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腳下。
裴千秋望著大雪紛飛的山巔,淡淡道:「這就是國師白子秋的閉關之所?」
一旁。
項羽神色陰沉:「師尊與我分別前,便說會在此地閉關,至於現在在不在,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之所以將裴千秋帶來這裡,有兩個原因。
第一、以裴千秋的實力,如果出手,他的家人朋友,決計難以倖存。
他自己不畏懼死亡,但是卻不想拖累家人朋友。
第二、雖然裴千秋強大到難以置信,超越了江湖上所有人,但是,他不認為裴千秋能贏自己的師尊。
因為,裴千秋還處於人的範疇。
自己的師尊,卻已經近乎於仙了。
濃眉男子開口道:「你該不會隨便找個地方,帶吾等過來,想要誆騙吾等吧?」
項羽冷哼一聲:「既然不信,何必跟來,自取其辱麼?」
「你……」
濃眉男子挑了挑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裴千秋直接打斷。
「心浮氣躁,給我閉嘴。」裴千秋看了眼濃眉男子。
濃眉男子登時不敢說話了。
裴千秋這才望向山巔,眸光似乎要刺破漫天風雪:「山巔氣韻瀰漫,神意盎然,白子秋十有**便是久居於此,項小友並沒有騙吾等。」
忽的。
他眸光一凝:「來了。」
話音剛落。
一道雄渾清澈的聲音,便自山巔傳來:「不知我這不爭氣的弟子如何得罪各位了,需要讓各位綁來這裡。」
裴千秋的兩個弟子聽到這聲音,不由都咽了口口水。
「這、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大秦國師麼?」
「似乎真的不一般,聲音隔了這麼遠,還能清晰的傳過來。」
「確實,這份傳音入密的手段,這江湖上就鮮有人能及了。」
裴千秋望著山巔,眼眸微微閃爍。
隱約間。
他似乎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正負手站在山巔上,朝他的方向望來。
他不由拱手道:「在下裴千秋,久聞國師之名,特來此請教。」
內力匯聚在聲音之上,同樣滾滾傳了出去。
山巔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不過多了幾分冷意:「呵呵,請教,你若真心實意,我倒不介意指點你一二,不過,看你這樣子,一點也不像是來請教,反倒是有點像是來興師問罪啊。」
聲音說到『問罪』二字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陡然間席捲而出。
瞬息間的功夫。
項羽身上的繩子就直接崩斷開來。
押著項羽的濃眉男子二人,臉色瞬間一變。
他們只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似乎要迫使他們跪下!
「哼!」
兩人同時冷哼一聲,內力涌動而出,抵禦這股強大的力量。
臉色都憋得通紅。
只是。
這股力量實在是太強了,兩人逐漸有些力有不逮。
就在二人要跪下時。
裴千秋兩隻手便搭在了二人的肩膀上。
一股如水般的劍意透過來,將威壓過來的力量一掃而空。
兩人這才得以鬆了口氣。
旋即。
兩人的眼中又露出驚駭之色,看向山巔時,便滿是敬畏了。
這國師,還未露面,就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真實實力又有多強?!
雖然二人聽過關於很多這位國師的神話傳說,但是卻並不以為然。
畢竟——
神話難免誇大,大多都是捏造。
然而。
當他們親眼見到這位國師的實力時,忽然覺得這神話未必為假。
裴千秋見識到白子秋這份手段,神色同樣凝重起來:「竟然能用神意形成威懾,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此行裴某是來對了。」
白子秋的聲音傳來:「你若能走到我的面前,和你交交手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不要想著打我弟子的主意,我只需一個念頭,你身邊的兩個人也活不了。」
裴千秋開口道:「國師也太小瞧我裴某了,我若真要出手,你這弟子也活不到現在。」
「這世上,值得我殺的人,已經絕跡了。」
「或許國師能成為第一個!」
白子秋平靜的聲音傳來:「那我該感到榮幸了……不過,你還是先考慮考慮,怎麼走到我面前吧。」
裴千秋眸光望向山巔,深吸口氣,看向身後的兩個弟子:「你二人在此等候。」
他本來帶這兩個弟子過來,是想讓他們觀摩他和白子秋的戰鬥。
這樣,對他們的修煉也有益。
可是,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是不允許了。
這位國師的實力,比他想像中的要強太多。
他甚至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這是他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受!
