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草原,通天河和沱沱河的交界處。
這裡靠著河岸旁邊十里,有一處極大的臨時軍營。
這處軍營有著嚴格的安保措施,不但到處都有拒馬、圍欄、壕溝等等,瞭望塔都已經修出了三里之外,斥候更是派出到十里開外。
如此嚴謹的安營紮寨制度,似乎是只有大康才有,草原上的強國向來是不屑如此的。
但偏偏這就是草原的兩大強者西羌和回鶻一起搭建的。
而且搭建的還是他們的掌權人物,一個是回鶻西王烏伽羅,另一個是西羌大將軍末藏好川。
自從在興海草原上面,被小部落聯盟擺了那麼一招之後,兩人深深的引以為恥,並且在這之後的每一次宿營,都積極的展開了防控,顯露出了他們知恥而後勇的決心。
好吧。
其實就是怕死和怕再次丟臉。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這麼做了之後,每天晚上睡覺倒是能安穩不少。
此刻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在整個西北草原的中南部,面向的是吐蕃高原的正中間位置。
這樣更加方便他們積極的調派兵力去追捕柳銘淇。
可是,到了今天,他們已經差不多放棄這個想法了。
至少是在這裡,不會有什麼進展的了。
在營地外面的草地上走著的人群中,走在最中間的一共有三個人。
除了末藏好川和烏伽羅,還有一個臉部稜角分明,手關節粗大,臉上還有一股風霜之氣的男子。
「我可真是沒有想到啊!」末藏好川一陣感慨,「明明前段時間還在一起喝酒聯歡,在商量著怎麼發展壯大自己的國家,去占據大康的花花世界……結果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不在了,真是讓人唏噓啊!」
烏伽羅冷哼了一聲:「都是一群蠢貨!不但皇帝被人燒死了,太子也被人殺死在京城外面!這吐蕃的軍隊差勁兒得很!難怪四萬人都攔不住兩千多的大康軍隊!」
「話也不能這麼說。」末藏好川嘆息道:「那種程度的大康軍隊,為了回家已經快打瘋了,光是木柄手雷都扔出了一兩萬個,誰能承受得住?」
「其實只要認真的想一想,木柄手雷並沒有那麼的可怕。」烏伽羅道,「尤其是在遭遇戰之中,哪怕是他們拋灑得再多,彈片的攻擊範圍也不大,而且很多時候都是在運動之中,我們可以躲避,然後木柄手雷還會重疊在一起,浪費威力。」
頓了頓,他道:「尤其是我們和他們殺成一塊兒的時候,木柄手雷就根本沒有用了!還是要真刀真槍的干!」
「可這也不簡單啊!至少在沒有接觸的那麼一波,我們就得損失幾百甚至一兩千的精銳。」末藏好川轉而問旁邊的那個男子,「雷老大,木柄手雷他們到底能製造多少個?是不是可以無窮無盡的製造出來?」
「當然不可能!」
這位雷老大斷然搖頭:「倘若真的那麼容易製造,為什麼去年他們那麼危急的時候,仍舊沒有拿出來多少?室韋不是說了嗎?在錦州城和寧遠城的時候,只是打了幾天,木柄手雷就沒有了!
