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姑、肖大丫母女三人的晚飯吃的很是開心。
有肉有魚有米,還要什麼自行車?
說句坦誠的話,82年外島人家年夜飯也少有能這麼豐盛的,醬牛肉和扒雞在外島太罕見了。
吃飽飯不用她們收拾可以去看電影。
不過肖大丫母女老實本分又勤勞,堅持著幫忙收拾餐桌、打掃衛生,然後才去看了半部的《少林寺》和一部《神秘的大佛》。
按照王憶的安排,看完電影給拍個照片,再讓徐橫開船把她們送回去就行了。
結果王向紅有別的考慮,他讓三人暫時住下了,理由是晚上拍照片不清晰。
其實他是想第二天讓宋大姑看看學生去學校吃早飯、上學的場景,向她展示生產隊的教育先進性,以此來扭轉她對天涯島的印象,以可以更好的給隊裡的年輕社員介紹對象。
不光給小伙子找媳婦,也要給大姑娘找婆家。
生產隊條件差,那等於是姑娘們的娘家條件差,這樣外隊的好人家看不上,就不願意來娶隊裡的姑娘。
宋大姑三人欣然遵守他的安排。
石紅心說:「我們仁自己搖櫓來的,讓徐老師開船送我們的話還得拖著船,那樣要額外耗費柴油,所以在這裡住一夜,明天我們自己搖櫓回去……」
王向紅點點頭:「對,紅心副隊長的考慮也是我的考慮之一。」
這時候宋大姑笑了起來,說:「紅心這丫頭是還沒進門就心疼起你們生產隊的資產了!」
其他人笑起來,石紅心著急的說道:「不是,我一是擔心徐老師夜裡行船不安全,二是考慮到國家現在底子薄、經濟弱。」
「書上說了咱們雖然是個地大物博的國家,但是資源並不富裕,咱們還沒有摘掉貧油國的帽子,要給國家省油呀。」
王向紅說道:「這話一點沒錯,咱們不光要給自己家裡省錢,也要給國家節省資源,
來,你們跟我走吧,明早我讓秀芳安排早飯。」
他進門後問秀芳:「明天早上能安排點什麼早飯?」
秀芳笑道:「家裡有的是白面,我下午去門市部又恰好買了一把芹菜,明天早上包芹菜餡水餃吧一上船餃子下船面嘛。」
王向紅說道:「行,就吃水餃了。」
肖大丫搓搓手,面色羞赧:「這又是大肉塊又是吃水餃,多不好意思,公社領導去我們生產隊的時候,我們都沒有這麼招待過。」
王向紅擺擺手說:「你放心行了,這不是特殊招待,我們生產隊說的是來者是客,不管來的是咱社員客人還是縣裡領導客人,都是一樣招待,都是盡心盡意去招待!」
王憶幫徐橫收拾放映機和發電機,一圈青年圍在兩人四周:
「徐老師你牛了呀,媳婦主動找上門來?」
「唉,當過兵就是好,成分好、能力強,媳婦說來就來。」
「石頭島的石紅心,這女同志我知道,很實在、很要強,海上放網能頂的上一個男人,
以前他們隊還沒有實行責任承包製的時候她在生產隊裡拿強勞力的工分!」
聽著眾人的討論,徐橫麵皮發緊:「去去去,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我、我這裡得趕緊回去。」
王憶問道:「你感覺這姑娘怎麼樣?」
徐橫悶悶的說:「嗯,人挺好的,人是好人。」
「但?」王憶幫他說了句轉折。
徐橫沒說話。
能看出他對石紅心有些猶豫。
孫征南也上來幫忙收拾,等他們回到大隊委倉庫存下機器後,他才說道:「不夠好看?」
徐橫嘆了口氣。
王憶一看樂了。
這貨跟自己一樣是顏狗啊!
不對,自己不是顏狗,這貨才是顏狗!