不過。
他知道,作為一個劍客,他不能退。
一旦退縮了,此生將永遠禁錮在這一層境界。
他還想看看更高處的風景,眼下便是個很好的機會,自然不能止步於此。
沒有再多想。
裴千秋迎著漫天風雪,邁步朝著天山山巔走去。
起初。
一切還十分正常。
雖然山路陡峭了一些,但是於他而言,卻是如履平地。
直到走到半山腰時,情況急轉。
一股無形的威壓,轟然肆虐過來。
這股威壓,並非是針對肉身,而是針對精神!
稍有鬆懈,心中便會生出懼意,從而裹足不前。
這是根本沒辦法控制的。
就像是面對天敵一般!
而且。
越往上走,這感覺就越發的強烈。
「蕭蕭兮登山難,劍客兮斬四方!」
裴千秋忽的放聲高歌,眼眸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戰意。
他輕輕一揮手,無窮的劍意肆虐而出。
漫天的風雪,似乎都在此刻倒卷。
裴千秋則是迎著漫天風雪,繼續大步登山。
一刻鐘後。
裴千秋登上山巔,來到了一處空地之上。
此刻。
雖是風雪漫天,但他額頭已經滲出一層細汗。
一路上。
他都再以自己的劍意,抵禦著越來越具壓迫感的威壓。
若非如此。
他甚至都走不到這裡。
「有點意思。」
不遠處。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傳出來的剎那。
周圍的那股威壓,瞬間便蕩然無存。
裴千秋朝前看去,便發現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正朝他緩步走來。
「你便是,國師白子秋?」裴千秋有些驚疑。
眼前這人,實在是年輕的過分。
看起來,也就只有二十歲左右。
只是,這般年紀,怎麼可能修煉到如此境界?!
如果眼前這人實際年齡要比看起來大很多的話,那這駐顏之術,未免也太過恐怖。
「劍聖,裴千秋……」白子秋打量著眼前這老者,「我倒是從陽滋那裡聽過關於你的一些傳聞,現在看來,倒確實有些本事。」
這裴千秋年少成名,一心痴迷劍道。
十五歲時,劍道便已大成。
一生幾乎未逢敵手。
可以說是天才中的天才。
聖王劍路伏,都曾拜在此人門下,學過劍法。
這裴千秋確實也非同一般。
竟是憑藉著一己之力,凝聚出了屬於自己的劍勢。
也就是說。
他的精神得到了蛻變,甚至可以對別人產生一定程度的精神威壓。
而且。
隨著他精神蛻變,體內的內力,似乎也達到了普通內力無法達到的高度。
進入到了一個更加高級的層次。
要知道。
此方世界乃是低武世界,內力能稍微外放就不錯了。
按理說,根本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的!
然而。
這裴千秋卻硬生生的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假以時日。
這一方世界甚至可以在他的影響下,突破到中武乃至於高武層次。
可以說是開宗立派,祖師爺一般的人物了。
裴千秋眼眸深邃,看著白子秋道:「我曾博眾取長,想要為劍道開一條新路,數次突破,讓我有些自得,今日一見國師,方知差的還很遠。」
他已經看出來了。
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就給他如此強大的威壓。
至少在某一方面,白子秋是遠勝於他的。
白子秋平靜開口道:「念你修行不易,我便不追究你的責任,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是何人讓你來找我的。」
他靈識席捲而出,已經看到了在山下一公里外,駐足的一個可疑人物。
這個人,白子秋之前見過。
就是在路伏等人行刺嬴政時,躲在遠處觀望的那個男人。
這傢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逃過了搜捕。
而且。
在這個節骨眼上,讓裴千秋來找自己,指不定是有什麼圖謀。
裴千秋眼眸中流露出濃郁的戰意,開口道:「你若勝了我,我便將一切告知與你。」
白子秋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既然走到了這裡,就肯定不會就此退去,也罷……」
他揮了揮手。
地面上瞬間就多了一個直徑五米的圓圈。
「你可以出三劍,三劍過後,我若離開了此圓,便算你贏了。」白子秋聲音微沉,「不過,你若選擇動手,我自然也不會對你留情,到時候,生死自負!」
裴千秋的劍意在登上山巔時,就已經在凝聚。
此時,已經攀升到了巔峰!
