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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幔揚起,摻著些許寒氣的涼風隱有些刺冷。
待女侍將寢室內的窗牖關上,已經批閱了十來份奏摺的皇太后有些疲憊的捶打著香肩。
門口的侍女見狀想要上前按摩,卻被她揮手屏退。
「這些傢伙啊,沒一個省心的。」
望著堆滿文書的案桌,女人輕嘆了口氣。
雖然自陛下成長後,便分擔了不少政務過去,但大部分朝中事務都是由她來處理批閱。
隨著陛下執政期限將近,越來越多的尖銳事務擺在面前。
明明有些事務,下面的官員是可以處理的,卻非得故意呈上來讓她進行審閱,分明就是故意膈應人。
「繼續作吧,看你們能作到什麼時候。」
皇太后眼裡湧現出幾分冷蔑。
「太后……」
門外忽然傳來女官的聲音。
「進來。」
太后擱筆放於硯台一角,望著匆忙進入的女官,蹙眉問道。「怎麼了?」
女官跪在地上,呈上信函:「剛剛消息傳來,刑部主事冷天鷹意圖對朱雀使不軌,已被捉拿到生死獄中。」
「什麼?」
太后面容一呆,以為自己聽錯了耳,繃圓了好看的鳳目。「冷天鷹意圖對朱雀使不軌?」
開玩笑吧,整個京城有哪個男人有膽子敢招惹那丫頭。
嫌自己命不夠長?
她示意對方將信函呈上來,打開後仔細瀏覽了一遍,臉上神情頓時變得古怪無比。
這丫頭……竟然學會釣魚執法了。
「簡直在胡鬧!」
皇太后將信函扔在書案上,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玉指一橫。「把朱雀給哀家叫過來!」
「是!」
就在女官剛退出室外,卻聽太后驀然開口:「等等!」
女官站定身子,聽候吩咐。
太后又拿起那份密函,默默看著,柳眉輕蹙似在思索著什麼,玉指緩緩叩著桌面。
過了半響,她驀然笑了起來。
「先下去吧。」
「是。」
待女官退下後,太后唇角浮現出一抹豺狼般的狠厲笑容。
「有點意思,或許真能釣出魚兒來。」
……
京都詔獄所內院。
之前被陳牧一刀劈傷的緝事務總管方公公,正在一間小屋內修養,等待著審訊的開始。
身為受害者,在陳牧被審訊時他是必須在場的。
必須提供強有力的證詞。
回想起之前在酒館裡,被陳牧那王八蛋無視辱罵不說,還差點把命給劈沒了,胸膛的怒火便一拱拱的沖向腦門。
「這小王八蛋真是個瘋子!」
方公公面目猙獰,握緊了拳頭,暗暗發誓。「本官還從未受過這等折辱,若不將你小子剝皮抽骨,本官以後斷子絕孫!」
正在考慮該如何折磨陳牧時,於公公忽然火急火燎的闖入屋內。
一封信報扔在了桌上。
「方公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冷天鷹在幹什麼!?」
「怎麼了?」
方公公有些發懵,望著臉色鐵青的對方,隨即拿起信報看了起來。
當看完內容後,整個人徹底傻了。
冷天鷹竟然跑去欺辱朱雀使?這傢伙腦子沒病吧。
於公公用力拍打著桌子:「愚蠢啊!簡直就是蠢到了極致!難道冷天鷹不知道陳牧的妻子是朱雀使嗎?他腦子裡裝的是糞嗎?竟然跑去欺辱朱雀使!是誰給他的勇氣!」
「這……這……我以為他知道啊。」
方公公瞪大眼睛。
此刻他的大腦嗡嗡直響,腦子裡亂成一團。
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冷天鷹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這幾乎等於是把自己命都搭進去了。
以前的冷天鷹沒這麼蠢啊,難道是最近仕途太順開始飄了?
方公公望著信報里的內容,咬牙說道:「於公公,就算冷天鷹不知道,可這朱雀使分明就是故意在設局啊。」
「廢話,我們又不是傻子!難道這都看不出來?」
於公公氣憤道。「可問題是,不管是不是設局,冷天鷹的的確確欺辱了朱雀使,甚至還下藥。別說是朱雀堂的冥衛,便是客棧里那麼多客人都可以作證!