王憶問道:「噢,你想找個漂亮姑娘當媳婦?我可跟你說啊徐老師,漂亮媳婦不好養,
這個姑娘不說別的,我看著她是很好養的。」
孫征南說道:「對,我的徐老師,你這樣的差不多行了,其實能有姑娘上門來倒追你,
我真挺吃驚的。」
徐橫問他道:「班副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問你,換你的話你願意娶這女同志當媳婦嗎?」
孫征南果斷說道:「不願意。」
王憶指著他說道:「沒想到你這樣濃眉大眼的也是一條顏狗!」
「什麼是顏狗?」孫征南疑惑。
王憶說道:「就是看顏值、看臉…」
「我不看重臉。」孫征南搖頭,「晚上沒了燈都一樣,我看重的是學識,我、王老師你可別笑話我,我想找個有文化的女人當媳婦。」
徐橫陰陽怪氣的說道:「對,我們班副有文化、有追求,他要找個大學生當老婆,他想要舉案齊眉、紅袖添香。」
孫征南悶悶的說:「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想找個有文化的媳婦這有什麼錯?」
王憶問道:「那人家女同志怎麼辦?咱們回絕人家?」
徐橫說道:「不要緊,我來跟她談談我家不在外島,現在我是在這裡工作還有找我們班長的家屬,算了,王老師你放心吧,我自己就把事給辦妥了。」
「再說,我們兩個才剛認識,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我們繼續認識認識吧,說不準我們脾氣不相投,不適合當兩口子呢。」
王憶覺得這話挺有道理。
徐橫這人脾氣火爆倔強,石紅心這姑娘看起來也是個潑辣有主見的人,他們倆性格確實不太相合。
這點他要誇誇自己,我王某人脾氣最好了,小秋說啥就是啥。
當然主要也得誇誇小秋,小秋啥都不說…
夏天就是熱,這樣雨後夜晚濕氣大,當天夜裡海上放了大霧。
第二天王憶出門看,朝陽已經升起,可卻看不清蹤影只能看到東方一片紅彤彤,海上、島上白茫茫一片,如同天上垂下了白紗慢,將大海和島嶼都籠罩起來。
海風吹過,白霧婀娜飄逸,碼頭上漁船若隱若現、天涯島半山腰起景色朦朧,半座山巒藏於海霧中,仙氣飄飄。
這真是『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海上的霧氣白蒙蒙、濕漉漉,越往遠處看越是濃郁,好像是視野盡頭那天海相接處瀰漫出來的,大片的海域、好幾座的海島,如今都迷濛不可見。
白雲不見,只有白浪湧上沙灘,翻湧的浪花帶起更多的水汽,風吹的水汽順著山石飄蕩,就像是海霧爬過山坡湧進了漁家。
這下子看不見早上的裊裊炊煙了,但雪白的海霧四處瀰漫,又好像四處都是炊煙。
學生們說說笑笑的帶著書包進課堂,他們放好書包拿出碗筷,然後又說說笑笑來排隊。
統一的海魂衫、綠軍褲,統一的小白鞋、回力鞋,還有統一的紅領巾,這樣的隊伍整齊又有活力。
早上吃油潑麵。
油是之前漏勺熬豬肉熬出來的豬油,面是特等粉調和玉米面、地瓜面後組成的混合面。
一人一碗麵條,再往上舀一掃加入醬油和蔥葉的蔥油,學生們特別滿意。
宋大姑跟著王向紅進大隊委,也順便看到了學生們的穿著和排隊打飯的姿態。
肖大丫吃驚的問:「外面人傳的都是真的,你們學生給發校服、發鞋子還管飯?這吃的是啥?呵,油潑麵條呀。」
王向紅心裡得意、臉上不動聲色,說道:「嗯,每天早上變著花樣吃,好的時候吃炸油條,昨天早上吃玉米面粥配熏雞蛋—一一人一個雞蛋!」
「這麼好?娃娃們的生活水平也太高了吧?趕得上公社的幹部了。」宋大姑比肖大丫還吃驚。
她不像肖大丫母女那樣只固守一隅,她因為要給青年們介紹對象所以隔三差五就要在外島各個島嶼、生產隊上跑,見多了學校學生,可從沒有見過天涯島這學校這麼好的生活。
王向紅說道:「你不相信你隨便去問個娃娃,我們不至於為了騙人去叮囑娃娃們瞎說吧?」
