的餘光還能看到一抹白色。
他定神一瞧,卻看到了仇香漂亮的臉蛋兒。
和剛才仇香笑臉盈盈的樣子不同,現在的仇香還是穿著剛才的白衣,卻神情冷漠如霜的望著他。
「唔唔唔……」
仁王瞪大了眼睛,想要說什麼,甚至臉上還有著一絲無奈。
他以為仇香古靈精怪,在玩什麼閨中樂趣。
仇香此時笑了,笑得有點古怪。
笑聲之中,佳人一隻手放在了仁王的胸膛上。
仁王這才感覺到,自己似乎什麼都沒有穿,就這麼光溜溜的。
「唔唔唔!!」
仁王無奈的想要說話,卻還是發不了聲音。
仇香的小手在仁王身上畫著圈,卻並沒有回應仁王,只是自顧自的道:「殿下,你說自己是不是一個好人呢?點頭,或者搖頭。」
廢話。
仁王當然是點頭了。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剛剛這麼做了,仇香另一隻手就抬了起來,露出了一抹閃亮。
「噗!」
她竟然是拿著一把細小的小匕首,直接刺在了仁王的胳膊上。
「唔唔……」
仁王痛得用力的掙扎了起來,但卻於事無補,不但手腳沒辦法動彈,反而是因為扭動脖子,而導致綁著頸項的繩索越來越緊。
此時此刻,仁王忽然感到了一絲驚恐。
他終於意識到了,仇香並不是在玩什麼遊戲。
她要幹什麼?
仁王努力的望向了仇香,從眼神中露出了生氣之外,還想要看清楚仇香的臉色。
讓他失望的是,仇香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是臉上露出饒有興趣的笑容。
「殿下,你為什麼要說謊呢?」仇香拔出了小匕首,笑道,「說謊的孩子是會受到懲罰的哦。」
頓了頓,她又道,「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再回答哦,不然說不定我又會不小心傷害到你呢。」
仁王看著她淺笑如花的樣子,心中冰冷一片。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原本他以為是一個最佳伴侶的女人,居然是這麼一個瘋癲的傢伙!
問題在於,他都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她了,或者說做下什麼錯事了,居然讓仇香敢綁著他,甚至是用刀刺傷他。
難道仇香不曉得,這樣子是死罪嗎!?
或者說,她已經瘋得不要命了!?
仇香看著他的眼神,吃吃的笑了,小手上前,撫摸著他的臉頰:「乖啦,回答好了問題,你就不用受罪囉!」
仁王不動不語,或者說他也沒辦法反抗,只能用一種他從來沒有對仇香用過的陰冷眼神,盯著她看。
「對嘛,就是這種眼神才對嘛,才符合你這種人的真實性格。」仇香輕輕的掐了掐他的臉頰,「那麼,第二個問題來了……殺了你大哥之後,殿下你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呢?興奮?刺激?有沒有那麼一絲恐懼?一絲惆悵?一絲後悔?」
仁王的瞳孔,驀的收縮起來。
一瞬間,他的眼神忽然變得非常陰鶩,還用力的掙扎了一下手腳。
可惜的是,這張專門為太子準備的大床,用料非常講究,是老檀木做成的,堅硬得很。
又加上繩索牢牢捆綁,根本是紋絲不動,反倒是勒得更緊了一些,讓他疼痛不已。
仁王都不知道仇香是怎麼在藏了小匕首之餘,還把這麼多繩索也一起帶進來了。
想著她的「用心良苦」,仁王連汗毛都豎立起來。
仇香欣賞著他的恐慌、憤怒、仇恨和絕望,臉上笑容不變,「哎呀,你又不回答啊?那就真不好意思了呢!」
說著,她毫不猶豫的一刀刺進了仁王的大腿,再猛的拔了出來。
鮮血飛濺而出,直接濺到了仁王的身上,以及仇香的雪白衣衫上面。
可仇香一點兒都不介意。
吃痛不已的仁王終於忍耐不住了,如同野獸般低吼起來,然後再次拼命掙扎,手腳和脖子瘋狂就勒出了血痕。
「你想要鬧出動靜,讓人來救你呀?」仇香微笑道,「這可就難囉!剛才你讓他們都出去,現在即便外面能隱約聽到聲音,那也以為我們正在做羞羞的事情呢……不瞞你說,殿下,看著你渾身流血的樣子,奴家很是興奮呢」
仁王掙扎無用,再聽到她的這些說話,忍不住都想哭了。
嘴裡被曬著布團,說不出話。
身上又被捆綁著,沒辦法動彈。
怎麼看怎麼是個死局啊!