據我所知,木柄手雷需要的原材料很複雜,而且製作出來的過程很危險,大康到現在也沒辦法大規模製作。這一次也因為是柳銘淇和柳銘璟出行,才帶了這麼多,應該是把他們的存貨都給用光了。」
「那配方和製作流程呢?」烏伽羅插嘴道:「雷老大,我們很信任你,但你也要給我們一些希望啊!倘若我們沒辦法製作木柄手雷,那麼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弱,到時候你的主子,豈不是更加沒有機會了嗎?」
雷老大點頭後又搖頭:「目前的兩批製造木柄手雷的工匠,一批就在皇城裡面,尋常人根本沒辦法靠近;另一批在江南杭州,那裡也是有著重重關卡,江南總督劉仁懷更加不好對付。」
「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一次換成末藏好川皺眉了。
「現在不行,但不代表以後不行。」雷老大道:「我們的人已經埋伏在周圍,一旦他們要大規模擴張了,就一定會招人,我們的人就能混進去,從而把配方和製作工藝給偷出來!」
「好!」
烏伽羅高興的一拍雷老大的肩膀,惡狠狠的道:「只要達成了這個,雷老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不是一直希望有更多的人馬嗎?我給你三個部落,至少五萬人!!」
「我也給你五萬人!」末藏好川正色的道,「雷老大,我知道你的老闆很需要這些人,也知道以後我們有可能成為敵人,但我不在乎!我們現在的目標是一致的!大康一定要完蛋!柳銘淇一定要被抓住!」
雷老大笑了笑,「我和兩位的想法是一樣的!請等著接收好消息吧!」
他不會告訴這兩個人,自己效忠的那個人前年便已經慘遭不幸了,所以給予他多少人多少財富,都是沒有用的。
但是呢,覆滅大康卻已經成為了雷老大餘生的信念。
不僅僅是因為那個人,還因為自己慘死的一家老小。
大康這個國家,就應該為他們陪葬才對!
所以雷老大為他們謀取木柄手雷的秘密是真心的,也是很迫切的。
他相信,自己的那位好朋友,一定會想到辦法,把木柄手雷的秘密給偷出來的!
一定!!
「還有他們使用的這種神刀。」烏伽羅拔出了自己的佩刀,這儼然就是鋼鐵工坊發明打造的精鋼刀,「你們也要把這個的鑄造方法給偷出來,不然單單只是這種武器,恐怕我們也沒辦法抵擋。」
「是的,我明白!」
雷老大認真的點點頭。
事實上,在他看到繳獲的精鋼刀時,也是一臉懵逼。
如此鋒利的神刀,居然能每一個士兵都配備,大康現在的實力真是強悍得讓人絕望啊!
再給它三五年的時間,那還得了?
那還有什麼人能撼動大康的江山和地位!?
思緒過處,雷老大說道:「兩位大人,吐蕃的這麼一場意外,你們覺得是不是柳銘淇乾的?」
古代的消息實在是太滯後了。
烏伽羅和末藏好川忽然間就失去了竹贊布的消息,然後吐蕃的軍隊也逐漸消失不見了,直到今天為止,他們才收到了確切的消息,知道了吐蕃發生的驚天變化。
他們一開始都不敢相信,再三確認了之後,再聯想起最近再也聯繫不到竹贊布了,才不情願的接受這個噩耗。
兩人倒不是和竹贊布的交情有多麼深,甚至於吐蕃和回鶻還經常幹仗呢。
但失去了這麼一個有力的幫手,在吐蕃高原上想要追擊柳銘淇,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關鍵在於,這事情都已經發生快一個月了,柳銘淇到底現在在哪兒,逃到哪兒去了,他們一概不知道。
無論是烏伽羅,還是末藏好川,都有一種功虧一簣的挫敗感。
如今聽到雷老大說起,末藏好川曬然一笑,「果然有人和我一樣的想法!無緣無故的繞過所有守衛,直接把建立在山丘之上的吐蕃皇宮給燒得一乾二淨,這不就像是熱氣球幹的事情嗎?」
烏伽羅補充道:「還有竹贊布被人殺死在京城外面,如果是柳銘淇做的,那就沒什麼疑惑的了!除了他之外,吐蕃那群蠢貨誰能抓住這麼精妙的時機,這麼快捷狠厲的殺掉竹贊布呢?他可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啊!」
「看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了。」雷老大苦笑道,「所以你們應該能想像到,柳銘淇肯定和熱氣球重新接上頭了吧?」
「這個自然。」
烏伽羅這麼兇狠的人,此時也忍不住嘆氣:「熱氣球可以飛很高很高,平日裡我們根本都看不見,而且根本沒辦法阻止它飛到吐蕃高原上。要是柳銘淇他們真的得到了熱氣球的補充,那可更不好抓了啊!一邊逃跑一邊扔木柄手雷,誰能吃得消?」
末藏好川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然後雷老大又問:「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嗎?花費了這麼久的時間策劃,花費了這麼多心思,居然還沒有抓住柳銘淇,二位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麼辦?」末藏好川苦笑著攤開手:「幾十萬人聚集在這裡,每天吃喝就是一座山,還有各種各樣的其它消耗……我們國內對此早就不滿了!如果再一直這麼耗著,恐怕會出事端啊!」
「你們倒是去了一趟乞顏,收穫頗豐,我們回鶻才是真的白白消耗!」烏伽羅還有點吃味。
「小部落聯盟留下來的那些牛羊,我們一點都沒有要。還有沿途你們吞掉的部落,也是不少啊!」末藏好川反駁道:「另外,現在吐蕃大亂,你們可以攻略吐蕃,我們西羌難道還能插手過來?你們去搶了吐蕃人,不相當於我們搶了乞顏人嗎?」
被拆穿了小心思的烏伽羅乾笑了兩聲,沒有再去爭執。
雷老大皺眉正要說什麼,忽然從遠處跑來了兩個騎兵,衝著他們大吼。
「殿下(大將軍)!」
「有緊急飛鷹傳書過來!!」
末藏好川和烏伽羅一愣。
還有這麼巧的?
