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謀挑眉的動作,周貴自然是看在眼裡了。他是商人,察言觀色的本領不同尋常,自然猜到了施謀是有點不耐煩。
可是今日已經花了這麼多錢,再辦不成這件事,將來自己半生的謀劃,都要歸了謫仙。因此周貴只能裝作看不懂,硬著頭皮說道:「小人請求大人,幫忙與謫仙說和一番。」
施謀有點無語:謫仙我知道謫仙是誰,人家謫仙認識我嗎?
不錯,施謀也算是朝臣,也經常能出入議政殿。然而,人家謫仙是站在最前面的,自己呢?站在最後面,差一點就到門外去了。
不過,在周貴面前,施謀是不會透露自己的底細的。他做出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淡淡的問道:「找謫仙說和什麼?你得罪了謫仙不成?」
周貴試探著說道:「或許是得罪了。」
施謀有點頭疼,心想:謫仙我都不敢得罪,你竟然得罪了?你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嘆了口氣,做出一副疲憊的樣子來:「你一個小小的商賈,何德何能,可以得罪謫仙啊?」
周貴欲哭無淚:「是啊,小人也不知道,何德何能,就進了謫仙的眼中。」
隨後,周貴將自己收到請柬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施謀聽了之後,驚奇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謫仙有多少錢?用得著坑蒙拐騙你這點錢財?人人都知道,謫仙家裡有礦啊,而且還是金礦。你這個小小的糕點鋪,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不過,周貴拿出來了請柬。施謀一看上面的印刷體,就知道應該出自商君別院,更何況,在請柬的最下方,還有謫仙的簽名。那狗爬字寫的估計咸陽城找不出第二個寫字這麼丑的人來。
施謀站起身來,覺得這件事有點意思,他忍不住笑了:「真是怪哉,謫仙怎麼好端端的,去跟你要錢?」
周貴說道:「小人也弄不清楚啊,因此來請大人幫個忙,問問謫仙大人,是不是小人平素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謫仙。」
施謀沒有回答,他在猜測這件事的原委。
猜來猜去,施謀只能認為,謫仙是越發的不要臉了。貪婪無度,斂財沒夠。
咸陽城中的權貴,人人都知道,謫仙乃厚顏無恥之人,這句話施謀早就聽的耳朵長繭子了,近日算是見識到了。
施謀嘆了口氣:「謫仙這是勒索錢財啊。」
周貴沒敢說話。
人家是神仙打架,隨便評論幾句沒關係,自己要是胡言亂語的話,恐怕當場就完蛋了。
施謀問周貴:「收到這請柬的只有你一人嗎?」
周貴說道:「周圍幾家比較大的商鋪,也收到了這種紙請柬。有的人怕了,乖乖的照辦。有的人不敢得罪謫仙,卻又捨不得家中的錢財,正在準備搬家。至於小人小人想請大人向謫仙求個情。」
施謀哦了一聲。
今天他其實也收到了請柬,是銅鑄的。他也知道,朝廷重臣收到了白銀的請柬,不入流的小吏收到了竹片的。
由此看來,那些小吏的請柬還不是最低等的,最低等的,當屬這些商賈了。他們是要給謫仙送錢的。
施謀本想拒絕了周貴,但是轉念一想,這好像是個機會啊。
施謀是個小官,但是小官未必沒有往上爬的。每一次上朝的時候,施謀看見站在最前面的朝臣,心中都羨慕的要命。
如果自己能像他們一樣,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談,那簡直做夢都能笑醒啊。
現在機會來了,如果告倒了槐穀子。不說把他驅逐出朝廷,只需要讓他栽個跟頭,自然就有無數人青睞施謀,提拔施謀。
別人不說,王綰、李斯、淳于越他們都希望槐穀子受點挫折。
想到這裡,施謀忽然發現,槐穀子在朝中簡直是人嫌狗棄,到處都是敵人啊。
施謀搓了搓手,目光忽然熱切起來了。
不錯,一直以來,有不少人都試圖告倒槐穀子。他們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每個人都知道,槐穀子戰鬥力很強悍,顛倒黑白的能力也很強。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啊,這一次白紙黑字,證據確鑿,如果再告不倒槐穀子,施謀覺得那除非是槐穀子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了。
周貴看見施謀的臉色不斷的變換,他有點緊張,小心翼翼的問:「大人跟謫仙說和的事行還是不行?」
施謀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說和,為什麼要說和?」
周貴茫然的看著施謀:「不說和嗎?」
周貴忽然失望至極。果然是官官相護啊。哪怕自己認了管家做叔父,還是不行。
周貴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小人,小人打擾了,小人這就離開。」
他轉身想要走,但是施謀把他叫住了。
施謀目光炯炯有神,看的周貴有些心虛。
施謀幽幽的說:「周貴啊,如今有人公然勒索你,你為何不告狀呢?」
周貴嚇了一跳,然後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咸陽城中,人盡皆知,內史大人乃是謫仙的至交好友,這狀怎麼告?」
施謀心想:至交好友?未必吧?
