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沒停。
小禾躺在地上,戰鬥留下的劇痛依舊在體內發酵,它牽引著身軀做著沒有生機的痙攣與抽搐,林守溪的話語在耳畔若即若離,她漸漸聽不清。
小時候在密林里,她以打獵為生,從茹毛飲血到鑽燧取火,文明誕生初的遙遠記憶對她而言只是童年的一個階段,那時候,她常常像野狼一樣四足奔跑,在茂密危險的原始森林裡如履平地。
她依然那次獵殺白頭雁的經歷,她在灌木後匍匐前進,撲向了憩息崖邊的一對白頭雁,公雁被她以石刀刺死,頃刻斃命,母雁受驚逃走,她沒有弓箭,無法進行追擊,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母雁沒有逃走,反而發起了自殺般的攻擊,直至喪失性命。
當時的她根本不知道情為何物,但她隱約覺得自己觸摸到了一種陌生的、不可理解的情感。
森林是她的老師,她在裡面看群蛇交媾,看蜘蛛相殘,她曾被猛虎驅趕奪走食物,也曾去搶劫小松鼠的糧食充飢果腹,為了修行獲得更強的力量,她親嘗草藥,摸索著使用泥爐煉出粗糙的丹藥,為了強壯體魄,她從礦物中煉出紅色顏料,塗抹在衣服上,去挑釁野牛,練習身法。
許多時候,她甚至不覺得自己有多苦,仰望星空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地上的星星,是億萬生靈之一。
之後就是長大。
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接納了傳說中的白凰傳承,有了明確的奮鬥目標,入巫家,殺大公子,為娘親報仇,為姑姑了卻執念,與林守溪結識,那時她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幸運,之後她的人生也無比明確:與林守溪結為伴侶,共修大道,然後去尋妖族傳說中的雪山。
後來妖煞塔紫星懸空,她的家鄉被毀,曾經以為的『天命』反而成了災難的根源,所謂的傳承也不過是騙局,曾經被她視為大道終點的雪山也變得虛無縹緲,仿佛也只是個為她而設的彌天大謊。
幸好,林守溪回來了,她無法用語言表達相逢時的喜悅,她只覺得,只要握緊他的手,就可以將一切的陰霾業障斬得片甲不留。
可後來……
曾經堅定的信念瓦解崩碎,視之如命的情感也被欺騙污染,之後的一段時間,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虛無里,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該去往何方。
她進入寺院,修習佛法,並不是她多麼渴望佛經中的智慧,而是她覺得經書中應當是有智慧的,她將尋找這種智慧當成目標她急需一個目標,哪怕是虛偽的。
現在她明白,她只是在逃避。她以為自己是在經書中尋求救贖的力量,追求所謂的智慧,但她真正的目的只是逃避現實而已。這是更深的墮落,很長一段時間,她渾然不覺。
該回到真實中去了。
小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林守溪依舊緊緊地禁錮著她,這個禁錮像是擁抱。
林守溪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與小禾都沒有說話的力氣,只是這樣躺在泥地里,滿身泥水,半點不像修道的仙人,更像兩條相濡以沫的魚。
林守溪也無法描述清現在的心情,這場戰鬥剛開始時,他心中雜念很多,他甚至希望能突然來一個兇惡的敵人,打斷他們的戰鬥,讓他們同仇敵愾,打破心中的隔閡,重新抱擁在一起。
但這個世界不比過去,沒那麼多危險,天降的危機不能成為他的避風港,他必須直面心頭的創傷。
此刻他無比地疲憊,卻也前所未有地輕鬆。
雨水打在背上的痛感忽然消失了。
是雨停了嗎?
