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走高層路線,對嗎?」
陳觀樓確定周圍沒有人偷聽,他才詢問趙明橋,聊一些私密的話題。
趙明橋不顧修養禮儀,一杯茶一口灌入嘴中,直接用衣袖擦拭嘴角。
他鄭重說道:「如何走底層路線?除了造反,我想不出第二種辦法。你能想出來嗎?底層路線既然被排除,能給我們選擇的就只剩下上層路線。」
「你可知,走上層路線,實則是與虎謀皮。」
「我知道。」趙明橋涉昂著頭,顯得鬥志昂揚,「其中利弊,我早已經分析了無數遍。我們會面臨何種問題,會遭遇何種打壓甚至是殺戮,我都想到了。可是哪又如何?難道因為有點困難,就不去做了嗎?若是我們不做,誰做?這天下還能指望誰?
能指望郭大春,還是能指望楚王,亦或是指望那群王公貴族,豪門世家?誰都指望不上,唯有自己,唯有們自己。我們的力量是小,但是每一天我們的力量都在擴大。換做半年前,我絕對不可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銀子來交份子錢。但是今天,我不僅帶來了錢,還帶來了我的信念和信心。」
非常有感染力的一番說辭。
陳觀樓心想,若是他沒有覺醒宿慧,遇到這樣的趙明橋,他一定會被蠱惑,一定會堅定地追隨其身後,捨棄性命也在所不辭。
可他覺醒了宿慧,歷經兩世,當牛做馬,早已經看透了社會運行的本質。
他淺淺抿了一口茶,他的心已經堅硬如鐵,別說畫餅,就算是吹出一朵花來,就算真金白銀擺在面前,他也不會入套,不會跟這幫人混在一起。
當然,這就意味著,萬一他們成功了,自己也享受不到勝利的果實。
他無法說服自己加入這樣的群體,無法去支持,只能偶爾敲邊鼓。但是,不妨礙他對這幫狂熱分子的欣賞,有信念的人都很了不起。
他佩服趙明橋,由衷的佩服。
在他心目中,於照安,謝長陵都比不過趙明橋。
前兩者太過精明世俗,就跟他本人一樣。唯有後者懷揣一顆純粹的心,懷揣理想和信念,真的很了不起。
他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你。希望有一天能看見你們成功。」
「會有那麼一天,不會太久。」趙明橋充滿了信心,「我要下天牢,為學子們加油鼓勁,給他們信心。還請行個方便。」
陳觀樓點點頭,答應了。叫來兩個獄卒,帶著趙明橋下天牢做思想工作。
錢富貴偷偷摸摸湊上來,「大人有心事?」
「錢都入賬了嗎?」
「回稟大人,全都入賬,這是賬本。數目核對過,沒有錯漏。」
陳觀樓隨意的翻看賬本,對於錢富貴做賬的本事他是信任的。
「大人是在擔心趙明橋嗎?」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擔心他?」陳觀樓翻了個白眼。
錢富貴尷尬一笑,嘿嘿嘿,「當初趙大人關押天牢的時候,小的和對方打過幾回交道,知道那是一個不能以常理猜度的人,別有格局。小的瞧著這回關進來的狂生,跟當初的趙大人差不多,想來都是同一種人。真沒想到,京城竟然有這麼多跟趙大人相似的人。」
「是挺多的。」
就跟傳銷似的,發展忠誠的會員,短短時間就發展到了成規模的組織。由此可見,贊同趙明橋觀念的人很多,對現實不滿的人更多。
都希望通過一種手段,改變現有的操蛋的時局。若是能在改變過程中,盡一份力,那幫狂熱書生,絕對是捨我其誰。
他都能想像到,趙明橋如何鼓舞那幫關進天牢的狂生,來一場天牢悟道,出去後就能脫胎換骨,人生進入新境界。、
陳觀樓不由得低頭一笑。
莫非是他對天牢甲字號大牢的改革方向錯了,怎麼就變成了天牢悟道,境界提升?這要是傳揚出去,他是真的解釋不清。
「大人難道不擔心趙大人搞出更大的麻煩,牽連到大人。」
「我怕個屁!」陳觀樓很光棍,「就憑我現在的名聲,背靠侯府,誰吃飽了撐著來找我的麻煩,把我牽連進那幫狂生團體。真是不知死活!
別的不敢說,侯府要收拾幾個不開眼的官場小卒子,簡直是手到擒來。也就是江圖,有陛下護著,才能全身而退。可你看他手底下的馬仔,還活著幾個?那些馬仔,可都是有管身在身的啊!死了就死了,你可曾看見有誰追究?」
錢富貴懂了,也明白了陳觀樓的態度。
有底氣,所以根本不怕麻煩。
趙明橋這樣的麻煩,在別人眼裡那就是燙手山芋,在陳觀樓這裡一視同仁,全都一手交錢一手辦事,童叟無欺。
遇到一個有底氣有靠山的上官,肯定是幸福的。連帶著他們這群心腹,也跟著雞犬升天,在天牢地界橫著走。誰能想到,幾年前,幾個人還只是天牢不起眼的小卒子,任誰都能踹兩腳。
如今見了,誰不叫一聲錢掌柜。
他錢富貴,就是陳觀樓的掌柜,替陳觀樓管錢掌錢,而非天牢的賬房。
趙明橋挺能說的,在大牢裡面叨叨逼逼將近兩個時辰,竟然沒感覺到餓。一群狂生被他鼓動得嗷嗷叫喚,將坐牢視作一場人生修煉,一場悟道旅行,半點不覺著苦。縱然一開始覺著環境差未來很苦的狂生,也都改變了想法。
這牢,必須好好坐。
悟道!
修煉!
境界!
人生升華!
陳觀樓去瞄了眼,有點不忍直視。堪稱大型傳銷洗腦現場。
他都不好拆穿。
畢竟是一群有信念的年輕人,就讓他們沉浸在夢想中,為夢想起飛吧。
他再次深刻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個俗人,俗不可耐,眼睛只看得見銀子,還有金子。除了金銀,六親不認。
思想境界太過低端,但他一如既往的躺平擺爛。
俗人有俗人的好!
世俗的生活才是人生真諦。
等趙明橋口乾舌燥的走出大牢,陳觀樓對對方豎起了大拇指,「你可真能說。難怪那幫狂生視你為人生導師。」
「我算什麼導師!我只是一個執旗手,確保大家不會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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