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巫府出來,柳銘淇想著巫夜霜剛才的話。
駿馬慢悠悠的向前之際,少年冷冷的一笑。
千萬別惹毛了我,不然我就做出「芬尼亞之火」來,讓你們試一試什麼叫做天譴。
話說回來,苦味酸炸彈還得要多做一點小型的。
最好做成手榴彈形狀的。
不過這就需要更加精密的模具,或者乾脆做成二戰時期我軍用的木柄手榴彈模式,那倒是比較容易。
到時候讓大柱和樊山多揣一點在身上,遇到兇狠的敵人就扔出去,我看有誰能擋得住?
正在暢想著自己三人拿著手榴彈,在滿滿的敵人包圍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時,忽然間駿馬一抖,直接便嘶叫一聲,往旁邊摔落。
柳銘淇還算反應快的了,當即手在馬鞍上一按,雙腿上蹬,身子向上跳起來,正好避開了自己的一隻腿被馬兒壓住。
幾百斤的馬兒壓下來,這條腿不骨折才怪。
落在地上,柳銘淇才看到駿馬前左腳在顫抖著,仔細一瞧,大小腿連接的關節還流了血出來,這個傷勢可不輕。
大柱是知馬之人,上前看了看,便搖了搖頭:「路上有一個坑,馬蹄正好踩了進去,這下子估計廢了。」
這便是民間所謂的「馬失前蹄」了。
柳銘淇看了看這條道路,足足有二十多米寬,可卻是泥土鋪墊而成,顯得頗有些高低不平。
特別是路中間,因為車輪的長期碾壓,讓它高高的堆了起來。
而這幾天或許是由於下了雨的緣故,道路中間有點坑坑窪窪的,這也是造成了馬失前蹄的主要原因。
真是奇了!
剛開始過來時,柳銘淇還是一路飛奔,結果還順順利利的。
現在慢悠悠的走,這馬兒反而陷進去了,差點坑了柳銘淇。
柳銘淇蹲下來,摸了摸馬頭,順便吩咐道:「大柱,去叫一輛板車來,把馬兒拉回裕王府,然後再看它還能恢復不。」
「好的。」
大柱轉身去了,沒多久就帶回了一輛大板車,還有幾個幫工。
看著他們費力的把馬兒橫放在板車上,拉著往皇城的裕王府而去,柳銘淇也沒有了繼續騎馬的興趣。
這匹馬兒跟隨他已經好幾個月了,且正處在青年時期,柳銘淇每次出城都騎的它,沒想到這麼快便有可能就此退役。
這樣的腿傷,哪怕是痊癒了,也不再適合長時間的奔跑,頂多拿來在城裡拉拉馬車,慢悠悠的小跑。
所以說,馬兒這樣的牲畜,再多都不夠用。
因為你不知道哪天它就不行了。
包括在草原上也是,乍一看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但是到處都是鼴鼠,最擅長的便是挖坑。
許多草原的駿馬也就栽在這上面,一下子就廢了。
但他們補充起來很容易,因為族群總數大,還時不時的能抓到野生的馬群。
可在大康境內,馬兒傷一匹就少一匹,只能不停的去購買。
乾脆走路回家的少年,一口氣走了一個多時辰。
他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這座城市。
準確的說是打量城市的腳底下。
帝京城最長最大的一條街叫做御街。
御街足足寬五百步,長度超過三十里,是京城南北走向的中軸線。
它從皇城宣德門開始,經過內城的朱雀門,最後延伸到外城的南薰門,光是路兩邊的商鋪就有超過四千多家,平日裡車馬如流水,行人更是眾多。
可是御街中間的也不是什麼青石路,而是妥妥的夯土路,只比尋常街道的泥土路要好一點。
每次皇帝要出行的時候,內務府都要提前在御街正中間的道路上鋪墊一層黃土,然後再用水給灑一遍。
連皇帝的車馬道路都是如此,更別說兩邊平民們、馬車、驢車走的道路了。
由於路坑坑窪窪不平,車馬還不能快。
下了雨更會成一個個泥水坑,連行人都只能慢行。
稍微好一點的道路是在皇城裡面。
皇城因為居住的人非常少,而且全是達官貴人,所以泥土路夯實一些,一旦哪裡有了坑洞,衙門裡的打更人便會第一時間修補。
這樣一來,柳銘淇平日在皇城生活的時候,就沒有什麼「路難行」的感慨。
最好的當然是皇宮,皇宮裡面就是一塊塊的青石板鋪成的地,除了下雨天有點路滑,沒有別的毛病。
他今天走了這麼一個多時辰,並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帝京府巡捕衙門。
正巧他想要找的蘇子山在衙門裡面,柳銘淇便拉著他問詢。
「老蘇啊,我記得你說你祖宗三代都是京城人,咱們京城的情況,你是熟悉的吧?」
蘇子山點點頭:「是啊,我祖上便是跟著太祖皇帝打進京城的士兵,然後就在城裡安頓下來了。小王爺您儘管問,我對京城的東西那是門清!」
柳銘淇道:「對於道路你熟悉嗎?」
蘇子山笑著道:「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外城、內城、皇城的每一條街道,您要問哪條街?」
「不是街道,而是我們腳下的路。」柳銘淇說,「這道路一直都是這麼的嗎?坑坑窪窪、全是泥土,不下雨都不平,下了雨一踩就是一腳泥,為什麼不用青石板?成本問題嗎?」
柳銘淇沒有說在城裡修外面的那種官道。
官道許多都幾十年前修建的,就類似於秦朝的直道一樣,堅硬無比又不容易損壞,用了這麼久都根本沒有維護過主體,稱得上一勞永逸。
但問題在於這些官道當初修建的時候,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每一次都動用了數十萬勞役。
由於太費錢太費時間太費民力了,迄今為止也只有幾條大的道路動脈才是這種官道,其餘的基本上還是泥土路。
你想想看,如果在京城修建這種千百遍夯實泥土的官道,動不動就是三五年時間,京城人的生活怎麼辦?