雖然那些人不知道是朱雀使,但他們看到冷天鷹欺辱一白衣女子,這就足夠了!懂嗎?」
望著唾沫渣子亂濺的於公公,方公公額頭沁出冷汗。
朱雀這一招也太無恥了。
明擺著告訴其他人老娘在釣魚執法,但你們卻無可奈何。
「那……那有沒有辦法把冷天鷹從冥衛先撈出來,關到別的地方,要不我們讓督主向皇上討要旨意?」
方公公抹著汗珠問道。
於公公怒級而笑:「朱雀使是誰,是冥衛四使之一!太后身邊最親近的大紅人!欺辱了她,還想著把犯人撈到別處?你當冥衛都是一群小綿羊嗎?
現在冷天鷹沒有一絲出來的可能性,便是督主向皇上說明此事,皇上也不可能去管,懂嗎?」
嘩啦——
氣憤之餘,他將桌案上所有文書全都推搡在地上。
方公公六神無主,汗水爬滿蒼白的肌膚。
於公公陰沉的臉忽然探了過來,雙目泛著幽冷的光:「方公公,你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黑料,是被冷天鷹知曉的。」
黑料?
方公公汗毛直豎,渾身透著一股令人牙酸的激靈冷刺。
他連忙搖頭:「沒……沒有。」
「真沒有?」
於公公死死盯著他。
方公公搖頭:「沒有,在天子腳下,我能有什麼黑料,無非就是一些受賄而已。假設即便有,他冷天鷹也不可能知道。」
「好,有你這句話本官就放心了。」
於公公拍著對方肩膀。「只要挖不出你的黑料,他冷天鷹是死是活與我們沒關係,懂嗎?隨便讓朱雀使折騰去。」
這是讓他棄車保帥?
面對於公公森寒警告的眼神,方公公攥起拳頭,用力點頭:「我明白了。」
——
朱雀堂,生死獄。
這是一座幽暗的地牢,鬼氣森森。
精鐵欄杆外暗沉猙獰的紅光,襯與濃郁的血腥氣息,說不出的陰森迫人。
白纖羽玉一般的纖細手指慢慢摩挲著溫熱的茶杯,聆聽著厚重的鐵門另一頭,傳來的陣陣慘叫之聲。
滿壁焰搖的昏光下,她的身形極為優美妖艷。
真如閻王殿裡的女修羅一般。
過了許久,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明明是封閉的空間,卻仿佛有寒風襲入,令人不寒而慄。
「主上……」
拖著一身血腥味的黑菱擦了擦身上的血跡,來到白纖羽面前。
「還是不說嗎?」
白纖羽品嘗著淡澀的茶水,語氣冷淡。
黑菱搖了搖頭:「基本審問出了一些罪證,但方公公的黑料卻沒有,估計他是真不知道。」
說話間,她將審訊後的記錄冊遞給對方。
白纖羽草草掃了一眼,唇角掀起一道嘲諷:「不死心啊,他還抱有一絲幻想,等著有人來救他。」
「那我再去審訊。」黑菱說道。
然而白纖羽卻起身道:「時間太緊了,我去吧。」
戴上朱雀面具,女人進入了鐵門。
隨著鐵門關閉,一股腐膿似的血腥氣味充斥在陰暗刺骨的甬道,鬼磷般的火焰漂浮映照。
兩側牢房內或綁或坐躺著不少犯人……
一些原本還在哀嚎哭泣,或是硬撐怒罵的犯人們,在看到一襲白裙卻面帶朱雀面具的女人後,全都硬生生閉上了嘴巴,生怕發出一絲聲音,更是有一些人嚇得失禁。
寧下十八層地獄,不入朱雀生死門。
曾經有不少人對此嗤之以鼻,然而當真正體會過後,那種鑿刻在骨子裡的恐懼是畢生難忘的。
白纖羽目光深幽,一路穿過暗昏的甬道。
青絲如瀑。
潔白如雪的裙擺輕輕搖曳。
輕盈卻無比清晰的腳步聲,宛若催命符重重敲擊在每一位犯人的心上。
「嘩啦啦——」