不過朝堂中的秘事,施謀也不便跟周貴說。
他淡淡的說道:「就算趙騰是槐穀子的人,可陛下是聖明天子啊。」
周貴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是,陛下確實是堯舜之君。不過」
他乾笑了一聲:「不過,小人是什麼東西?哪有資格在陛下面前告狀?」
施謀走到周貴面前:「本官帶著你去陛下面前告狀,如何?」
周貴嚇了一跳,他有些害怕的後退了一步:「大人大人說笑了。小人只想求大人說和一番,並不想告狀啊。」
周貴也不傻,槐穀子是何等人物?多少人想告他都輸了。這一次自己即便贏了,陛下頂多責罵槐穀子幾句罷了。而到那時候,自己還能在咸陽城活著嗎?
施謀淡淡的說道:「你放心,你若告贏了槐穀子,陛下一定會發話,不許任何人為難你。只要有人事後報復,你儘管去喊冤,陛下定然親自過問。」
周貴有些將信將疑。
施謀也不管周貴怎麼想,這是自己飛黃騰達的好機會,所以周貴必須幫自己。現在這個小商賈想要退出?已經晚了。
施謀把管家叫來,吩咐道:「立刻派出去幾個人,給我明察暗訪。天亮之前,一定要查出來,謫仙給多少商賈送了紙請柬,都要求他們拿出多少錢財來。」
管家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走了。
施謀微笑著對周貴說道:「你今日就在這裡歇息吧。明日正好是朝議,隨我入宮面聖。」
施謀走了,周貴兩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明日?朝議?入宮面聖?
周貴覺得,每一個字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忽然想逃離這裡,但是剛走到門口,就被兩個僕役無情的攔下來了。
這兩人淡淡的說道:「大人吩咐了,要你好生在這裡休息。」
周貴回頭看了看這間會客的屋子,裡面連張床都沒有,休息個屁啊。這分明就是軟禁。
但是周貴不敢多說話,只能束手束腳的回去了。
施謀離開之後,並沒有去睡覺,而是帶著兩個隨從,連夜到了王綰府上。
施謀是王綰舉薦入朝的,所以周貴一直把自己視作王綰的人。
實際上王綰舉薦過很多人,也看不上這個不入流的施謀,一直是施謀自己貼過來。
今天,施謀打算貼最後一次。他知道,過了明天,自己可能就是香餑餑了。究竟進入哪位朝臣的門下,還要認真挑選一番呢。
施謀帶著隨從在王綰的門口等了好一會,大門終於開了。
王綰的管家出來了,隔著門縫問施謀:「大人為何深夜造訪啊?我家主人已經準備睡下了。」
施謀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下官有極為重要的事,要面稟丞相。」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這件事很重要,不想讓管家知道。
管家臉上露出來一絲不快的神色,他淡淡的說道:「大人只管說吧,丞相大人的事,向來不會瞞著在下。」
施謀猶豫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把槐穀子勒索商賈的事說了一遍。
管家淡淡的說道:「大人稍後,在下這就面稟丞相。」
管家的表情始終沒有什麼變化,看來施謀以為捅破天的大事,在這位管家眼裡,確實算不上什麼大事。
施謀唏噓不已,只好站在門前等候。
施謀的兩個隨從小聲說道:「這管家好生無禮,竟然要大人在這裡等候。便不能請進去嗎?」
施謀苦笑了一聲:「丞相大人的管家,與別家自然不同了。他日我若能位極人臣,你們自然也可以威風一番。」
那兩個隨從滿心歡喜的說道:「小人可是盼著那一日呢。」
施謀在外面等了一刻鐘,管家回來了。
