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聽著齊韻迴蕩在書房院落中的餘音,低頭看著書桌上的書信遲疑了片刻輕輕地拿到了手中。
抽出信紙,柳大少默默的審閱著上面的內容。
「情如風雪無常,卻是一動既殤。
小妹本欲不求與君同相守,只願伴君天涯路。
奈何僅僅如此簡單的要求,似乎也已經令大果果不厭其煩了呢!
既然如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未免不是最美的結局。
大果果,些許經年,小妹多有打擾了。
也許此次一別,我真的不會再回京師了,想來以後沒有小妹在旁嘰嘰喳喳的日子,大果果應該會很開心吧。
餘生安好。
任清蕊頓首。」
柳大少緩緩地將信紙放到了書桌上,輕輕地倚靠在椅子上打量著窗外清靜幽雅的風景。
大果果,這個稱呼似乎好久都沒有聽到了。
上一次聽到應該過去幾年了吧?
是的!真的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呢!
…………
京師通往蜀地的官道之上,一位年逾半百鬚髮斑白的老者輕輕地揮舞著手裡的馬鞭,正在駕著一輛兩匹熊健良駒拉行的馬車不緊不慢的前行著。
「公子,還有八十里路左右咱們就該駛出京師境內了,小老兒還不加速嗎?」
車廂里沉寂了片息,傳出了語氣儒雅的聲音。
「等……等出了京城境內的官道再加快速度吧,小可想再好好的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
「呵呵呵……公子,小老兒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事情看不出來呀!
公子其實不是想欣賞官道兩側的美景,而是有意在等某位知己好友前來踐行才對吧?
不過小老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公子可能要失望了,小老兒這馬車可是兩匹良駒拉行的,再慢也不會太慢。
沒有把握的等一個也許不會來送別的知己好友,不如加快速度早去早歸,如此才能真正的好友重逢。」
「老人家,你說的言之有理。
只是小可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京城雖然繁華昌盛,可是終究沒有一個能夠讓小可棲息的家之所在。
既然如此,早去早歸,不如不歸。」
「這——小老兒多嘴了,小老兒多嘴了,公子你就當小老二胡說八道好了。
小老兒的馬車已經被公子包下來了,公子說怎麼走咱們就怎麼走。」
車廂中沉寂了許久,聲音再次響起。
「無妨,不過老人家的話語倒是讓小可茅塞頓開了,等一個也許根本不會來送別的人,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不如不等。
老人家,加速吧。」
「公子你確定嗎?」
「確定了,加速吧!」
「好吧,既然公子已經……」
駕車老者的話語尚未說完,便被馬車後官道上奔襲馳騁的馬蹄聲給打斷了。
聽著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馬車車廂的小窗口立即鑽出一個俊俏到令一些二八佳人都嫉妒其俊美相貌的年輕小郎君。
小郎君一鑽出車窗便迫不及待的探著頭朝著後面的官道上眺望過去,玲瓏雙眸中濃濃的期待之意不言於表。
當看清楚了騎在馬背上朝著馬車馳騁而來的那個身影的相貌,年輕小郎君的雙眼中漸漸凝出淡淡的水霧,唇角卻又不由自主的洋溢起了一抹笑意。
「老人家,停車,快停車,小可的好友追來了。」
「吁。」
「吁。」
馬車剛剛停穩的一剎那,一匹比兩匹拉車的良駒更加雄壯矯健的戰馬高高的揚起兩隻馬蹄,唏律律的停在了馬車的一側。
小郎君急忙將探出車廂窗口的半截身子縮了回去,抬起雙手在自己的眼角重重的擦拭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平靜的鑽出了馬車。
裝作隨意的掃了一眼騎在馬背上臉色古怪的柳大少,小郎君輕輕地跳下了馬車走了過去。
柳大少出現在這裡,小郎君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除了給柳大少辭行的任清蕊也沒有別人了。
駕車老者看了看騎在馬上的柳大少,又看了看默默朝著柳大少走去任清蕊,一扯馬韁拉著自己的馬車朝著官道左側野草豐盛的位置趕了過去。
「你……來幹什麼來了?」
柳大少看著仰頭望著自己的任清蕊,提起馬背上的酒囊翻了下來。
「丫頭你跟為兄好歹也相識一場,如今你準備歸還故里了,為兄既然知道了豈能不來十八里相送一場?」
任清蕊嬌顏一怔,美眸中的喜意逐漸淡去:「你不是來挽留我的嗎?」
柳大少拔掉酒塞仰頭暢飲了幾口隨意的打了個酒嗝,一臉嫌棄的看著盯著自己俏臉有些怔然的任清蕊。
「丫頭你想什麼呢?為兄就是怕你去意不堅,中途再突然反悔折返了回去,所以才來十八里相送的!