「這不能這不能。」宋大姑急忙擺手,「不用去問我也信,你王支書的話就是金科玉律,
你的脾氣咱縣裡領導都知道,不撒謊,有啥說啥。」
「58年公社領導讓生產隊報一年的漁獲,說讓報的多一些,我們島報50萬斤,水花島更厲害報了個100萬斤,就你給你們生產隊報了個10萬,說連帶著漁汛平均下來一天三千斤漁獲也很難,這事我還記得清楚呢。」
提及過往,王向紅嘴角露出笑意。
他為自己從不弄虛作假的性子感到驕傲。
這輩子他做人做幹部有諸多的不足,但他不虧心,不管面對誰他都可以說一句他或許做的不好卻已經盡全力了。
太陽漸升、陽光漸烈。
海霧開始瀟灑,它們逐漸的聚不成形,海風一吹散成一團團,海面上的霧氣散的最快,然後有些海霧被吹到了海灣里、山坳里,像白雲落下來。
王向紅在喇叭里進行指揮,社員們有序的行動起來:
有的強勞力拎著吃食、扛著漁網,搖櫓出海捕魚;
有的強勞力帶著鐵杴、挎著簍子出海去紅樹島挖淤積的腐殖質當肥料;
有的輕勞力則拿著鋤頭去農田裡勞作;
還有的弱勞力去修補漁網、修補漁船。
整個生產隊像一台機器一樣運轉,井然有序,生機盎然。
王憶又帶回來紅線繩,秀紅和春紅兩人來領繩子。
王東喜給她們發繩子,說:「這次使勁編吧,多編點平安結,過兩天再去市里賣,再賣上一批賺上一筆錢給咱社員發分紅。」
春紅問道:「這次王老師捎回來多少繩子?」
王東喜說:「比上次多,一千多塊的,隊集體給他結賬了,現在繩子都在庫里,你們放心的編。」
天涯島的社隊企業賣涼菜、賣平安結的事已經在外島傳開了,石紅心自然也是知道。
她看到春紅和秀紅用肩膀挎著好些紅線繩很吃力,便上去幫忙。
作為民兵副隊長雖然是女隊副隊長,但也能看出她的體格之出眾,兩個姑娘扛起來費勁的紅線繩對她來說小意思。
她幫兩人搬下去,路上問:「我聽說你們編平安結然後全隊一起分紅髮錢?這樣你們願意嗎?」
「有啥不願意的?」秀紅隨意的說。
石紅心解釋道:「你看你們編的平安結,結果要給全隊分錢,本來你們可以自己進紅線繩、自己編平安結,這樣賺的錢不就是你們自己的了嗎?」
秀紅說道:「這怎麼能行?我們是一個大集體,你看我們也不會拌涼菜也不會賣涼菜,
可是同樣能分紅拿錢。」
「還有這平安結不是我們自己做的,是王老師教的編織技術,王老師領著人去賣的,我們隊裡就是這樣,這叫各司其職、共同富裕。」春紅笑道。
石紅心詫異的問:「你們願意過大集體日子?大包幹多好呀,自己家裡乾的好與賴自己能做主。」
春紅搖搖頭:「你們大包幹挺好的,我們隊裡以前也老想這麼幹,可是現在來看還是大集體的日子更好過。」
「以前我們受窮那不是因為我們不努力、不勤快,是我們沒有賺錢的法子,全靠周圍的海吃飯。」
「大包幹富裕是個人、貧困也是個人。」秀紅說,「運氣好、本事大的發了財,家裡吃肉喝酒放屁都帶油,運氣差、沒本事的只能幹受窮,吃了上頓沒下頓,沒辦法還得去要飯。」
「我們旁邊的水花島最早大包幹的,結果呢?他們隊裡亂套了,幹部威信掃地,說話跟放屁一樣沒用,社員有偷的有搶的,風氣亂了套,越來越後退,不成體統。」
「你看我們生產隊,一切井井有條,沒偷的沒搶的、沒有吵架鬧火的更沒有往歪門邪道上走的。」
「發展上有支書和我們王老師把握方向,我們聽他們安排就行了,聽他們准沒錯,他們是大能人,這樣不比我們自己干要踏實?」
石紅心說道:「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副隊長同志。」春紅笑著打斷她的話,「你想想你們石家生產隊,都是父子爺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現在有些戶是不是日子過好了,有些戶連飯都要吃不上了?」
石紅心說:「過上好日子的是人家勤快能幹,日子過不好的那是自己懶。」
「你是勤快人,你家日子過的應該好吧?」春紅問。
石紅心頓時沒話說了!