可雨聲好像還在繼續……
他睜開眼,看著小禾的眼,小禾的眼像一面鏡子,映出了一個撐傘的白影。
「師祖……」
林守溪輕聲開口。
宮語已撐著傘走到了他們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冷淡的目光裡帶著幾分戲謔的意味,似是對年輕人複雜的情感糾葛感到無趣與不屑。
她蹲下身子,看著緊緊纏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問:「以前我聽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一直以為是假的,不曾想是錯怪了……你們倆,誰是鷸,誰又是蚌呢?」
不知是沒有力氣還是出於羞愧,他們誰也沒有回答。
「那為師就姑且充當這漁翁了。」宮語無奈地笑著,她伸出手,提著林守溪後頸的衣裳,將他與小禾一道毫不吃力地拎了起來,像是一位滿載而歸的漁夫。
拎著兩個人,宮語姿態依舊優雅,她輕描淡寫地撐著傘,走過一片狼藉的山野道路,修長瑩潤的玉腿在雪白的裙擺間若隱若現,搖曳生姿,仿佛她提著的根本不是兩個大活人,而是新鮮採摘的花籃。
宮語也算照顧這兩位絕世天才的顏面,沒有選擇去走正路,而是直接順著千仞絕壁而上,越過萬千孔竅中轟鳴的瀑布,回到武當山上。
武當山人煙清寂。
掌門與弟子們為了看熱鬧一同趕到了山下,卻也因此錯過了最大的熱鬧,宮語拎著他們大搖大擺地回房,竟無人得見。
門推開。
宮語直接將他們扔到了地上去。
砰,兩人硬生生地砸到地板上,沒有砸開。
宮語撿了張椅子,坐上去,習慣性地翹起那雙完美的玉腿,淡淡地審視他們,問:「鬧夠了沒有?」
林守溪與小禾對視了一眼,又有些不習慣似地錯開了,片刻之後,兩人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宮語也沒多言,她也懶得充當青天大老爺一樣的角色,只抓住林守溪的肩膀,不顧他咬牙痛呼,三下五除二將他從小禾的身上解了下來,動作粗暴地像是在扒少女的衣裳。
鎖著她的少年離開身體,小禾嗯哼了一聲,竟有種被搶走東西的錯覺,忍不住伸手去捉,卻是落了空。
宮語抓住了小禾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指了指房間的深處,說:「去換身乾淨衣裳。」
小禾點點頭,她轉過身,朝著房間深處走去,腳步虛浮,背影搖晃,像極了一株歷經風吹雨打的禾苗。
等小禾簡單地沐浴過,換上一身乾淨的黑衣裳,披著未乾的雪白長發走出房間時,宮語已幫林守溪將脫臼的骨頭正了回去,正骨的過程很痛苦,他為了不發出聲音,還在嘴巴里咬了一塊毛巾。
「你也去換身衣服,將這一股泥腥氣洗一洗。」宮語將林守溪向前一推。
林守溪骨頭依舊痛得厲害,他腳步不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小禾扶住了他。
兩人垂著頭,誰也沒有說話。
林守溪出來的時候,滿是泥水的黑衣已換成了一身白色的乾淨衣袍,他的面頰依舊蒼白,嘴唇也不見血色,看上去虛弱得厲害。
「幸好你們境界不高,以後要是人神境了,吵個架還不得把雲空山給拆了?」
宮語揉著太陽穴,搖了搖頭,一副苦惱的模樣。
林守溪與小禾立在她的面前,倒像是兩個犯了錯的孩子,正在等待老師的訓話。
宮語本想說什麼,可看著他們這副疲憊的樣子,卻忍不住搖頭,嘆氣道:
「站都站不穩了,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休息?」
說著,宮語指了指一邊的床榻。
可只是一張床榻……
也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宮語如先前一樣將這對少年少女拎起,直接扔到了床上去,林守溪在里,小禾在外,床榻狹窄,兩人靠得很近。