只有親自目送你走了,確定你走了,為兄這心裡才能真正的放下心裡來啊!」
「你――」
「方才追了三十里也沒見你的蹤影,為兄心裡擔心極了,生怕你再繞道折返回京了,現在見到你還在離京路上,為兄就徹底的放心了。」
柳大少說完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喝過酒囊,抬手朝著任清蕊遞了過去。
「那什麼,為兄出來的急也沒帶個杯子或者酒碗什麼的,反正為兄也沒病,你也別嫌棄,就著酒囊把踐行酒喝了就行了。
雖然有些不盡人意,好壞也是為兄的一番心意不是。
有句詩怎麼寫的來著,勸君更盡一杯……額……勸君再喝半囊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你這次雖然不是西出陽關,可是蜀地距離京城也是千里之遙,意思差不多相近就行了。」
任清蕊直盯盯的看著侃侃而談的柳大少,芳心裡最後的一絲喜意也變得蕩然無存。
「姓柳的……你……你……你……」
「別你你你,我我我了,快喝吧,否則為兄可就白跑一趟了。」
「喝就喝!本姑娘多謝你的美意了!」
任清蕊直接奪過柳大少手裡的酒囊朝著嘴裡送去,皺著清秀的眉頭大口大口的吞咽著剩下的酒水。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任清蕊晶瑩如玉的嬌顏泛著淡淡的紅暈,一把將空蕩蕩的酒囊塞到了柳明志的手裡。
「酒也喝了,送別也送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沒有的話本姑娘就先行一步了。」
柳大少舉著竟然一滴酒都不剩的酒囊看了看,臉色怪異的蓋上了酒塞從懷裡取出一個荷包丟到了任清蕊的手裡。
任清蕊眼神詫異的託了托手裡沉甸甸的荷包。
「什麼東西?」
「五十兩碎銀子。」
「你幹嘛要給我錢?」
「當然是怕你自己的錢沒帶夠,沒等出了京畿境內就因為囊中羞澀的緣故半道返回來了。」
「你……你行!你可真夠算無遺策的,姓柳的你放心,本姑娘就是餓死在半路上也不會回去的。」
「那就行,那就行,有你這句話本少爺就算沒有白跑這一趟。
不過你我兄妹終究有緣相識一場,你走的太急了,為兄也沒有來得及給你準備什麼禮物,這塊金牌牌就當為兄的一點小心意了。
拿著它,路上不管遇到了什麼麻煩,都可以保證讓你暢通無阻的回到蜀地跟你的父母團聚。
當然了,為兄只有保證讓你暢通無阻的回到蜀地,你才不會半路折回京師繼續打擾為兄悠閒愜意的小日子。
為了不讓你回來,為兄可謂是煞費苦心呢!希望你別白白的辜負了為兄的一番苦心。
你要是拿著它再暢通無阻的歸還京師,本少爺真是要死的心都有……嗯?」
柳明志臉色微怔的感受著嘴唇上嚅糯微甜的雙唇,目光複雜的望著近在眼前的熟悉容貌有些出神。
嘴唇猛然一疼,讓柳明志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任清蕊靜靜地凝望著嘴唇浸著血絲微皺著眉頭的柳大少片息,抬手擦拭一下雙唇上的血跡轉身朝著幾十步外的馬車走了過去。
「柳明志,我是任清蕊,我真的是任清蕊。
可是我不是那個讓你耿耿於懷的任清蕊。
你個大混蛋,別人犯下的錯你憑什麼讓我來承擔?
你對我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