他並指如刀,整個人挺拔筆直,如同利劍一般。
「那麼,國師,請接招,這是我的第一劍!」
話音方落。
他的內力便瘋狂涌動而起。
呼呼呼!
剎那間。
在他的周身,竟是掛起了洶湧的氣浪!
這些氣浪,捲起漫天風雪,化作無數細小的氣劍,撕裂空氣,驟然轟向白子秋!
每一道氣劍,都好似利刃一般,充滿了鋒銳之氣。
這便是裴千秋這些年來,悟得的無形劍!
將內力打磨成劍刃的模樣,然後凝聚在一塊,釋放出去。
等閒之輩,幾乎難以察覺和抵擋。
白子秋靈識席捲而出,察覺到滿天氣劍,讚賞的點了點頭:「能走到這一步,確實不錯。」
內力離體攻擊,甚至可以凝聚成形。
這已經有了中武的模樣了!
要知道,這可是個低武的世界。
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前無古人。
白子秋體內靈力涌動而出,輕輕一揮手。
呼呼呼——
剎那間,狂風大作。
同樣有無數道風刃席捲而出,轟向周圍鋒銳的氣劍。
砰砰砰砰!
頃刻間的功夫。
這些氣劍,就直接潰滅開來。
同時,無數道風刃,撕裂漫天風雪,猛地切割向裴千秋。
裴千秋面色陡然一變,立馬躲避開來。
不過。
身上卻也依舊被割傷多處,出現一道道血痕。
「沒錯,就是這力量,我一直苦苦追尋的力量!」
裴千秋沒有在乎身上的傷痕,眼眸中,反倒是露出熾烈的神色。
此前。
他和項羽交手,便察覺到了這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現在。
白子秋親自施展出來,這份感覺便越發的明顯!
這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另一重境界!
正是這股超越內力的力量,才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毀掉他的氣劍。
白子秋道:「還剩兩劍。」
裴千秋眼眸凝重的看著白子秋,深深呼出口氣。
剛才這一劍。
別說將白子秋逼出圈外了,就連讓對方退一步,都沒能做到。
不過。
裴千秋並沒有絲毫退縮。
這一劍,只不過是試探而已。
接下來,才是真正較量的時刻!
錚——
一聲熾烈的劍鳴,響徹而起。
裴千秋拔出了一直背在身後,卻已有五十年,未曾出鞘過的利劍!
此劍,名喚秋水。
乃是他踏遍萬水千山,收集天下精鐵,打造而成。
其內,同樣蘊含了他的劍意。
劍意如水,可承載一切,亦可摧毀一切!
裴千秋拔劍而起,秋水劍似盪開一層水波!
嗡嗡嗡!
剎那間。
凡是水波蕩漾開的地方,便幻化出一道道劍影!
只片刻。
無窮的劍影,便化作一張劍網,鋪天蓋地般刺向白子秋。
萬劍歸宗!
每一劍,都充滿了蕭殺凌冽的殺機,幾乎要凝為實質!
一片片雪花,在這劍網面前,都被切割成了齏粉。
這萬劍歸宗,和此前濃眉男子施展的萬劍歸宗,就宛若皓月與螢火一般。
濃眉男子的萬劍歸宗,僅僅只能斷石分金而已。
而裴千秋的萬劍歸宗,卻真正的可以做到斷河開江!
秋水劍還未接近白子秋,便將白子秋周圍的地面,都斬出了一道道細長的劍痕。
面對這一劍。
白子秋也是微微凝眉。
這威力,可比剛才的氣劍,強了十倍不止了。
萬劍歸宗,乃是配合極快的身法和劍法,編織成一道劍網。
但是。
這劍網的力量,卻是可以集中在一點。
一旦觸碰到劍網,觸碰的地方,將要承受所有劍網的傷害。
這便是這一劍的奧義所在!