仇香還真的是興奮了起來,嬌靨上散發著令人心動的笑容,但是眼神卻充滿著嗜血和瘋狂,整個人都有些扭曲。
「哦,對了,我們說了這麼久的話,我還沒有介紹過自己呢。」仇香和聲的道,「殿下,小女子原名叫做張悅香……名字好像有些土氣呢!不過我父親沒什麼文學素養,所以這名字只能將就用囉。我的父親其實你是認識的,他名字叫做張野,您還有印象嗎?」
張野?!
仁王的瞳孔,在一瞬間再次猛的收縮,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人的名字他太熟悉了。
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張野這個人,他永遠都忘不掉。
沒想到仇香居然是張野的女兒!!
驚駭之中,他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絲懷疑。
不對啊?!
似乎是看出了仁王的疑惑,仇香抿嘴笑道:「怎麼?覺得奇怪?你的狗腿子明明把張野一家二十一口人,老老小小包括奴僕在內,全都滅口後,一把火燒了的,對不對?怎麼會有漏網之魚呢?」
仁王臉色鐵青,沒辦法辯解。
仇香也不需要他說話,自顧自的道:「因為我娘是我爹的外妾啊!家裡的兩位夫人兇悍,我娘又柔弱,雖然因為報恩而委身於他,但是卻不敢住進家裡,他也沒有對家裡任何一個人說過。
但是呢,在那一次,就是你吩咐他去收買鐵雀子的人,要他們襲殺那群江南來的大富豪車隊時,他提前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於是跟我娘提了一下。
我娘在張家全家滅絕之後一年,才敢去我爹的秘密地點,拿到了我爹留給她的一封信。
我娘出身於一個小富之家,卻是被惡霸給害得家破人亡,是我爹殺掉了惡霸,救下了她的性命,所以我爹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沒有了我爹,我娘也很快就生病走了。但在她臨走之前,抓著我的手,讓我發誓,一定要為我爹報仇,一定要殺了那個畜生。」
說到這兒,看著一臉死灰的仁王,仇香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這個畜生,就是你啊,我的殿下!」
她也真是有些瘋狂了。
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話,手裡卻一點都不停,直接又扎進了仁王的另一條腿。
仁王痛得哆嗦了起來,恐慌得要崩潰了。
他已經知道,仇香今天就是來報仇的。
她的姓氏,根本不是「球」音的「仇」,而是報「仇」的「仇」!!
處心積慮這麼多年,這個女人就是為的今天!
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活著出去!!
現在之所以沒有一口氣殺了他,只不過是要慢慢的折磨他,要他絕望崩潰罷了!
但仁王如今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所有的侍衛、宮女和宦官們,都被他叫到了外面,最早也要清晨才會進來。
那時候自己還活著嗎?
不可能的!
仁王此時才真的是絕望了。
但是與此同時,他眼睛中的痛恨陰冷狂暴光芒,似乎也是要殺死人一樣的恐怖。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算計過,但今天卻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危機,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帶來的!
好惡毒的女人!!
仇香看著他的眼神,「撲哧」的笑了出聲。
「哈哈哈哈……」
仇香毫不顧忌的笑了起來。
仁王卻是不斷的悲哀。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即便是奴僕們在外面,他們聽到這個聲音,也只會以為這是閨房之樂,而不會想到房間裡居然有如此驚悚恐怖的事情發生,更不可能進來查看。
仇香一邊笑著,一邊輕輕的在他的胸膛開始用小匕首劃了起來。
仇香並沒有直接切進去,而是用匕首劃開一條血痕。
這樣不會失血過多,但數十道血痕下來,痛楚感的累計卻是很厲害的。
仁王逐漸痛得面目都扭曲了,但卻沒有昏過去。
「現在就痛得受不了了?」仇香笑著道,「別擔心,待會兒我用酒給你消消毒,你還能再撐一段時間的……長夜漫漫,我們慢慢來,好不好,我的好殿下」
瘋女人!