她尷尬的低頭看了看鞋尖,然後低聲說:「我家只有四個女人,光靠一條櫓哪能過上好日子?」
春紅說道:「你看、你看,這不就得了?」
秀紅性子平和,她打斷了春紅的話笑著說:「好了好了,不用爭了,用我們王老師的話說,你們生產隊大包幹、我們生產隊大集體,咱們都是在給國家四化做貢獻!」
「你忙吧,我們到地方了,謝謝你啊。」
幾個婦女在樹下挪桌子,旁邊放著新的竹筐子。
現在她們在桌子上編平安結,然後放入竹筐里,編滿了直接送入大隊委清數入庫。
隨著陽光猛烈、霧氣散去,天氣開始熱了起來。
宋大姑見此趕緊領著娘倆搖櫓返程。
越往後天越熱搖櫓越遭罪!
昨天的雨耗掉了天上的雲,今天天氣很好,萬里無雲,晴光燦爛。
強勞力們又搖了兩船的腐殖質淤積肥回來,這樣石坳台就被填平了。
王憶中午頭去往裡狂撒殺蟲藥、殺菌藥,然後拉上了一條黑色大塑料布,用石頭壓一圈以後準備再來個高溫殺蟲殺菌。
他給前來幫忙的王向紅說:「支書你可一定要廣播告訴社員們,走夜路要小心別掉進去,也別到這裡來玩,特別是抽菸的人,別在這地方抽菸。」
「為啥?」王東方奇怪的問道。
王向紅瞪了兒子一眼說:「讓你念書你就攆狗,沒有文化!這東西高溫之下會出來沼氣,沼氣那東西能燃燒、會爆炸!」
王憶點點頭。
沼氣收集起來有大用處,但需要專業的工具來進行收集,生產隊沒有這個條件。
他對王東方說道:「東方哥,你做事仔細,那生產隊給你安排個活吧,你每天早晚過來揭開塑料布邊緣往外散散沼氣,要不然還是容易出事。」
「記住、一定記住!散沼氣的時候用一條濕毛巾堵住口鼻,這東西有毒性,很傷身體!」
王東方痛快的說:「行,這小事。」
王向紅說道:「不,先不急著散沼氣,先密封起來然後都注意著點,等到大風天再散沼氣,這樣直接就吹跑了。早晚都來散氣,一旦海風不行或者風向不對,那吹進社員家裡也怪麻煩。」
王憶覺得這說法對:「還是支書考慮的全面,那就這麼安排。」
中午頭陽光很烈。
這樣下午再上勞動課就很遭罪了,王憶讓他們上體育課,找樹蔭去乘涼。
於是學生們在樹蔭下練太極拳、打陀螺、踢毽子、跳房子,活力十足。
王憶準備趁這時機回22年辦一下天涯島的租賃業務,手續走的差不多了,他該去當自己的島主了。
結果兩位意想不到的訪客到來了:
公社電力所的技術員林關懷和縣廣播站的技術員劉鵬程!
兩人又是背著包、又是抬著個箱子,儘管是乘坐機動船來的,可天氣炎熱,他們還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王憶趕緊招呼他們去樹蔭下:「歇歇、快歇歇,這又不是禮拜天,你們兩位怎麼來了?