精鐵製造的鐵鏈緩緩拉起牢房之門,兩朵綠焰「蹼、蹼」接連亮起。
「大人!」
周圍冥衛紛紛半跪在地。
白纖羽冷冷看著半隱在黑暗中的冷天鷹,隨手接過屬下遞來布滿鋼刺、由妖鱷皮製造的手套……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程度!」
女人深黝的面具眼洞裡迸出兩道銳芒,宛若青碧色的幽焰鬼火,令人雞皮悚立。
……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白纖羽回到了房間內。
她將從冷天鷹口中審問出的最新口供扔在桌子上,淡淡道:
「冷天鷹說,他曾偶然一次見過方公公將一個賬本裝進了機關盒內,但那機關盒被藏在何處,他卻不曉得。」
黑菱眉梢一挑:「必然是在方公公的家裡。」
「可那麼大的宅院,即便讓我們去搜,沒個一兩天也很難找出來……」
白纖羽洗了洗手,蹙著秀眉。「更何況,方公公是西廠京都緝事務的總管大人,怎麼可能隨便讓我們去搜。」
黑菱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也難以想出更好的辦法。
「先給夫君帶個口信。」
白纖羽淡淡道。「讓他別著急,我會想辦法救他的,如果西廠的人進行審問,讓他先抗住。一旦對方準備用刑,就說方公公有謀逆之案,哪怕是誣告,也能拖延點時間。」
在大炎王朝,正式審訊時若出現關於謀逆的案件,都得由冥衛、刑部與都察院進行參與。
可如果最後調查出來是誣告,那就麻煩了。
白纖羽此舉也是無奈建議。
「明白。」
黑菱點了點頭。
——
西廠,詔獄所。
幽暗的牢房內,充斥著濃重的腐味。
陳牧坐在破舊的草墊上,敲著二郎腿,悠哉的望著牆角正在結網的蜘蛛,吹著口哨。
看著蛛網快要結成,陳牧拿起木枝再次破壞。
然後那蜘蛛呆了片刻後,繼續結網。
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被西廠詔獄所抓入大牢的陳牧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恐懼之態,更像是來悠閒度假的。
當然,表面很平靜,但心底還是有幾分慌的。
在救回雲芷月後,陳牧便意識到自己闖下了禍事,也預料到會被西廠抓來,腦海中提前計劃脫身的方案。
思來想去,倒是有幾個可以脫身的法子,可實施起來難度太大。
不過目前的形勢並沒有那麼糟糕。
西廠詔獄所大概率是不會對他用刑的,畢竟他的身份擺著,後面牽扯到太后與皇帝。
一旦用刑,被人做了文章就麻煩了。
當然,即便不用刑,他的處境依然很不妙。畢竟打人是事實,除非方公公和冷天鷹犯下蠢事。
另外陳牧也想看看小皇帝在背後到底要扮演什麼角色。
是打算真的報復他呢?
還是秉公處理?
雖然在這個案件里,兩者沒有任何差別,但如果皇帝的態度稍微有一點偏移,他的麻煩就大了。
至於太后那邊,陳牧不抱任何希望。
那個老女人之前就摳的一比,現在基本上不可能救他的,站在一旁看戲估計有她的份。
「吃飯了。」
一名西廠獄衛提來一個飯盒,隔著欄杆放入牢內便離開了。
「不錯嘛,還知道給我送飯。」
陳牧笑了笑,打開飯盒後發現只是簡單的米飯和一疊小菜,這伙食在詔獄所里已經很不錯了。
咦?
