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上沒錢也沒糧!」
陳觀樓理直氣壯地說道。
錢糧都從賬本上走,沒錢就沒糧。說破天,也是這個理。別管錢去了哪裡,賬上沒錢是不是事實?
既然是事實,又豈能罔顧事實。
「你跟我提賬本!」孫道寧氣笑了,「就你們天牢的賬本,本官多看一眼,都嫌髒了眼睛。給狗啃,狗都嫌髒。」
官場規矩,不揭老底。
多少年的老規矩,這麼說合適嗎?
陳觀樓也不慣著,直接調侃道:「老孫,你怎麼能罵自己是狗。你這也太狠了吧。」
「你你你……陳觀樓,你太放肆!你這是對上官不敬,本官可以治你的罪。」
「大人,你可以治我的罪,可你不能污衊天牢的賬本。那都是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啊!賬本上是一文錢都沒了,一顆糧食也沒有。不給錢,就要餓死了。」
陳觀樓有個好習慣,見到上官習慣性叫窮。不叫兩聲,這官當得沒滋沒味。傻子才說自己有錢。
「你也知道你那賬本是做出來的啊!本官不管你從哪裡請來的做賬高手,在本官面前,就別說那些見外的話,誰不知道誰。天牢內部的勾當,本官在刑部當場這麼多年,一清二楚。」
「是是是,大人一清二楚。可是這不是大人不撥款的理由啊!」
「本官說了,戶部要查刑部的賬,沒有三五個月,這樁官司消停不了。賬目一日不清,戶部一日不撥糧草款項。本官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哎……愛莫能助啊!」
孫道寧攤手,言下之意,趕緊滾吧。都說了愛莫能助,身為下屬要有眼力見,知趣的就該主動退下。
陳觀樓的識趣,分時間看場合,還要講究機緣。
反正此時此刻,他絕不識趣。
「我給大人出了三策,任何一策都能有效針對鄭道沖,解決刑部的難事。大人,你好歹拿個主意。堂堂一部尚書,被一個侍郎壓得喘不過氣來,你讓下面的人怎麼看?大家能服你?不給姓鄭的來個狠的,你的威嚴何存?」
「本官自有主張,鄭道沖一事無需你操心。」
「老孫,你不能過河拆遷啊!」陳觀樓氣笑了,孫道寧王八蛋,用完就扔。連演戲都省了。
「老孫是你叫的嗎,有沒有規矩,懂不懂禮數!數次冒犯本官,本官一直沒和你計較,你是蹬鼻子上臉了,是嗎?」
「老孫,瞧你這話說的,我們之間誰跟誰啊!你別跟我擺官架子,你明知道我不吃這一套。」
孫道寧氣得臉色連連變換,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還不能叫人進來將小王八蛋驅逐出去。萬一打起來,實在不確定誰打誰。
他頭痛!
眼珠子震顫。
只能耐心解釋道:「鄭道沖乃是小人,沒有七八成的把握,本官不會輕易冒險。對付此人,需從長計議。官場上的事情,講究一個方圓。不動則以,若動,必須一擊斃命。
不是誰都跟你似的,做事毛毛躁躁,慌慌張張還沒準備妥當就動手。到時候被人翻盤,後悔都來不及。此乃本官經驗之談。
仕途本就如履薄冰,本官能穩穩噹噹走到今天,全靠一個穩字。你啊,得跟本官好好學學。這番道理,我連親兒子都沒細講過,你是第一個,算得上本官的半個學生。你好自為之!」
「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陳觀樓順杆子爬。孫道寧都將他當成了學生,堂堂刑部尚書,他豈能嫌棄。就算師生名義只停留在口頭上,他也必須坐實了這個關係,叫姓孫下不來台。以後看對方還怎麼推脫。
師生師生,老師幫學生,天經地義!
這年頭的師生關係跟後世可不一樣。
至於學生要不要替老師分憂,這個個人能力有限,看具體情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孫道寧此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著陳觀樓,哪哪都不順眼。
他一著不慎,說錯一句話,就叫對方逮住機會順杆子往上爬。
真是豈有此理。
他板著臉,「你既然稱呼本官一聲老師,本官就好生管教管教你。」
陳觀樓:不是吧!不是說好停留在口頭上嗎,為啥要管教他?
「大人你不累嗎?」
「本官不累。本官最擅長管教學生,陳觀樓你知不知錯?」
陳觀樓:……
他現在退下還來得及嗎?
「不知!」
「哼!你這人心眼大,小小獄丞,膽敢算計戶部侍郎。一旦事發,你知不知道後果。」
陳觀樓直接癱坐在椅子上,一副躺平擺爛的態度:隨便你說,老子聽一句算輸!
「是是是,大人說的都對!」
「你回去好好反省。改明兒本官親自抽查你的功課。」
「錢?」
「沒錢!」
「犯人餓死……」
「犯人如果餓死,本官不找任何人,就找你算賬。」
孫道寧態度強硬,一點餘地都不給。
陳觀樓氣壞了,「我自己找錢養天牢犯人,乾脆天牢別歸刑部管,就歸我陳家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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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有這個本事,讓吏部單獨給你劃個衙門,也不是不行。」孫道寧笑著說道。
陳觀樓呵呵兩聲,「老孫,沒你這麼壓榨人的。」
孫道寧端起茶杯,他要端茶送客。
陳觀樓不識趣,就是不走。什麼官場規矩,都是狗屁。
孫道寧氣得將茶杯重重一放,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本官會盡力籌措,你先退下。接下來這段時間,本官要全力應付戶部。」
「那我就等老孫你的好消息。最多一個月,沒見到錢糧,到時候別怪我大鬧刑部。」
「你放肆!」
陳觀樓嘿嘿一笑,志得意滿地離開。
孫道寧缺感覺頭越發痛了。
陳觀樓回到天牢,叫獄吏們開會,著重講了兩件事。
第一件,戶部找刑部的茬,錢糧撥款要推遲。
第二件,都打起精神,打錢積極點。刑部那邊沒錢,只能靠自己。想要吃香喝辣,都別偷懶。
許富貴第一個喊窮,「丙字號大牢全都是窮哈哈,打得再勤快,沒錢還是沒錢。不如指望乙字號大牢,裡面關押的都是有錢佬。」
賬獄吏皺眉,「乙字號大牢的犯人身份特殊,沒有上面的吩咐,誰敢隨意打錢。」說罷,偷偷瞄了眼陳觀樓。
只要陳獄丞吩咐打錢,打誰的錢,他肯定當仁不讓。陳獄丞不吩咐,他才不會主動攬事。因為他沒本事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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