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當王 第25章 人民的名義

    第25章 人民的名義

    太子新喪,停棺於太廟之內。

    公子稠萬萬不會想到,兄長的屍體,最終居然會安然無恙的進了太廟。

    這一次,再沒有人會讓他的屍體無緣無故的消失了,因為「它」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而這,也徹底讓季孫宿看看清了李然的謀略策算。

    當日太子野被刺,李然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一定要派人將太子的屍體給搶回來,而後再讓太子野的替身侍衛是假扮成太子,以其「大難不死」的假象來震懾敵人。

    再利用無中生有的第二次刺殺將季氏徹底捲入其中,再加上此前逮住了刺殺自己的刺客,兩方證詞一經出口,即便季氏再樹大根深,也擋不住朝臣以及國民心中的猜疑。

    如此一來,原本看起來大好的局面,便在潛移默化中變得危機四伏。

    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想到這一招反客為主,還能夠執行得如此天衣無縫,李然之急智已經得到證明。

    這也就是季孫宿為何要籠絡李然的原因。

    只不過,季孫宿可能不會想到的是,從他決定刺殺太子野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再也沒有任何招攬李然的可能了。

    真太子的屍體被擺放在太廟的靈堂前,公子稠身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當然是要去守靈祭拜的。

    可誰知他只去靈堂轉悠了一圈後,便是無動於衷的,大搖大擺的從裡面走了出來。直叫一眾伏身於殿外的朝臣是看得目瞪口呆,紛紛在那議論他的愚鈍,不知禮數,以及不堪重任。

    可季氏與孟氏的黨羽嘴上雖是如此議論,心中卻十分的明白。因為越是這樣瘋癲的公子即位,他們的主子日後才越有可能架空君權。

    於是在太子野喪禮期間,關於哪位公子能夠即位國君之事便被提上了議程。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種事自然要越快越好。

    ……

    祭氏別院之中,公子稠隨意坐在台階上,望著面前燦爛的花圃,眼神顯得空洞。

    現在的他,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輿論中心,因為他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季氏與孟氏已經在朝堂上發力,他們對你即位一事似乎極為堅定。眼下國君這個位置,看來是非你莫屬了。而這一切還都要歸功於你此前的守拙之舉吶!」

    李然就站在他旁邊,雙手叉胸,臉上似浮現著若隱若現的激勸之色。

    對於這個結果,他自然是早有預料。要不然也不會一早就提醒叔孫豹要始終秉持對此事強烈反對的態度。

    「我非得要當這個君主不可嗎?」

    自太廟守完靈後,公子稠這幾日便一直深居簡出,沒怎麼出門。

    一方面是因為擔心他也遭了刺殺,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對於整個魯國局勢,也一直是漠不關心的態度。

    此時李然卻將其推至風口浪尖,他自是有些難以適應。腦海中那種畏畏縮縮,不想去承擔如此重任的想法還在繼續蔓延著。

    「如今,你若是也放棄了,那魯國將再無公室!這絕非是危言聳聽。」

    李然把話說得很明白,現在唯一能夠拯救魯國公室的人,只有他公子稠,若是他也放棄,魯國公室便再無興盛的可能。

    「季氏野心,路人皆知,晉侯作為外援,自身亦是難保,插手魯國之事,也只能是一時。那季孫意如更是絕非善類,你若此時放棄,日後此人必將凌駕公室之上。可別忘了,季氏也同樣是桓公一脈。」

    李然此話也確實並非是危言聳聽,在這種動盪的時期,小宗滅大宗之事,也是時有發生的。就比如晉國早年,就是在曲沃的一脈滅了大宗,篡奪了君位,而後成為了綿延至今的武公,獻公與文公一脈。

    所以,這種事情早一百年前便已有了前車之鑑,更何況這先例,還就是如今最為強大的晉國。

    話音落下,李然將目光轉向遙遠的天際,眉宇間散露著一絲追憶之色。

    「然雖不知你先父,但我在你兄長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魯國地勢險要,交通於晉齊兩個大國之間,齊得魯,則晉危,晉得魯,則齊懾,此乃得天獨厚之資。若一朝得霸,可得百年興盛!…但同時,魯之中興亦是任重道遠,今有列強環伺,如虎在鄰。若只一味偏於一隅,則只會召來旦夕之禍呀。」

    話至此處,李然再度將目光轉向公子稠,用十分嚴厲的語氣道:

    「今日我們贏得此局,便是一個極好的開端。公子更該振奮精神,時至今日,更不能輕言放棄!而且,你現在…就是魯國黎民的希望所在!」

    儘管李然也知道振興公室這種事於公子稠而言略顯沉重,可是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這是太子野的遺願,同樣也確實是魯國黎民的希望所在。