正在想飯菜會不會放毒的陳牧,驀然瞥見米飯里埋有一捲紙條。
拿出來一看,頓時皺起眉頭。
「什麼情況?冷天鷹竟然得罪了冥衛朱雀使,被抓入生死獄?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陳牧有些意外。
之前這貨還跑來詔獄所諷刺他,這才沒多久,就被冥衛給抓了。
報應啊。
但究竟是怎麼得罪的,內容里也沒說清楚。
「根據冷天鷹提供的線索,方公公有一個神秘賬本裝在機關木盒裡,但木盒埋藏地點尚未知曉。」
陳牧看著紙條里的信息,眸光閃爍。
這紙條是冥衛朱雀堂遞來的,說明在詔獄所也有她們的內應。
信息中說,讓他先堅持一陣子,如果西廠用刑便誣告方公公有謀逆之罪,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這朱雀堂夠意思啊。」
陳牧心中拂過一陣暖流,以後誰特麼敢說冥衛朱雀堂壞話,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朱雀堂都是好人。
大大滴好人。
將紙條揉成齏粉,陳牧陷入了沉思。
賬本……
他敏銳的意識到,這個方公公身上絕對藏著大秘密。
「本來打算用個笨法子脫身,可現在朱雀堂卻提供了這麼關鍵的一個信息,有點意思啊。」
陳牧雙手抱在腦後,靜靜的望著結網到一半的蜘蛛。
忍不住拿起木棍破壞後,暗暗想道:
「如果方公公這個賬本里藏著大秘密,那我不僅可以翻身,甚至還可以打臉西廠和小皇帝。
雖然可能會徹底得罪西廠,但無所謂了,本來大家就不是朋友。
可問題是,如何幫助朱雀堂找到這個賬本。如今冷天鷹被抓,就怕方公公將賬本銷毀或者轉移……」
陳牧一邊思索,重新組織著脫身計劃。
「不行,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那個賬本給找出來。不然朱雀堂和我都會很被動。」
目前唯一得知賬本的辦法就是——撬開方公公的嘴!
「那麼這張嘴,該如何撬開呢。」
陳牧摩挲著下巴,開始思考。
漸漸的,他的眼眸里點點連線出一抹亮芒,面目浮現一抹狠厲之色:「媽的,乾脆就用最直接的方法!」
之前在被抓來詔獄所時,他看到了方公公,對方就在獄外的一座院內小屋。
而且西廠詔獄所的護衛雖然多,但似乎實力……
試試再說!
想到這裡,陳牧再無半分猶豫,起身走向牢房柵欄,衝著門口駐守的一位西廠護衛大聲喊道:
「兄弟,過來一下。」
那護衛眉頭一皺,走了過來:「什麼事?」
「把你的刀借我一下,謝謝。」
……
院內小屋。
方公公還沉浸在冷天鷹被抓的信息中,手心滿是細汗,內心焦躁一片。
「那小子應該不知道賬本的事……應該不知道……」
方公公暗暗自我安慰。
而且即便冷天鷹知道,對方也不會曉得那機關盒藏在何處,畢竟那地方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絕不會發現。
想到這裡,方公公緊張的情緒平緩了不少。
旁邊的於公公淡淡道:「冷天鷹被抓,對我們有些不利,等今晚我們便審訊陳牧,必要的時候,可以用刑!」
「可是就怕……」
方公公面帶憂慮。
於公公冷笑道:「他現在犯的案子是事實,有什麼可爭辯的,到時候即便他承認罪行,我們也可以稍微動點刑,別太重就行。」
「嘿嘿,倒也是,那本官親自動手。」
方公公冷笑出聲。
就在兩人說話間,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慘叫打鬥之聲。
什麼情況?
於公公眉頭一緊,打開房屋門望去,然後屋內的兩人便全部呆住了,看到了此生他們最為難忘的一幕。
殺戮!
徹徹底底的殺戮!
只見渾身浴血的陳牧,仿佛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惡魔,周身泛著層層黑霧,瘋狂斬殺著阻攔他的西廠護衛。
一刀一個!
殘肢斷臂漫天飛舞,整個地面被鮮血染成一片血海。
「這……這……」
兩人傻傻的看著,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宛如修羅地獄般的血腥場景,眼中的恐懼之色頓時增長到了一個極致。
此刻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瞬間,他們認為自己是在做夢,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開什麼玩笑!
有人在西廠製造殺戮,這特麼說出去誰信啊。
轟隆!
伴隨著一股沖天殺意,數十位西廠護衛被黑色粘稠的液體衝上天空,化為一團團血霧。
殘影一閃,方公公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噴出鮮血。
直接將牆壁轟碎!
被渾身煞氣侵染的陳牧,拿著染紅的血色大刀架在對方脖子上,怒吼道:「媽賣批的,時間不多了,快告訴老子賬本在哪兒!」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