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甫終於還是死了。
是否遺憾,不得而知。
上京城外,護城河岸邊,孝情皇后哭的相當悽慘。
而在她身側,有另一人哭的更大聲。
這當然不是劉金。
薄情寡恩的人,親娘老子死了都不會落淚,更別說一個不相干的糟老頭子。
哭的人是太平。
之所以哭,當然不是因為劉元甫,而是因為劉元甫告訴她,玉蓉先一步走了!
親娘死在亂軍中,連個屍首都沒有,太平怎能不傷心。
兩人哭的稀里嘩啦,可劉金聽著這哭聲,就很煩悶。
他有心想呵斥幾句,在想到劉元甫的話,最終只能忍了下來。
若是正隆沒死,他想要翻身,還要靠這兩人,可不能得罪!
按照劉元甫所說,只要逃到中州府,就還能榮華富貴。
這無疑是個巨大的驚喜。
只是,明明都是必死之局,怎麼就能跑了呢?
早知道這樣,他當初就直接跟上了。
又哪裡會繞這麼大的彎子,驚嚇又受凍,還差點把命給搭上!
而且想要回到正隆身邊,定是要多一番口舌的。
不過還好,有這兩個愛哭的女人,解釋起來就方便多了。
若是照顧的好,沒準還是個大功勞呢。
劉金不由發出感慨。
「時也命也!」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當正隆一騎絕塵,準備硬闖北門時,劉金看懵了。
他忠心還是有點的,但真的不多。
更沒有達到去賣命的地步。
甚至,他都沒有跟上劉元甫和玉蓉去勸。
兵荒馬亂,他個苟且偷生的太監,命是最不值錢的。
只有自我愛惜,才有苟活的希望。
所以,對於一切作死行為,他都選擇了敬而遠之。
不但如此,甚至自己當前處境後,他開始自救。
正隆不是皇帝,他就要另謀出路。
最主要的是先活下去,只要保住殘缺的身子,一切都可以徐徐圖之。
而且,他還年輕,更在隱蔽處藏了錢財,只要戰爭停了,怎麼也能做個富家翁。
於是趁著騎兵出城的混亂檔口,他溜了。
可他沒想到,後面還帶了兩個尾巴。
太平公主拉著孝情皇后,就那麼跟了上來。
還大言不慚地要自己保護。
你妹的,保護找侍衛去,他一個太監,又不會什麼葵花寶典,真心沒那個能力。
擺事實講道理,最終卻被太平一句話給回懟了。
「狗奴才,你要是不帶著我們,本宮就、就向勾麗兵告發你!」
劉金那個氣,要不是沒有趁手的傢伙,他都想直接滅口了。
沒奈何,只能領著兩個祖宗上路。
三人就這樣沿著城牆前行,一路來到了定南橋。
這裡是護城河出城的位置,也是劉金選定出城的最佳路徑。
在給兩女做了一番思想建設後,三人頂著刺骨的河水,出了上京城。
城外的天地果然廣闊,不再有異族大軍,猶如室外桃園般安逸。
但劉金深知這只是暫時的,沒準就有哪路大軍路過呢。
奈何嚴寒下濕了衣,不想被凍死就必須先做修整。
於是三人不敢聲張,急忙撿了些乾柴生火,打算烤乾衣服再遠離這是非之地。
一切還算順利,到處城內火光,生火併沒引起注意。
可是衣服剛烤乾,便見到河裡飄來個人。
城內四處喊殺,屍體也飄出來很多,劉金並沒放在心上。
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這人竟然飄到他們所在的河邊,便擱淺了!
特麼的,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天還沒黑就想碰瓷嗎?
看著那數米開外的屍體,劉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掏出匕首便上去了。
一人之下都沒了,又身處險地,他滿肚子邪火下,別說是白天,就算是晚上,也敢把這作妖的屍體大卸八塊。
走到近前,他就驚了。
這屍體手上還攥了一隻鞋?
「皇后娘娘,你的鞋找到了,就在這死鬼手上呢。」
再然後,三人驚奇地發現,這死鬼不但沒死,還是老熟人...
這便是離奇的《劉閣老送鞋記》!
到現在,劉金都在感嘆,他要是爹娘老子還在,那該多好。
哪怕沒有老爹版的黃金切爾西,也能有個愛心饃饃,不至於現在這般饑寒交迫啊!
就這樣,胡思亂想中,兩女的哭聲變為抽泣,天也慢慢黑了下來。
劉金站起身,在兩女的驚訝中,快速熄滅了篝火。
「出發,中州府!」
沒容兩人拒絕,他當先一步,向著北方的黑暗進發。
他非常清楚,冬日寒夜雖冷,卻足夠漫長,是他們逃離戰爭區域的最佳機會!
與此同時,城內的喊殺聲終於停歇。
一整天的廝殺,該死的死,該撤的撤,上京城徹底被蠻軍占據。
當然,蠻軍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雖然城南很順利,但巷戰的絞肉機下,勾麗和西番軍聯手,十五萬蠻軍也只剩十萬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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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蠻軍人沒有為此感傷。
族人都沒了,成為孤軍的他們,每人都有必死的決心。
復仇之火下,哪怕夜晚沒了敵人,他們也沒有閒著。
他們盤踞在高房大院,搬出一箱箱美酒,揪出好多未能逃脫的家眷丫鬟,肆意地報復著。
整個夜晚,上京城充斥著狂笑喝罵,並夾雜著女人的聲嘶哀鳴。
於此同時,勾麗大營同樣不安生,傷兵的慘嚎充斥其中。
「這便是戰爭!」
中軍大帳,勾麗國主朴布成在逛完大營後,如是感慨道。
耶律安坐在對面點頭,翹起嘴角看向了下首跪伏的勾麗第一大將,金澤凱!
金澤凱以頭觸地,雖然是深冬,屋內非常寒冷,他額頭的汗水卻已經滴落在地。
「國主大人,這也怪不得金將軍,那塵王傳聞舉手可滅五萬大軍。
金將軍這五萬人不是還帶回一萬多嗎,沒有全軍覆沒呢...」
金澤凱滿口開解,其中幸災樂禍之意相當明顯。
「只是可惜了那五千鐵騎,最精銳的士兵就這麼沒了。
不過還好,至少多了些馬肉,大軍伙食無憂...」
殺人誅心,別說金澤凱額頭的瀑布汗,就是朴布成的眉心都不由狂跳。
可最終,朴布成艱難地忍了下來,並沒有發作。
他知道耶律安陰陽怪氣的由來。
和大乾國書之事,耶律安已經聽到了風聲。
按照原計劃,剿滅蠻軍後急速入主上京,再聯合大乾投誠士兵,出其不意地對西番軍偷襲。
這樣一來,損兵折將下,西番軍除了退走,別無他途。
可誰想到這都是大乾的陰謀,計劃的第一步便出了劇變,最終不但雞飛蛋打,與西番軍的盟約也岌岌可危。
而更讓人驚恐的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那個遠在中州的...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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