這裡可是有一百多萬人在生活,又不是空城!
所以還是越簡單的辦法越好。
「為什麼要用青石板,從古至今不都是這樣的嗎?」蘇子山反而有些奇怪。
「難道大家就不希望更好的道路可供行走嗎?」柳銘淇更加奇怪,「你平日裡不騎馬來當值,難道不辛苦?」
「大家當然辛苦,也希望有好的道路,但是牽扯的問題太多了。」蘇子山有點明白柳銘淇的意思了,他徐徐說道:「第一個,全帝京城那麼大,上百萬人生活在這裡,需要多少青石板才夠?京城附近又不生產這些石料,得很遠的地方運來,這個負擔太大了。
第二個,有青石板鋪路又不是永久性的,每天那麼多人走來走去,特別是車馬重物壓在上面,要不了多久就得重新修補,這個修補的材料和工費又該怎麼算?一年下來怕是幾十萬兩都打不住。」
柳銘淇不信:「這麼貴?」
「皇宮裡修繕青石板的價格我就不跟您說了,那個不能比。」蘇子山掰著指頭道:「負責皇城的打更人修繕,都是我們帝京府負責的。去年好像是三萬兩銀子,前年是四萬兩銀子。
皇城裡可是沒有什麼車馬經常壓過的,而外城和內城比皇城大了幾十倍,人數也多了百倍,車輛貨物運送次數恐怕超過了千倍,您說沒有三五十萬兩銀子打底,能做得好嗎?」
柳銘淇若有所思:「總結起來兩個原因,原材料和運輸費貴,還有就是修繕維護成本貴。」
「對!」
蘇子山點頭認同,「這是一個長期的負擔,必須每年都來做,不然一年、兩年不修,之前的投入就完全沒有了效果。朝廷有錢也得用到刀刃上面,哪裡可能用在道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柳銘淇搖頭笑了笑。
道路可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要想富,勤修路。
現代華夏的高速發展,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落在了這道路和交通上面。
要不是道路連通南北,貫穿山河,哪來的人員流通,哪來的各種資源整合,形成強大的力量?
但是蘇子山的另一句話也說到了點子上。
那便是對於一個朝廷來說,再多的錢都不夠用的。
古今中外都這樣。
更何況,大康朝這些年災難頻頻,到處都是嗷嗷待哺的災民。
皇帝和朝廷連糧食都發不出來,被迫用麩糠粥救濟了,哪來的每年幾十萬白銀來修繕京城道路?
說出去的話,鐵定會被御史彈劾。
……
告辭出門,柳銘淇心中又浮現出了城市的另一個難題。
道路是城市發展的一個體現,但是城市的排水排污功能,卻又是整個城市的良心。
如果只是修建好的道路,而沒有一個好的地下排水排污系統作為輔助,這個城市仍舊是不完整的。
如果說鋪設青石板需要耗費巨大的話,那麼修建排水排污系統,耗費起碼又是青石板的十倍甚至幾十倍。
想想皇宮裡面的那一套排污系統就知道,那沒有幾千幾萬人、沒有上千萬兩銀子打底,你根本就別想做到。
錢還只是其中一個問題。
實際上,作為現代人,柳銘淇不可能不知道水泥地的好處,但他一直都沒有說出這個想法。
水泥工序需要的火燒爐溫是一個大難題不說,現在他已經夠出風頭了,再拿出水泥這種逆天的神物來,很難說沒有什麼負面效果。
你是誰?
你為什麼要給京城修道路和排污系統?
你有什麼企圖?
這些不都還是後續的問題嗎?
朝廷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宗室子弟這麼收買人心的。
唉!
少年仰天嘆了一口氣。
怎麼想要做點事情就這麼難?
在古代想要改變點什麼,做點好事,就這麼的困難?
正在這兒惆悵著往外走,剛好除了巡捕衙門門口,不遠處的另一個帝京府衙門門口,便出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一個穿著正三品大員的官服,正準備上轎呢,卻一眼瞧見了柳銘淇。
「世子殿下?」
苗炎那張黑臉擠出了一絲笑容,衝著柳銘淇揮手打招呼。
「呵呵!」
柳銘淇回了一個笑容,轉身就往另一邊走去。
這個苗黑子,上次才想致我於死地,今天忽然對我笑,有好事才怪!
……
註:我看了外國人在清末拍攝的十幾份錄像,我們的京城就是滿地黃土、凹凸不平、起風就黃沙漫天、下雨就成泥潭的。
所以,所有的古代電視劇,涉及到城市街道的鏡頭,凡是低頭就能看到整齊石板磚的,就太違背歷史現實了。
大俠俠女們,一般是在塵土飛揚中走路的,哪有那麼光鮮?
……
拼命寫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