兩人從隨從手裡接過了飛鷹傳書,一看就呆住了。
「熱氣球!?」
兩人不約而同的驚呼了出來。
然後他們兩個互望了一眼,看出了對方所想。
「如果我所料不錯,你們的龍興府上空出現了大量熱氣球?」
「如果我所料不錯,你們的王庭上空,也出現了大量熱氣球!?」
兩人的話音先後落下,然後齊齊的臉色難看起來。
雷老大驚駭的道:「兩位大人,熱氣球去轟炸了你們的都府和王庭了?」
「不是。」
末藏好川搖頭,「沒有轟炸,它們只是停留在龍興府上空了一陣子,讓所有人都看得見,很是引起了一陣混亂。」
烏伽羅也道:「我們這邊也是,只是威嚇,卻沒有拋灑地獄雞尾酒和木柄手雷……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麼。」
「這應該是示威吧?」
雷老大又不笨,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示威?直接……對不起,我實話實說了,他們直接炸了、燒了你們的城池和王庭,不是更好嗎?」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他們這麼做,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
末藏好川開動起了腦子,慢慢的琢磨著,「你們說,會不會是他們在警告我們?」
「警告我們?」
烏伽羅嗤之以鼻的道:「想要我們不和大康敵對?不去占領他們的領土,搶奪他們的財物?」
末藏好川沒有回應他,而是看了看雷老大,「你想到了嗎?」
雷老大苦笑著點頭:「或者他們就是在警告你們,不要再去追捕柳銘淇了吧!不然下一次,他們的木柄手雷和地獄雞尾酒就會直接扔到你們頭上了。」
「他敢!!」
烏伽羅瞪起了眼睛,怒了起來。
「他們哪有不敢的?」末藏好川凝視著遠方,「大康現在已經分開出動熱氣球,一邊都能有幾十個,說明他們一直沒有停歇過製造熱氣球!
一旦我們抓住了柳銘淇,他們就會立刻啟動對我們不停歇的轟炸和縱火,讓我們一直疲於奔命,根本發展不起來!哪怕是得到了柳銘淇的發明創造,短期之內也只能挨打。
如果他們就這麼的瘋狂打壓我們,最少能拖住我們三五年的時間。然後他們再用這幾年時間拼命累計各種武器……別的不提,就那種神刀,每人配備一把的出來,我們就打不過!
大康軍隊可以有幾百萬,但我們的人口只有那麼多!多消耗幾次之後,哪怕我們有再兇猛、殺傷再強的武器,不也是沒有用了嗎?」
被末藏好川這麼一分析,烏伽羅立刻啞巴了。
他不是不明白這個,而是心中不甘心和不忿!
什麼時候大康居然如此囂張了?
竟然敢同時威脅西北的兩個超級強者?
算一算時間,才不過是兩三年而已啊!
要是再讓他們這樣發展下去,那還了得?
但要說不受他們的威脅,好像也有點不現實。
哪怕回鶻沒有城池,但一個王庭被敵人趕得到處跑,就像一條狗一樣,又哪裡還存在鎮壓一切不服的威嚴呢?
干他x!
太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