怎麼還帶了好些東西?」
「都是、都是呼呼,那個廣播匣子的零件。」劉鵬程喘著粗氣說,「你上個禮拜一不對,是上上個禮拜不是說想要這些東西嗎?」
「當時我們石站長去開會了,等他開會回來我把你的要求說了出來,我們石站長本來不願意往外賣,畢竟是公家的東西。」
「我就找了些理由,最終把他給打動了,他決定便宜賣給你們,這麼些零件你一共給二十元就行。」
林關懷補充道:「鵬程沒有多要錢,這些零件要是提取了銅鋁、收集鐵片往外賣,那合計起來能賣個二三十元。」
王憶說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劉同志確實沒有多要錢,不光沒有多要錢,還幫了我們好些忙。」
「我知道從公家單位買商品的難處,劉同志費心了,我代表我們社員感謝你的幫忙呀。」
他跟劉鵬程握手,表情非常真摯。
劉鵬程被他搞的不好意思了。
他只是想賣個好,其實廣播站賣出這些東西壓根不是他的功勞,是站長自己願意的。
王憶問道:「那今天又不是禮拜天,你們怎麼今天來了?」
林關懷笑道:「我們哪有禮拜天不禮拜天?我們是調休的,禮拜天一樣要上班保持電力供應。」
「嗯,我們也是一樣,」劉鵬程說道,「廣播站不能到了禮拜天就不放廣播了,對吧?上個禮拜天我倆都上班了,然後跟單位申請了今天休息,今天上午收拾了一下,下午來給你送電子零件和找你劃重點。」
王憶說道:「好,那你們把課本拿出來,咱們討論一下。」
他早就看過今年高考題了。
剛恢復高考的時候考五門科目,文史類是政治、語文、數學、歷史、地理,理工類是政治、語文、數學、物理、化學。
從去年開始理工類加上了一門生物,另外現在教育部發出消息,說明年開始高考要加一門英語。
王憶問道:「可是你倆還有學籍嗎?你倆已經正式工作了,現在還可以統一參加高考?」
林關懷說:「我們兩個是同學,學籍都還在學校里保存著,我們屬於是保學統工人員,
保留學籍先加入工作。」
「因為現在改革開放各行各業需要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才,咱們外島隔著內陸太遠了,尤其缺少人才,於是我們念完高中二年級就可以參加工作了,然後三年之內都可以以應屆生的身份參加高考。」
王憶明白了,這是兩個特殊年代的實習生。
國家需要人才,高中生在這年頭可是當之無愧的高學歷人才了,於是鼓勵他們半工半讀。
半工半讀自然耽誤事,於是給他們保留三年的學籍,這三年都可以以應屆生的身份參加高考。
當然高考的大門對人民一直敞開,他們這三年考完了如果還沒有考上大學依然可以考。
但那就不能以保學統工身份考了,他們得辭職回學校復讀,成為正式的學生。
王憶先寬慰兩人:「你們別急,既然你們有三年的時間那這很寬裕…」
「今年就是第三年了。」林關懷尷尬的說,「我倆、我倆已經連續落榜兩年了。」
「沒事,那大不了回去當復讀生。」王憶說。
「今年再考不上,我們就更考不上了,」林關懷有些焦慮的說:「我看了教育部的招生簡章,明年高考要加一門英語,可我們沒有學過英語,實際上英語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我倒是知道一點,廣播站有時候有英語廣播,我跟著聽了幾句,可要參加考試那肯定不行,唉。」劉鵬程嘆氣。
王憶說道:「所以你們今年高考必須得有所成就,是吧?一旦等到明年就更難考了。」
兩人一起唉聲嘆氣。
王憶拍拍桌子說:「行了,不用這麼無精打采,我給你們劃重點,你們把重點知識掌握好,別的不敢說、我不敢保證你們考上心儀大學,但肯定有大學能去上。」
他打開課本說:「來,先看魯迅的課文,魯迅是近代第一文學家,他肯定是語文考試的重點。」