「我也還你一劍!」
白子秋吐出口氣,緩緩抬起手。
天地間的風雪,竟是在此刻禁錮了!
旋即。
快速凝聚,形成了一道足有數丈長的雪劍,陡然斬向轟過來的劍網。
轟!
雪劍和劍網碰撞的那一剎那。
一道驚天的巨響,驟然響徹在天山之巔。
漫天風雪,宛若星河倒灌,炸散在天地間!
整個山巔,如同地震一般,狂暴的抖動起來。
大量的巨石,自山巔滾落而下。
項羽以及裴千秋的兩個弟子見此,更是露出驚駭之色。
竟然弄出如此動靜。
山巔的戰鬥,該是多麼的激烈?!
此刻。
天山山巔。
滴答滴答。
裴千秋的手臂之上,汩汩的鮮血正順著秋水劍,滴入地面。
他臉色蒼白,手臂顫抖著,幾乎要握不穩劍!
白子秋站在圓圈邊緣,開口道:「你很不錯,只可惜你我並非修的一個體系,你不是我的對手,若再出第三劍,你很可能會死!」
雖然這裴千秋劍法精妙,渾然天成。
但依舊沒有脫離武俠的範疇。
一個練武,一個修仙。
根本沒有可比性。
這也是裴千秋敗的根本原因。
單論天賦。
白子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眼前這個老者。
裴千秋緊握秋水劍,肆意笑了起來:「能得國師誇讚,不甚榮幸,只可惜,這第三劍,我已蓄勢已久,哪怕是死,也不得不出!」
「這是我修煉畢生的一劍。」
說完這句話。
裴千秋整個人的氣質好似完全變了。
時而如平靜的湖面,時而如滔天的海嘯!
白子秋瞬間明了,這是裴千秋的劍意。
此刻,已然是毫無顧忌的釋放了出來!
「出劍吧。」白子秋眼眸也變得凝重起來。
雖然兩者之間力量差了很遠。
但是面對這種劍意,白子秋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這已經是涉及到了精神層面了。
「斬!」
裴千秋吐出一字。
倏地。
他整個人好似如水波般蕩漾開。
竟是和手中的秋水劍,融為了一體。
秋水劍登時散發出滅絕一切的劍意,朝著白子秋斬來!
劍鋒所過之地,所有的一切仿若都被禁錮一般,只能任這秋水劍宰割!
整片天地,在這一刻都響起奔流的劍意!
「真是天縱之才啊。」
白子秋看到這斬過來的一劍,露出感嘆之色。
這一劍的精神,幾乎要媲美築基期修煉者了!
再配合其上鋒銳的劍意,就連築基期修煉者面對這一劍,估計都要被重創。
只可惜。
白子秋並非普通的築基期修士。
龍脈合一後,他又閉關了四年多的時間,早已接近天人合一!
就算是普通的金丹期修煉者,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裴千秋劍意盎然,頃刻間就到了白子秋的跟前。
吼!
就在這時。
一聲龍吟響徹而起。
白子秋的背後,一條金色的龍影,陡然間顯現而出。
龍威!
剎那間。
整個山巔,都變成了一片浩瀚的金色海洋。
刺過來的秋水劍,幾乎都停滯了下來。
只是。
其上的劍意,卻凜然如海嘯般,奔涌而來。
白子秋神色不變,輕吐一字:「去!」
下一刻。
金色的龍影,便猛地撲向了刺過來的蕭殺劍意!
嘭!
一股無形的漣漪散開。
毀天滅地般的能量衝擊波,在這一刻,轟然席捲開。
整個天山,都宛若地震一般,轟然震盪。
周圍的岩石,接二連三的炸裂開。
不遠處的山峰,更是被打掉半個山頭,滾落無數碎石。
過了數息。
白子秋背後的金色龍影消散,望向裴千秋道:「你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