    顯而易見,如果沒人能夠制衡季氏,那麼其治下之民又會是什麼樣的生活?揮舞著國君的大旗,卻做著只利於自己的勾當,不惜民力的壓榨,那就是必然的結果。

    公子稠沉默著,低頭注視著地上的螞蟻。如此悶熱的天氣,他們卻仍舊在孜孜不倦的搬運著。

    他的眼神十分專注,臉色十分平和,如此良久。


    直到祭樂從另外一邊院子進來,他這才抬起頭來,朝著祭樂露出一口白牙,燦爛的笑臉。

    「嗯?你們這是怎麼了?」

    祭樂看著公子稠忽然朝著自己的笑,一時間沒搞懂狀況,當即詫異問道。

    公子稠轉過頭,原本平靜的眼神之中忽的乍現絲絲縷縷的振奮,他盯著李然道:

    「那便請先生助稠一臂之力。」

    他終於是肯接下這個重擔。

    是的,他再無任何可以退縮的理由,也沒有繼續逃避的藉口,他必須要勇敢的去面對這一切。即便一旦走上這一條路,他很有可能如他的君父和兄長一般。

    可生在這樣的家庭,擁有這樣的出身,便註定他無法一生順遂。他只能選擇搏一搏,用盡手段也好,機關算盡也罷。

    看著忽然懂事的公子稠,祭樂的秀臉上也呈現出一抹難得的欣慰笑意,她上前摸了摸公子稠的腦袋,笑著打趣道:

    「呵,那以後姐姐可就要看你的表現咯?」

    「對了,那我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把太子野的屍體偷梁換柱的送進太廟,這是她一手安排的。葬禮也要如期舉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而另一方面,朝堂之上關於繼位者的爭論仍在持續,目前看起來,季氏和孟氏的態度似乎也頗為堅決。這對他們而言,那自是最好不過。

    可祭樂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季氏與孟氏萬一看出了公子稠乃是裝傻,那可如何是好?

    「眼下,公子還是要繼續裝傻,儘可能的去裝。更不能體現出任何的反抗意識。」

    「只有這樣,季氏與孟氏才不會懷疑你,我們才有機會與時間去運作,去繼續削弱他們的實力。」

    「切記,不到萬不得已之際,萬不可提及你的君父與兄長,他們在你眼中,不過是一介過客。他們的死於你而言,不過就是清風拂過,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跡。」

    裝傻充愣乃是公子稠的特能。

    他聽罷後微微點頭,想來對這種事頗有心得,完全用不著李然來教。

    李然又繼續言道:

    「即位之事很快就會被定下來,在此期間,你便不要再來此處了,免得引人懷疑。」

    公子稠聞言起身,而後朝著李然恭敬一禮道:

    「多謝先生襄助,先生之恩,稠沒齒不忘。」

    李然理所當然的躬身言道:

    「助公子成事乃是為魯國蒼生,也是為了成就先太子之夙願。若日後公子能獨當一面,振興魯國,他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李然其實並沒有什麼功利心,他一直都是躺平贏天下的心態。

    只不過此次被動捲入魯國公室的爭鬥,他不得不做出反擊。而襄助太子野與公子稠,乃是出於他的本心,不願看到季氏與孟氏隻手遮天罷了。

    高官厚祿也非他所願,他現在的願望還是應了那句俗話:星辰大海,詩和遠方。

    看著公子稠離去的背影,祭樂一時對這個小弟弟又起了些同情,忍不住與一旁的李然長嘆道:

    「他從來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我們讓他這麼做,對他來說,是不是有些殘忍了?」

    李然卻是神色淡然,頗為平靜的回道:

    「他的這個身份,若要想在這混亂的時代活下去,不懂得些手段,又如何能夠?這還只是開始,他未來的路遠比現在更為艱辛,此時便言殘忍,還為時尚早。」

    聞聲,祭樂轉過頭,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裡浮現出淡淡的疑惑,她看著李然道:

    「李然,我怎麼感覺你好像變了。」

    「什麼變了?」

    李然眉頭一禁,急忙上下查看自己。

    誰知祭樂神秘一笑,精緻的面龐上頓時流露出一個鬼臉:

    「嗯……好像變得瀟灑了些。」

    李然頓時臉黑一片。

    瀟灑是不可能瀟灑的,他只不過是儘可能的讓自己不那麼操切罷了。

    以旁觀者淡然的態度看待每一件事,才能清楚分析其中的利弊,這是他躺平生活的最大感悟。



第25章 人民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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