依然是隔著門縫,管家淡淡的說道:「丞相大人說了,此時大有可為。不過要施大人調查清楚了,萬萬不可以鬧出誣告的事來。」
「若證據確鑿,明日再朝堂之上,丞相大人會看情況,助施大人一臂之力。」
施謀連連道謝。
管家連客氣都沒有客氣,隨手把大門關上了。
離開丞相府之後,施謀呵呵冷笑了一聲:「丞相果然是謹慎啊。在朝堂之上,看情況助我一臂之力。如此看來,若情況不妙,他就不肯開口,以免惹火燒身。若能駁倒了槐穀子,他就出來落井下石,分一杯羹?」
不過,對於王綰的決定,施謀也沒有辦法說什麼,畢竟人家是丞相,地位比自己高太多了。
那兩個隨從小聲說:「大人,不如我們去問問淳于越。淳于越是方正君子,最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事。若把周貴的事告訴他,他定然願意站出來主持公道。」
施謀聽到這裡,心中一動。
不過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不可,朝堂之上,最忌諱的就是搖擺不定。」
施謀擺了擺手:「罷了,今日既然已經告知了丞相大人,那便不用告知淳于博士了。」
施謀帶著隨從回到了家中,這時候管家已經把槐穀子勒索商賈的罪證全部帶來了。
施謀大為興奮,點著燈在几案前坐了一夜。
為了保險起見,他和管家兩個人,一個扮演自己,一個扮演槐穀子,模擬在朝堂之上的爭論。
可以說,施謀絞盡腦汁,把槐穀子可以想像的所有說辭都想到了,並且寫下來了應對方案。
萬事俱備,只等上朝了。
天,很快亮了。施謀匆匆吃了幾口飯,然後頂著通紅的眼睛趕往宮中。
他的官職太小,還不能像李水或者王綰那些人一樣,隨便帶個人進去。於是他把周貴留在了宮門口,並且囑咐護衛看管住周貴。
施謀進去了。護衛們都一臉好奇的盯著周貴,像是看什麼稀罕的動物一樣。
有個護衛笑眯眯的問道:「這朝中,又出什麼事了?自從謫仙來了之後,時不時就有朝臣帶一個不想乾的人來告狀。」
周貴瑟縮的站在那裡,不敢說話。
護衛用長矛捅了捅他:「喂,你怎麼回事?」
周貴小心翼翼的說道:「謫仙橫徵暴斂,勒索錢財。小人是來告狀的。」
護衛們都笑了:「又和謫仙有關?快說說,讓我們也開開眼。」
這些護衛,常年守著宮門,無聊的時候,就會講宮中發生的稀罕事,他們已經聽了太多了。
周貴小心翼翼的把昨夜的事講了一遍,護衛們聽的心滿意足。然後他們開始打賭,這一次謫仙會不會被告倒,輸了的請吃飯。
結果所有人都押謫仙不會倒。這讓旁邊的周貴心裡更加不安了。
朝堂之上,大事已經議論完畢,嬴政打算散朝了。
最近他心情很好,自從李水把他塑造成堯舜之君以來,嬴政覺得自己的精氣神都好了不少,以前有一些小毛病,現在也完全好了。
嬴政嘖嘖稱奇,覺得這可能就是李水說的人和。看來煉製仙丹,已經漸漸的有眉目了。
就在嬴政要離開的時候,施謀大著膽子站了出來。他要狀告李水了。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李水就行了一禮,說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施謀這才悲哀的發現,自己站在最後排,剛才雖然站出來了,但是好像沒人發現。
嬴政和顏悅色的看著李水:「何事啊?」
李水笑眯眯的說道:「明日,臣的商君別院,要選拔護衛。臣想邀請陛下一游。因此,帶來了請柬。」
隨後,李水從懷中把請柬掏出來了。
金燦燦的,差點亮瞎了眾人的眼。
周圍朝臣都暗暗嘆息:好傢夥,竟然是黃金鑄成的。百度一下「我在秦朝當神棍傑眾文學」最新章節第一時間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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