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薄紗後。
一襲紅裙,若隱若現。
南宮陽話語剛落,便傳來了長公主澹澹的聲音:「不用。」
大殿中的目光,都小心翼翼地偷看了過去。
大蒙帝國的王子格雷,則是目光火熱,肆無忌憚地看向裡面,粗聲開口道:「陛下,何不讓長公主出來一見?聽聞長公主從小在戰場上長大,巾幗不讓鬚眉,比我們男兒還要勇敢,現在又何必像個小女人似的躲在裡面。」
南宮陽笑道:「格雷王子稍安勿躁,時候到了,皇姐自然會出來。」
隨即,他又目光一閃,道:「這樣,接下來的詩詞切磋,如果貴國的第一才子,可以連勝三局,朕就讓皇姐出來與各位貴客見上一面,如何?」
大蒙帝國王子立刻舉起拳頭道:「一言為定!」
隨即轉頭對著身後那名身材魁梧的青年道:「蘇圖,靠你了!」
那名魁梧青年自信一笑,拱手道:「五王子放心,屬下定當讓您得償所願!」
格雷一聽,立刻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
坐在對面的大炎皇室成員,以及那些功勳大臣,皆是微微皺眉,有人目光中露出了怒意。
珠簾後,那道紅影的眸中,也閃過一道寒芒。
太后聞言,蹙了蹙眉頭,似乎想要對著外面說什麼,又忍住了。
她看向了身旁的少女,伸手握住紅袖中那隻冰涼的小手,低聲道:「火月,生在帝王家,本就身不由己,皇帝也是沒法拒絕,而且今日他們也是帶足了誠意來的,你別生氣」
南宮火月面無波瀾,目光看著外面,沒有說話,另一隻紅袖中的手,緩緩握緊。
南宮陽看著台下,端起了酒杯,滿臉笑容地道:「那麼,朕先敬各位一杯。這杯酒喝完,咱們就開始吧。」
這時,巴旦國三王子拉莫爾突然開口道:「陛下,您說的切磋,是我們五個國家的文人切磋嗎?不管我們誰連勝三局,都可以單獨與長公主見上一面,對嗎?」
南宮陽笑道:「自然還包括我們大炎。不管是誰連勝三局,哪怕是我們大炎才子勝出,也可以單獨與長公主見上一面。」
北倉國的二王子狼嘯,拱手道:「陛下,光是見上一面嗎?那這一面是多久呢?勝者可否與長公主喝上幾杯?」
此話一出,太后立刻在後面道:「我家火月不會喝酒。」
大蒙帝國的格雷笑道:「太后,我聽聞你們大炎之中,男女老少,皆會喝酒,長公主常年征戰沙場,連男兒都自愧不如,怎麼可能不會喝酒?太后不用擔心,如果我大蒙勝了,長公主只用陪本王子喝三杯便是了。」
北倉國的狼嘯也笑道:「如果我北倉勝了,也只需長公主喝三杯就夠了。」
巴旦國的拉莫爾也拱手道:「見面不喝酒,的確不合適,我們也不會為難長公主,只是想跟長公主說說話而已,喝幾杯酒,也是情理之中的。」
太后還要說話,皇帝南宮陽滿臉笑容道:「既然各位王子都這樣說,那朕也不好掃了各位王子的興致,那就這樣決定吧。」
說完,他看向台下的皇室成員和那些大臣,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各位愛卿,你們覺得如何?」
大殿裡,突然陷入了寂靜。
南宮郡王妃剛要說話,垂在下面的衣袖,突然被南宮郡王拉了一下,最終沒有開口。
其他親王郡王,以及大臣,都低下頭,默默無言。
許多人的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這對長公主來說,是一種侮辱,但此刻他們心裡都明白,這件事不僅關係著外交,還關係到
陛下這是讓他們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做選擇。
其中一名頭髮花白的大臣,猶豫了一下,剛要起身,珠簾後的紅色身影突然開口道:「開始吧。」
南宮陽轉過頭,看向裡面,笑道:「皇姐,你同意了?」
南宮火月澹澹地道:「你不是已經幫我做主了嗎?」
南宮陽笑道:「皇姐可別這麼說,實在是幾位王子太過熱情,朕也沒法拒絕。不過皇姐若是不願意,那就算了,朕自然要遵從皇姐的意願。」
裡屋安靜了數息。
南宮火月澹澹地道:「開始吧。」
南宮陽笑道:「好,那就聽皇姐的,開始。」
然後他看向角落裡那幾名大炎才子,道:「你們幾個過來,站到朕下面來,你們代表著大炎的文人才子,所以這一次,你們可要好好表現。」
「是,陛下!」
那三名江南才子,和兩名玉京才子才女,立刻從角落裡出來,低著頭,恭敬地站在了台階下面。
南宮陽又看了五人一眼,然後舉起酒杯,對著那幾名王子笑道:「來,朕先敬大家一杯。」
