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勵一直覺得沈清陌的這次m國之行,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說行程的前半段都很符合沈清陌的主播身份的話,那麼後半段就實在讓人值得深思了。
仇勵始終記得中國隊奪冠的那個夜晚,在迪斯尼,他第一次受到威脅,也是第一次看到沈清陌異常鎮定的反應。
杜承澤怎麼知道他們在迪斯尼?沈清陌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淡定?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一向對他冷冰冰的沈清陌為什麼這次突然答應了他的邀約?
太多的問題纏繞著仇勵,讓他得到了一個充滿意外的結論,難道說,沈清陌已經和杜承澤達成了合作的關係?
而沈清陌接下來幾天的行蹤更是成疑,一直待在酒店裡面沒有出過門?
仇勵因為忙於和自己的決策團討論這次的杜承澤襲擊事件,沒顧上關注沈清陌,提前飛回了國內,然而留下監控的團隊告訴他,沈清陌居然哪兒也沒去,這太奇怪了。
除非,沈清陌給人感覺她哪兒也沒去,實際上卻去做了一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去見了一些她自己才知道的人。
從沈清陌下榻酒店的監控錄像來看,沈清陌的行蹤也不是全無破綻,比如來送外賣的帶棒球帽女孩,比如來打掃房間的酒店服務員,都身穿制服,低頭帶著帽子,身形和沈清陌相仿,說不定沈清陌就把自己隱藏在其中的某次進出當中,騙過了監視團隊的目光。
沈清陌最後幾天的行蹤成迷,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百分之百在房間裡。
再加上這次挖出來的消息,m國前沈氏工程師鄭文,手握吳景辰變成植物人前的所有研究資料備份,而這個鄭文,只有沈清陌才能聯絡上。
這些消息一疊加,仇勵就有些坐不住了。
果然,你是在騙我嗎?沈小姐?
於是,《電競青春》的劇組裡,作為資方的仇勵,開始動用自己的手段。
明面上,仇勵會繼續不間斷以追求沈清陌的名義,接近她,但是暗地裡的手段,仇勵絕不會停。
沈清陌,你最好是沒有騙我,否則,我們會有很多事情要談一談。
仇勵在餐廳「偶遇」沈清陌和導演,製片人,海夜一行人的時候,心裡也正是這個打算。
他笑著坐下來,位置正和仇勵的心意,就在沈清陌的身邊。
沈清陌看著他,神情似乎帶著幾絲思索,仇勵笑一笑,沒有說話。
這頓飯,其實吃得很熱鬧,導演吳平一直在追問沈清陌直播的細節,某次使出的技能,是提前練習了多少遍才打出來的?或者,做主播,到底淘寶店收益如何?
沈清陌一一作答,比起平日的她,態度上額外加了幾分熱絡,外加吳平是個很熱鬧的人,所以總也不會冷場。
菜還沒上全,又來了一位意外之客——徐璐瑤。
徐璐瑤那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察言觀色里的好手,一見一桌子剛剛分開不足幾個鐘頭的面孔,自來熟就貼了上來。
真巧,徐璐瑤也是一個人來吃飯,蹭桌子的。
沈清陌暗暗在心底笑了,今天一個人來吃飯的人真是多。
徐璐瑤和吳平有點小關係,是舊日熟識的人,坐下來一來一往的,整張桌子的氛圍就更熱了。
這頓飯,沈清陌吃得很莫名。
而吳景辰卻很高興。他默默在徐璐瑤的手機里,裝了不少好東西。順便翻了翻徐璐瑤的手機紀錄。
哦,原來是這樣。
菜終於上全了,大家正招呼著下筷子,整桌的最後一位食客,姍姍來遲,她神色漠然,卻美得令人側目。
從她走進餐廳的那一刻,無數明的暗的目光,望她的身上掃過去,她似是習慣,似是漠視,一路走到了沈清陌這一桌的正前方。
製作人穆明河一抬頭,趕緊站起來介紹:「哎呦,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劇組之前敲定的女二號,田冰旋。」
田冰旋露出一個清淡的微笑:「大家好。」目光卻落在沈清陌的身上。
沈清陌招招手:「製作人好眼光,這是我們宿舍舍花。」
穆明河驚喜:「你們居然是這個關係,真是無巧不成書。」於是趕緊招呼田冰旋坐下。
田冰旋略一沉吟,坐在了沈清陌和穆明河中間。
於是,沈清陌這個女孩子,左邊田冰旋,右邊徐璐瑤,倒是這一桌的顏值擔當,格外賞心悅目。
沈清陌拉低了聲音問田冰旋:「你怎麼來了?」