瘋女人!
誰來殺了這個瘋女人啊!!
仁王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吼著,心中的痛楚比起身上的痛楚要痛多了!
正在此時,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譁。
然後仇香和仁王都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仁王頓時振奮了起來,他拼命的掙扎著,想要發出什麼聲音來。
仇香黛眉輕輕一皺,卻是沒有管他。
畢竟此次此刻,仁王的性命還是在她手上控制著。
只要她不怕死,什麼人都不能改變結果。
她怕死嗎?
當然不怕!
所以仇香反而是沒有著急,她靜靜的等待著。
只是過了十幾個眨眼的功夫,外面便倏的亮了起來。
那是許多火把燃燒的效果。
「殿下!殿下!」李帆的聲音響起,他急匆匆的道:「宮裡來人了!」
仇香淡淡一笑,做出嬌懶的樣子,「李先生?什麼事情呀?殿下喝多了酒已經睡了,有事兒不能明天說嗎?」
這一次卻不是李帆說話了,而是換成了一個老年人的聲音:「老奴趙壽……姑娘,快請仁王殿下起來吧!出了天大的事兒了!壽王……壽王薨了!」
仁王一聽,整個人驀的呆住了。
他眼神變幻莫定,複雜至極。
但卻又拼命的開始掙紮起來,然後拼命的想要吐掉嘴裡的布團。
哪怕是因此四肢和頸子都磨出了血水,他也沒停下。
「梆梆梆……」
床微微的晃動著,但仍舊無法發出讓人注意到的聲音。
「壽王死了?」仇香一隻手按住了他的嘴巴,語氣驚訝的道,「這位公公,您別騙人啊!」
「姑娘,老奴怎麼會騙人啊,這是要殺頭的罪過啊……您快讓仁王殿下起來吧!皇上讓仁王殿下馬上進宮!」趙壽有些不耐煩了。
倘若不是剛才李帆說起,仁王今天私自迎娶了這位仇香姑娘,從事實上來說她就是側妃,趙壽都要罵人了。
此時仁王府周圍早已被千牛衛包圍。
表面上是要保護仁王,可實際上他們早就接到了命令,一切以趙壽的命令為準。
也就是現在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而且沒有半點意外,趙壽才能這麼耐著性子跟仇香說話。
「好,你們等一等!」
仇香說話之間,似笑非笑的看著拼命掙扎,又露出哀求之色的仁王。
「殿下,我真不知道你這麼狠毒啊!居然為了皇位,殺了哥哥不算,還要殺弟弟?」仇香嫣然笑了,「這樣皇帝的兒子只有你一個,你再怎麼都能繼承皇位了,對吧?你是這麼想的吧?」
「唔唔唔……唔唔唔……」
仁王瘋狂的扭動,居然還鬧出了一點響聲。
可這樣的響聲在外面的人看來,根本就不以為意,還以為是正常的起床動靜。
「既然他們都來了,那我就不遲疑了,現在就送你上路吧!」仇香抿嘴輕輕的笑著,「真好!在你死之前,我能欣賞到你距離皇位最近,卻又沒辦法觸碰到的絕望,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仇香大笑聲音中,眼睛盯著仍舊拼命想要獲得生機的仁王,手裡的匕首伸到了他的下顎,用力的一割一扯。
一股鮮血驀的噴了出來。
「夫人?」
「殿下?」
外面的人從仇香的狂笑聲中察覺出了不對勁兒。
李帆心中不知道怎的,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去,拼盡全力的撞開了從裡面鎖住的房門。
「蓬……」
李帆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房間。
但看到的一幕卻讓他猶如被雷電劈中一樣,整個人都呆了。
望著床上,李帆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即便是後面的趙壽也跟著衝進來,看到此等癲狂殘忍的畫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渾身是血的、光溜溜的仁王只剩下下意識的輕微抽搐著。
瘦弱的書生木若呆雞的站著。
白髮蒼蒼的老宦官尖叫著。
一身被鮮血染紅的白衣美麗少女,手裡拿著滿是鮮血的匕首,仰頭肆意的大笑著。
任何語言來表達,都無法形容此等畫面的詭異……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