身體觸碰到床榻,像是人類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反應,他們原本緊繃的身體立刻鬆懈了下來,與此同時,積壓在體內的疲憊與困意跟著席捲了上來,令他們昏昏欲睡,但現在宮語在場,他們也只好強打起精神。
宮語緩緩走到他們的床邊,看著榻上的黑衣少女與白衣少年,不由雙臂環胸,輕笑著扯過一角錦被墊在臀下,坐到了榻緣。
她伸出手,揪住了林守溪的耳朵,狠狠一擰,問:「我如此幫你打熬體魄,你就這般不禁打?被揍成這樣狼狽,不知道的還當是我教得不好呢。」
林守溪耳朵一痛,可師祖在上,他也不敢駁斥,只好道:「是弟子辱沒師門了。」
宮語冷哼一聲,道:「算了,反正你辱沒也是辱沒楚映嬋的師門,暫時還算不到我頭上,只是以後出去打架打輸了,別說我教過你就好。」
林守溪知道這是師祖慣常的譏諷與氣話,便順著她的心意應了一聲。
這個徒孫該打也打了,該教也教了,宮語對他似乎沒有太大批判的心力,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小禾,她看著這個我見猶憐的漂亮少女,伸手攏了攏她雪白的秀髮,問:「你自幼修行,底蘊深厚,一身元赤境也絕非是空中樓閣的偽境,怎麼打個渾金境的他這麼費勁?」
小禾身體虛弱,機敏依舊,回答道:「因為師尊將他教得太好了。」
她不知道這位道門門主的名字,因為楚映嬋與慕師靖都喊她師尊,她雖未拜師,卻也入鄉隨俗,跟著一道喊了。
「呵。」
面對少女的阿諛奉承,見慣了風風雨雨的宮語只是冷笑一聲,她抓起小禾的手腕,提了提她腕上的紅繩,道:「就算你是真的實力不濟,為何不將這紅繩解了,在這個世界將它解了,莫說是林守溪,連我恐怕都要忌憚三分呢。」
「這……不行的,會瘋……」小禾輕聲辯解,聲音虛弱。
「若在其他地方,你有所忌憚也就算了,現在你清楚,林守溪的血就是你的解藥,你解開紅繩打敗他,然後吸他的血恢復清醒不就好了?」宮語微笑著問。
小禾咬著纖薄的嘴唇,立刻搖頭,卻是沒有說話。
「怎麼,覺得殘忍麼,覺得下不去手麼?」宮語輕輕撫摸著小禾漂亮的白髮,像是在為一隻慵懶的小貓梳理毛髮。
她的手輕輕滑過小禾伶仃的背脊,一隻陷入少女的腰窩,她一路按揉著,幫她緩解著傷勢,一邊說:「到底是個小丫頭罷了,你一邊想要狂風暴雨式的宣洩,一邊卻又猶猶豫豫,優柔寡斷,我要是你啊,定將這壞透了的負心漢真正揍個半死不活。」
小禾將唇抿成一條縫,剛剛放鬆的身軀又不自覺地繃緊了。
宮語卻沒有放過她,繼續說:「其實你們自己心裡都清楚,這場戰鬥無論多麼激烈,歸根結底也只是在演戲而已,一場演給彼此看的戲,他欺騙了你,他有罪,想要贖罪,你憎恨他的欺騙,卻依舊愛著他,於是作為聖菩薩的你主動販賣香火讓他贖罪,這個香火無論看上去多麼高昂,多麼刀山火海險峻艱苦,歸根結底都只是你心軟的產物罷了。」
香火,贖罪……
似一針見血,小禾與林守溪的眼眸一同顫抖,都不敢與宮語對視,主動逃避。
「小禾,在雲空山的時候,你與我說過你的身世,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在心境上頗有問題。」
宮語似是要一口氣幫她剔除心頭的症狀,也不給小禾掙扎的餘地,繼續說:「你從小生活在艱難的環境裡,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看上去獨立,但你應該清楚,你始終行走在你姑姑的陰影之下,你的生活不過是她給你的試煉,你的目標不過是她給你的寄託,它們都不是你自己的,你依照著她給你規劃的道路走著,走得一絲不苟,看上去獨立堅強,實則始終沒有真正的主見……當然,這也和你姑姑差勁的教育方式有關。」
「我姑姑教得很好的。」小禾覺得她說得有理,但還是立刻幫姑姑辯護。
「少嘴硬,我在雲空山任教百年,還被評為過雲空山百年名師,論資歷,論經驗,我都比你更懂。」宮語傲然地說。