「《為了忘卻的紀念》要熟讀,《藥》很重要,他在情節上安排上非常巧妙,運用了多條線索敘事的風格,你們要學會了解這種風格」
他這幾天出於好奇把82年考卷都給通讀了,所以腦海中對考題已經多有印象了,他把這些考題涉及的知識點進行了擴展,這樣兩人複習好了肯定能考個不錯成績。
另外他教導兩人說:「別老是抱著書複習,這能行嗎?」
「準備一個筆記本,把重點都整理到筆記本上,就像做報紙剪貼畫一樣,以後時時刻刻帶著筆記本,隨時隨地翻著看看,這樣才能出好成績。」
「還有,除了多看更要多寫,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兩人點頭如小雞啄米:「好,王老師。原來這樣,多謝王老師指點。」
這樣下午王憶就沒時間回22年了,幾門功課的重點講下來已經是傍晚時分。
林關懷這個人踏實善良,劃完了重點又去把生產隊的電路給盤查了一遍。
島上通電多日後,各家各戶用電有了實際反饋,有的線路走的不通暢、有的人家電力弱,出了不少問題。
林關懷去看了看,然後說:「我回去跟我們所長說一聲,明天或者後天我跟我同事再來一趟,給你們把線路好好檢修一遍。」
王向紅很感動:「那這真是太感謝你了,林同志你是一名優秀工作者,你在親身實地的踐行領袖同志『為人民服務』的指示。」
等到林關懷兩人開船離開,王憶抽空回了一趟22年。
饒毅這邊跟他有業務聯繫,說是已經把天完王朝那瓷罐的蓋子給目標客戶看過了,客戶很感興趣,明天就要來實地看一下。
王憶不知道明天林關懷會不會來,不過他考慮到最近沒怎麼進賬,於是便跟饒毅那邊約了一下,約明天下午見面。
見面地點在他們公司。
王憶有段時間沒去公司了,得去公司看看。
還好,林關懷第二天沒來,這樣下午王憶把學生扔給孫征南和徐橫,自己去了22年。
他給墩子打電話來接自己,墩子見面後說道:「老闆,我從老家給你弄的蛤蟆煙到了,
你今天要不要拿回來?那煙我跟你說,老霸道了,味道老香了,俺們那裡都喜歡抽這煙,
有勁。」
「不過你少抽菸,我姑父抽菸」
「得了肺癌,我記得。」王憶面如土色。
墩子鄭重的點點頭:「對,肺癌老遭罪了,喘息困難、老是咳嗽,後來都沒法說話了,
聲音很沙啞!」
王憶打開窗戶本來不想聽這些話。
可是這話鑽入他耳朵里後讓他心裡咯噔一下。
喘息困難、劇烈咳嗽、聲音沙啞…
我草。
葉長安怎麼就這樣?!
他趕緊坐直身體,表情凝重。
其實他是個有醫學常識的人,畢竟最近學醫也有些日子了,雖然只是上網課,但終歸是正規的家庭醫生培訓課程,醫療常識學的很紮實。
之前他沒把葉長安的病症往肺癌上想主要原因是他沒有接受手術治療和放化療的治療,82年的醫療水平跟22年不能比,82年國家的醫療資源更跟22年比不了。
可是,82年已經有放化療的治療手段了,甚至早在六十年代國內醫院就開始用鹽酸氮芥治療癌症。
鹽酸氮芥是早期放化療藥物之一。
葉長安可是老幹部,給國家給人民做過大貢獻,當時療養院的主任也說,國家甚至會用外匯從歐美發達國家聘請專家給他們治病。
所以葉長安如果是肺癌那早就該接受專業治療了,而肺癌治療在82年一定包括手術,
他並沒有進行過手術或許自己猜錯了?
墩子看著他凝重的樣子趕緊踩剎車,問道:「老闆你沒事吧?我嚇到你了?你別怕,少抽菸能降低得肺癌的幾率,要不你戒菸吧。」
王憶瞪他說道:「別瞎說,你什麼時候看到過老闆抽菸?」
墩子說道:「我知道你不抽菸,所以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如果你真抽菸我還能說這種話?那不得嚇死你?」
「放心,我又不傻,我只是逗你玩玩。」
王憶聽到這話就笑了。
你一個二貨逗我玩?