田冰旋也很莫名:「朋友介紹的劇組,說是一個暑假就拍完的片子,我也沒多想就來了。」
沈清陌點點頭,是誰把手都伸向自己的室友了?這手倒是伸得不短。
「女二號?」沈清陌繼續問。
「嗯,劇本我讀過,沒什麼問題。」田冰旋本來也有心朝演藝圈發展,她和沈清陌雖然同屬藝術學院,有些大課都是一起上的,但是專業不同,她是正兒八經的表演系,沈清陌是播音與主持,沒想到還沒畢業,居然有機會同進一個劇組。
沈清陌想了想那個富家千金的女二號角色,嘆了口氣,的確還挺適合田冰旋的。田冰旋人雖冷漠,對待自己的專業倒很投入,演技不錯,之前校園匯演的話劇,女一號擔當,口碑爆棚。
兩人說了會兒小話,這一桌奇怪的組合,話題倒是沒斷過,電競,電視劇,資方,同學,太多的點可以拿出來隨意談談。
唯有沈清陌坐在人群中思索,現在的局面就好像今夜的這個飯局,看起來混亂不堪,錯綜複雜,其實內里只有一根弦——利益。
她坐在人群里,悠長地嘆了一口氣。
飯局終了,沈清陌突然成了搶手香餑餑,一面是仇勵要送她回家,一面是「新自來熟閨蜜」徐璐瑤要約她逛街。
沈清陌淡淡一笑,握住身邊田冰旋的手:「我倆約好一起回寢室,晚上還有個晚點名。」
田冰旋眼神雖然詫異,但是沒有說破,胡亂點了個頭算做應付。
大家四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沈清陌鬆開田冰旋的手,一起和她在夜色里的街頭走了一走,田冰旋主動開口:「蕭醫生,和你是什麼關係?」
「蕭晗昱?」沈清陌問。
「對。」田冰旋有點遲疑,那天看蕭晗昱和沈清陌顯然很熟識,心裡翻騰了很久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問沈清陌。難得今夜遇到,又只有她們兩個人在,此時不問更待何時。
「他是我朋友的主治醫師。」沈清陌想了想,也只有這說法能合理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朋友還好嗎?」田冰旋有點遲疑,畢竟蕭晗昱曾經的病人,都病勢很重,不是輕易可救。
沈清陌泛起一點溫暖的笑意:「應該會好起來的。」那笑容如同夜色里默默綻放的曇花,潔白,芬芳。
田冰旋點點頭:「蕭醫生是個好醫生。」臉上露出一點悵然的神色。那神色很複雜,似乎是思念和溫情,又帶著隱隱的惆悵。
沈清陌從吳景辰那裡得知了田冰旋和小悠悠之間的事情之後,就覺得自己窺探過田冰旋的隱私,關於她的糾結,沈清陌也略能看懂一點。
以前不懂情愛,直到愛上了某個人,沈清陌才明白,關於愛慕的對象,自己總希望自己能在他的心中無限完美。
比如田冰旋對於蕭晗昱。他見證過田冰旋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充滿血腥和陰暗的錯誤。
十多歲少女的瘋狂,固執,以及最後的愧疚,贖罪。
無論如何,在蕭晗昱的眼中,總不能算是完美無缺。
所以田冰旋猶豫著,彷徨著不敢對蕭晗昱再進一步,還有時空的隔離,多年的不聯繫,田冰旋能努力做好這個基金會,也是在努力維繫著她與蕭晗昱之間最後的一點關聯。
田冰旋愛得無聲又坦然。
也許只有小悠悠的腿恢復健康後,也許田冰旋才能勇敢說出自己的情感。
她和田冰旋一樣,都是愛得無聲又寂靜的人,沒人聽見她們心底的聲音,相比田冰旋自己的心魔,她和吳景辰之間的困難,簡直不算是困難,不過一個是手機,一個是人而已,他們能溝通能交流,在靈肉之間,她首先依附的一定是靈魂。
田冰旋看著沈清陌怔怔出神,突然開口:「我覺得你戀愛了。」
沈清陌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無論如何,這個笑容,她還是給得起的。田冰旋,你最好不要是任何人派來的人,我還希望有那麼一點點機會和你做朋友,很好的朋友。
田冰旋猶豫了一下,問道:「是蕭醫生嗎?」
沈清陌搖搖頭,笑意更深:「如果我發現他有女朋友,一定來告訴你好不好?」
田冰旋露出躊躇和期待並有的神色,然而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他要是有喜歡的人了,那也很好,他值得很好很好的人。」
沈清陌依舊是笑了,拍了拍田冰旋的手。
在情感上都能如此不自私的人,她實在很難相信這樣的田冰旋會為人所用。
田冰旋和她道別:「暑假劇組見。」
沈清陌微笑:「當然。」她很期待暑假,一切結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