小禾聽了,立刻想到了叛逆的慕師靖與楚映嬋,對這個聽上去唬人的頭銜產生了懷疑。
當然,宮語也不會告訴他們,她當初在雲空山任教,只是出於慣例。每個修真者都須任教數年,帶出一批弟子,為修真界做貢獻,她也不能免俗,於是她隨手收了一男一女兩個弟子,分別是後來道門的大師兄和二師姐。
宮語萬萬沒有想到,原本只是想混個幾年的她,竟收了兩個天才,接下來,在她可有可無的指導之下,這對師兄妹整日在道場閉關,或是打坐修行,或是編撰典籍,或是冶煉丹藥,三年裡,他們合計發了六十多篇分量不俗的修行文稿,直接帶著她從一個小門主沖向了雲空山百年名師。
之後,宮語也不太好意思辜負兩位弟子的期待,自己也加了把勁,直接混上了道門門主。
她本就是雲空山最大的天才之一,這一代的首座更是多次說要將座位繼承給她,但她並不想要當什麼首座,若非兩位弟子太過勤奮,她連道門門主都不想當……
「師尊說我,嗯……缺乏主見麼?」小禾認真思考了她說的話,輕聲開口,打斷了宮語的思緒。
「嗯。」
宮語注視著小禾的側臉,說:「你姑姑對你太過嚴苛,也將你安排得太死,她將她的律令強加到你身上,將復仇與妖族的天命大計當作你要畢生孜孜以求的意義,久而久之,你甚至會誤以為這是你自己真實的理想,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第一次真正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當然,你姑姑這麼做也有好處,她用雷霆手段剔除了你的雜質,讓你變得鋒芒畢露,你呢,的確變得非常厲害,但這也使你『殘缺』了,也個殺手似的,就是那種平日裡讓主人下達任務,犯錯了讓主人打屁股的殺手。」
「我才不是……」小禾飛快地反駁。
「還敢頂嘴?」
宮語見自己說了這麼多,這丫頭還是冥頑不靈,多少有些氣惱,不由揚起手,重重落下,打在了少女豐盈的臀上,作為懲罰。
小禾呀了一聲,足趾蜷緊,身軀觸電般緊繃,她知道自己犯了錯,面對這位長輩的責罰,也不敢反駁,只默默受著,宮語不知是出於懲戒少女,還是眷戀於這驚人的綿軟,又連打了數下,打得小禾面頰似火。
「住手!」
林守溪忽然開口,道:「雲空山百年名師,就這樣教育弟子的嗎?」
宮語知他在陰陽怪氣自己,不由蹙眉,清冷道:「我這是好心幫你呢,你這忘恩負義的孽徒孫!」
「那你也不能欺負小禾。」林守溪態度堅決。
「好啊,自家未婚妻態度稍有好轉,就過河拆橋,將為師當作犧牲品,哄你老婆開心了?說你是負心漢果然不假!」宮語生氣地擰著林守溪的耳朵,道:「我為小禾排憂解難,破解情關,她都沒說什麼,你插什麼嘴?」
林守溪耳朵雖疼,猶自頂嘴:「師祖這般懂情,可有道侶?」
「你……」
宮語如遭劍戮,冷冷地盯著林守溪看,也懶得與他斤斤計較,甩出了句『孽徒』後就推門出去了。
屋內一下子剩林守溪和小禾兩人了。
他們湊得很近,身體幾乎挨在一起了。
兩人遲遲沒有說話。
小禾不由想起了師尊剛才的提問「你第一次真正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想到這個問題,她下頜微抬,看到了林守溪,他也看著她,他們再次對視,這次誰也沒有逃避。
孽緣……小禾心想,姑姑有一點無論如何說得也不錯情愛果真是修道之賊。
兩人對視了許久,仿佛是剛剛認識,正努力地將對方記住。
忽然,小禾輕輕伸出了手。
林守溪看著少女白皙的、泛著青絡的手,有些疑惑,問:「怎麼了?」
「我幫你解神侍令。」小禾說。
……
宮語離開之後,掌門們也陸陸續續地回到了道場上,這場武林大會已接近尾聲。
武當山掌門作為這片山頭的主人,自然要為大會的落幕致辭,順便再提出修繕武當山的計劃,讓各家掌門多多少少掏一筆錢出來。
「今日天下武林豪傑齊聚,群賢畢至,高手雲集,這樣落幕未免也太無趣了。」宮語雙手負後,冷淡地說。
眾人紛紛望向她。
無論是掌門還是弟子,多多少少可以看出,這位道門領袖此刻似有怨氣。
誰能惹惱這位道門門主?