那幾名王子立刻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南宮陽喝完了酒,稍一沉吟,目光看向了手裡的酒杯,道:「朕才疏學淺,比不得你們這些才子,這第一題,就以酒為題吧。詩詞歌賦,皆可以。」
「以酒為題?」
眾人聞言,立刻開始思索起來。
大蒙帝國的王子格雷,目光凌厲地看向了身後那名叫蘇圖的魁梧男子,命令道:「好好思考,一定要作一首最好的出來!」
這時,大炎江南第一次才子柳三思,似乎已經有了腹稿。
不過這個時候,肯定是要讓貴客優先。
這時,大蒙帝國第一才子蘇圖,立刻神情一定,道:「有了!」
格雷目光一亮,立刻催促道:「念!快念!」
眾人的目光,看向了他。
蘇圖微微仰頭,朗聲念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
「好詩!好詩!」
他剛念完,格雷甚至連意思都還沒有聽懂,立刻拍手稱讚起來。
他雖然是個武者,對詩詞不太懂,但他對自己大蒙第一才子的文采,自然是無比的自信。
其他人聽完,稍一咀嚼思索,都暗暗點頭。
南宮陽看向翰林院的首席院士,問道:「李愛卿,你覺得這首詩如何?」
這名翰林院院士名叫李昭,少年時便才華橫溢,名滿天下,被稱為玉京第一才子,後考取狀元,一直在翰林院任職,對詩詞的造詣,自然是極深的。
李昭聞言,立刻起身道:「回稟陛下,蘇才子這首詩,可稱為絕佳好詩。這詩前兩句近乎白描,看著平平澹澹,但後兩旬一出來,就立刻變的意味無窮,令人驚嘆。再觀全詩,九個【一】巧妙嵌入其中,將詩與圖的意境表現得分毫不差,細細品味,這些【一】用得十分貼切又有情趣。最後一句【一人獨釣一江秋】,可釣的不僅僅是魚,也不僅僅是秋,是瀟灑自在的生活,是無拘無束的心情,還可以包含很多東西。所以這首詩,看似簡單,實則意味深長,越嚼越令人感到驚奇。」
大蒙帝國王子格雷一聽,立刻眉開眼笑,伸出拇指道:「還是這位李大人有見識,這一解釋,本王子也豁然開朗了,哈哈哈哈」
這時,巴旦國的三王子拉莫爾,冷聲開口道:「格雷王子,先別得意,我們幾個還沒有念呢。」
格雷冷笑一聲,看向他,拱手道:「那就請吧。」
拉莫爾看向身後的一名金髮青年,道:「波爾,念吧。」
那名叫波爾的青年,稍一沉吟,滿臉深情地開始念道:「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你不能喝我的酒,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
此詩念完,格雷又是冷笑一聲,譏諷道:「你們巴旦國的詩詞風格,也夠獨特的了。」
拉莫爾頓時臉色一沉,道:「怎麼,格雷,你想試試我巴旦的拳頭嗎?」
格雷立刻握住拳頭,滿臉桀驁道:「本王子會怕你?」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南宮陽立刻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我大炎的貴賓,何必如此動怒。如果兩位想比武切磋的話,待會兒有的是機會。」
說罷,他又看向了李昭,問道:「李愛卿,你覺得波爾才子的這首詩如何?」
李昭拱手道:「波爾才子的這首詩,自然也是極好的,契合巴旦的民歌特點,短短几句話,便自己的愛情感悟表達的淋漓盡致。不過相比於蘇才子那首詩,意境上還是差了一些。」
拉莫爾頓時有些不服氣,還要再說話時,北倉國身子的那名才子,也開口道:「的確是蘇公子的詩,更勝一籌。」
高齊國的太子,和樓蘭國的王子,皆點頭。
拉莫爾這次冷哼一聲,退了回去。
格雷見此,滿臉得意,自以為勝券在握,目光斜睨著其他王子,道:「該你們了!」
北倉國的王子狼嘯,轉頭與身後的一名文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冷著臉:「這一局,我們放棄。」
高齊國和樓蘭國的王子,本來就沒有奢望能與那位長公主聯姻,自然也直接放棄了。
格雷見此,更加得意,又站在台階下的五名大炎才子,道:「你們呢?也是直接認輸嗎?」
柳三思身為江南第一次才子,以「酒」為題的詩詞,早已作了很多首,所以當皇帝說出題目後,他立刻就想出來了,只是因為東道主的緣故,所以才讓對方先作。
一開始這位大蒙帝國的王子對長公主不敬時,他就心頭憤怒,此時見對方得意洋洋,一副天下獨尊的模樣,他心頭更氣,立刻對著上面拱手道:「陛下,在下就先獻醜了。」