結果墩子給車子加油門說:「你看,把你逗笑了吧?」
王憶的表情當場凝滯。
公司里一切正常,邱大年在收拾領袖像章,他做了一面像章牆,牆上掛著一枚枚像章。
王憶打量著公司的布置說道:「年總你可以啊,這又有陳年老酒牆又有像章牆,像那麼回事。」
邱大年說道:「老闆,咱的陳年老酒只有酒瓶子沒有酒,我聯繫了一家酒廠,他們那邊有陳釀,而且價格不貴,咱要不要裝上點?」
王憶問道:「不貴是多少錢?」
邱大年正要給他回答,樓上突然『砰的一聲響!
王憶給嚇一跳。
牆上有些酒瓶都晃了晃!
他愕然道:「咱樓上怎麼回事?烏東戰場啊?怎麼上面還埋了地雷?」
墩子賊笑道:「肯定是樓上那攝影師又裝逼了,要不要去看熱鬧?」
王憶問道:「什麼裝逼?什麼熱鬧?」
邱大年說道:「咱這棟樓不是被政府選為網紅孵化基地嗎?咱是古董方向的網紅,樓上有個攝影方向的網紅,他很能裝逼,上次我撿的那些攝像機模具就是他扔的。」
「但那些模具都是政府裝修用品,怎麼能讓他扔進垃圾桶?後來政府那邊負責咱孵化基地的人員發現了他丟棄公家的東西便來跟他交涉,這傢伙脾氣大的很,每次都要跟政府的官老爺干一場。」
王憶問道:「這有什麼好乾的?追究他責任不就行了?把他趕走不就行了?」
墩子急忙說道:「樓上那個是大網紅,是政府好不容易把人家請過來的,聽說當時三顧茅廬了,所以普通辦事員怎麼能趕走他?」
「算了,咱上去看熱鬧吧,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王憶不願意湊熱鬧。
結果樓上又噼里啪啦的響起來,還有人的吵架聲也響了起來。
這樣他不高興了,便跟著墩子上去。
一上樓聽見吵架的聲音:
「那怎麼處理?你說怎麼處理?都是新時代的年輕人—你不用錄像,怎麼了?準備曝光我?準備網暴我?這事我沒有道理?政府壓迫你了?」
「誰給你錄像了?啊?誰給你錄像了?你是屎殼郎照鏡子怪臭美!我是在開了前置攝像頭看看我今天的妝…」
「哦,你開前置攝像頭看妝容啊?那到底誰才是屎殼郎照鏡子呢?」
「哎哎哎,怎麼罵人呢?」
「我怎麼罵人了?我只是把你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而已!」
看著一個面容清秀的馬尾辮姑娘和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在鬥嘴,王憶詫異的問:「這位網紅攝影師還是個姑娘啊?」
墩子說:「你沒有考慮過,或許他是個男的,只不過長的比較秀氣。」
王憶吃驚的說:「我草,男生女相?但是他聲音怎麼這麼纖細?」
邱大年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或許墩子在忽悠你?」
王憶怒道:「你倆別玩爛梗!」
墩子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或許我沒有玩梗?」
王憶這邊要被倆二貨氣死了。
那邊網紅攝像師和公務員也在互相生氣。
公務員青年厲聲道:「你扔了我們的裝飾品、造成了公有資產損失還有理了呀?」
網紅攝像師怒道:「一堆破爛假貨也算公有資產?行,你去起訴我吧!」
「不過起訴之前我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們未經我的同意碰我的工作室給我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知不知道我當時開直播被競爭對手發現我用的是假貨來裝潢工作室這被嘲笑成什麼樣了?」
「知不知道當時邀請我把工作室搬到你們這裡來的時候並沒有告訴我這些裝潢所用的攝像機都是假貨?都是樣子貨?」
公務員青年說道:「我們當時只是給你看了裝飾照片,沒跟你承諾裝潢用的模型是真品!」
「何況那些真品老相機誰能買的起?一款東風120單反相機多少錢你知道嗎?三十萬!」
正在看熱鬧的王憶聽到這話突然精神一震,揮手道:「等等,二位同志我插一句話,什麼老照相機價值三十萬呀?」
兩人一起扭頭看向他,幾乎一起問道:「你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