還是說,先前的比試里,她的弟子輸給了聖菩薩,使她顏面盡失了?
眾人低聲議論。
陸樹拱手,問:「不知門主大人有何高見?」
「沒什麼高見,只是我想,方才我家徒兒與聖菩薩的戰鬥不過小打小鬧,不夠盡興,不如你們七位掌門合力與我一戰,以此作為這場武林大會的落幕。」
宮語的目光掃試過道場,「你們……意下如何?」
……
道門門主於武當山頂戰七派掌門,破七派絕學,盡數敗之。
這場無論是噱頭還是聲勢都極為浩大的戰鬥,林守溪與小禾還是在後來才道聽途說的,今日的他們只疲憊地躺在床榻上,時睡時醒,等他們終於有力氣起床時,武道大會已經散場。
各派掌門還未離去,他們還會在道觀住上一晚,明日再陸續離開。
黃昏時分,林守溪找到了小禾。
小禾正在對鏡梳妝。
看著小禾的背影,林守溪驀然想起,自己初見小禾時,這丫頭不過十四歲,如今再過一個月,她卻要十七了。
林守溪來到了她的身後,拿起了梳子,替她梳發。
梳齒滑入長發,如舟沉入雪海。
林守溪想說什麼,小禾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也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不要在這裡,這裡不好。」小禾說。
「那去哪裡?」林守溪問。
「老地方。」小禾說。
林守溪明白,她是主動約自己稍後在酒樓見面。
「你上次不是說不喜歡吃那裡的蝦麼?」林守溪好奇地問。
小禾細秀的眉蹙起,透過鏡子的反射看他,一切盡在不言中,林守溪識趣閉嘴,沒有多問。
「天黑之前必須來,不許遲到,若遲到了,我可不會原諒你。」
分別之時,小禾認真地囑咐了這一句,說完之後,她轉身離開。
哪次遲到的是我了……林守溪對於她惡人先告狀的行徑感到不滿,不過小禾終於情緒穩定,他也沒敢妄言,先依著就是。
這一次,小禾的確提前去了。
她倚靠著一面旗杆,望著遠處的夕陽墜過雲層留下的軌跡,安靜地等待。
林守溪也未刻意推遲時間,他穿著乾淨整潔的白衣裳,快步順著山道走下,心中思考著稍後要對小禾說些什麼。
可來到山腳時,林守溪的心忽然生出了一絲警意。
事實上,這幾天,他或多或少感受到一種危險的警意,他原本以為這種警意來自小禾,但……
忽然,林守溪俯下身,撥開碎草地,蘸起什麼,放在鼻尖聞了聞。
血……
是血的氣味!
還很新鮮!
林守溪痛苦微縮,他抬起頭,沿著血跡疾走,很快,他在小林子裡找到了一個人,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林守溪神色一變。
他並不認得這個人,但他發現,這個人身上穿著和他一樣的衣服!
道門的人?
林守溪連忙來到他的身邊,將那人扶起,用手觸了觸他的人中處……還有鼻息!
「你怎麼了?」林守溪連忙給他注入了一道真氣,疾聲問。
真氣入體,這個身負重傷的弟子迴光返照般睜眼,他抓著林守溪的手,也認出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此人如握救命稻草,用盡力氣道:「快去稟報門主,道門……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