南宮陽笑了笑,看著他道:「朕覺得蘇才子這首詩,的確非常有意境,就像李愛卿所說的,意境深長,乃一首絕佳好詩。柳公子,你覺得你的詩,可以勝過他嗎?朕覺得應該不太可能吧。沒有把握的話,就第二局在作吧。」
此話一出,另外幾名才子頓時相視一眼,剛剛還躍躍一試的情緒,頓時壓了下去。
長孫婉兒也低下了頭。
這第一局,陛下是想讓這位大蒙帝國的才子勝啊。
可是柳三思向來被譽為狂人,哪裡受得了這種氣,立刻拱手道:「陛下,在下這首詞,不敢說勝了他,但至少不會比他遜色。至於誰勝誰負,在下相信李大人和其他人會評判的。」
此話一出,南宮陽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頓了頓,道:「好,既然你有這個自信,那你就念吧。」
柳三思拱了拱手,直起身子來,也以一種桀驁的眼神,看向大蒙帝國的王子,朗聲念道:「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身,快活如農有幾人。」
大殿中沉默了片刻。
其他王子身後的文人,都暗暗點頭。
大蒙帝國的王子格雷卻冷笑道:「這是抄襲吧!你這首也有三個一,而且比我們這首詩差遠了。」
柳三思並未反駁。
南宮陽笑了笑,看向了李昭,道:「李愛卿,你來評評。」
李昭拱手道:「這首詞題畫抒懷,借景寓意,雖然情趣不高,但悠然散澹之意境卻清麗不俗,也可視為題畫詩詞中的精品。」
南宮陽眯了眯眸子,道:「那李愛卿所說,這首詞和蘇才子那首詩,誰更勝一籌?」
李昭知曉他的心意,知曉該給大蒙帝國一個面子,低頭道:「細細品味,還是蘇才子的詩,更勝一籌。」
此話一出,格雷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又肆無忌憚地看向了珠簾後的紅影,目光火熱道:「長公主,這第一局,可是本王子勝了。本王子再勝兩局,就能與長公主您把酒言歡了,哈哈哈哈」
南宮陽也滿臉笑容,正要宣布第一局大蒙帝國勝出時,下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陛下,我可以試一下嗎?」
南宮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下,隨即目光看向了他。
大殿中,所有的人目光都看了過去。
格雷眼中閃過一道厲芒。
珠簾後,那道紅影的目光,也看向了他。
洛青舟一襲儒袍,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裡,與南宮郡王府的人拉開了一些距離,此時拱手低頭,主動求戰。
大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南宮陽突然笑道:「誰讓你進來了?朕好像沒有邀請你進來吧?」
這時,裡屋里突然傳來了太后的聲音:「陛下,是我讓洛卿進來的。洛卿擅長詩詞,這次與貴賓切磋,自然少不了他。陛下之前不是說好了,要讓他上殿來嗎?」
南宮陽頓了一下,轉頭笑道:「原來是母后讓他進來的,那就算了。孩兒只是覺得他太年輕,而且有江南排名前幾的才子和玉京排名一二的才子就夠了。」
太后開口道:「洛卿的才華,他們幾個不一定比的了。」
南宮陽笑了笑,目光看向了台下角落裡的少年,道:「洛卿,朕剛剛已經對各位貴賓提前說好了,朕只選了這五人與他們切磋,自然不能出爾反爾。」
洛青舟抬起頭,看向他道:「陛下剛剛不是說了嘛,陛下要遵從長公主的意願,要聽長公主的,不是嗎?」
此話一出,台下皇室人員和那些大臣,甚至是珠簾後的太后,皆是臉色一變。
南宮美驕頓時臉色發白。
一旁的南宮雪衣,則是轉過頭,目光熠熠地看著他。
五大門派的人,也都神色各異地看向他。
而龍椅上的南宮陽,在短暫的沉默後,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道:「是,朕的確說過。」
洛青舟與他目光對視,拱手道:「既如此,那臣洛青舟,就代長公主而戰!」
隨即轉頭看向珠簾後,道:「殿下,可否?」
珠簾後,一襲紅裙的身影,目光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微微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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