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問於休休,會不會和男人在這樣的地方,做這麼親密的事情,她的答案一定是一個拳頭和一種叫做暴燥的口水。愛字閣 www.aizige.com
可是今天之後,她發現自己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只要對方是霍仲南。
可以。
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她面紅耳赤,吞咽困難,焦渴難耐……
然而,就在她以為什麼都會發生的時候,霍仲南停下了。
他輕輕抱著她,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倚著沙發,睡著了。
於休休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側頭看著那張俊美的臉,不知該慶幸自己有催眠作用,還是該一巴掌把他打醒,讓他默寫背誦「男友守則」一萬遍……
哪有在和女朋友親熱的時候睡著的男人?
啊!
於休休要瘋了。
可她知道霍仲南睡眠不好,這段時間在醫院更是焦灼難安,肯定睡不好,或者壓根兒就沒有睡。
出於人道主義,她不得不咬牙切齒地強忍羞恥和怒火,慢慢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將他放平,又去病房拿了個被子蓋住他。
「睡睡睡,睡死你得了。」
於休休看著面色蒼白的男人,叉著腰說完,看了看天花板,又覺得這話太狠了。
「你睡,我去找吃的。」
這是於休休遇到的最離譜的事,再狗血的言情小說和電視劇都不敢這麼編。
她懷疑自己魅力下降了。
出門,先去衛生間照了照鏡子,認認真真看了看自己的黑眼圈,開始懷疑人生。然後補妝,上口紅,好一陣折騰。
等她再回病房的時候,把鍾霖看呆了。
「休休小仙女,你這是,怎麼想不開了?」
於休休說:「我怎麼啦?」
鍾霖指了指自己的嘴,「這個正紅色,不太襯你。太嬌艷了一點,我怕老闆一會兒會承受不住。」
於休休臉頰隱隱發熱,哼聲瞪他。
「你一個大男人,居然懂得口紅色號?」
鍾霖想到那「不堪回首」的為老闆做代購的經歷,搖了搖頭,「一言難盡,都是被迫的。對了,霍先生呢?一個人在裡面幹嘛?」他指了指休息室,小聲問。
於休休輕描淡寫地說:「睡著了。」
「呃?」鍾霖認識的霍仲南,是個很難入睡的人。
因此聽到他睡著,條件反射的錯愕。
於休休笑:「很奇怪?」
鍾霖:「是有點。」
於休休笑著拍他一下,「去吧,去弄點吃的。我這正紅色的口紅,還是不要出門了,萬一把哪個小哥哥迷住,又要作孽。」
鍾霖嘶一聲,捂著胳膊,「求別打,痛。」
於休休又去擰他:「痛什麼痛,我都知道你們在騙人了,還裝!」
鍾霖急忙跳開,哎喲一聲,「騙人是騙人了,但受傷也是真的呀,只是沒有傷那麼重而已。你以為我願意纏著這破紗布哦?」
於休休一怔。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車禍是真的?」
鍾霖點頭:「真的呀。」
於休休說:「你和霍仲南都受傷了?」
鍾霖想了想,「嚴格來說,只有我受傷了吧?霍先生就一點皮外傷,來醫院處理的時候,他說沒事。」
真的沒事嗎?
於休休愣了幾秒,突然想到周叔。
「霍仲南?」
她風一樣沖入休息室。
霍仲南還躺在那裡,安靜平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看不出什麼異樣。
於休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碰了碰他的額頭,「哥哥?」
霍仲南沒有反應,就像睡著了一樣。
於休休用了些力氣,輕輕推他,「霍仲南,哥哥?霍仲南!」
沒有聲音,沒有反應。
於休休臉色一變,「鍾霖哥,快叫醫生!他昏過去了。」
……
「霍仲南!」
「哥哥!」
「霍仲南!你醒醒!」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這是霍仲南墜入夢境時,唯一的聲音。
他不想醒過來。
這樣安穩地睡過去,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有一種輕鬆和愉快的感覺。
就像,得到了成全。
無牽無掛地走,很好。
爸爸,媽媽,一家三口終可團聚。
他糟亂的意識,好像被分成了幾條不同的思維線,在拉扯著他的神經。
是不是人死前,都會把過往回憶一遍?
霍仲南看到幼年時的家,陽光從格子窗透進來,照在他的書桌上,他在大聲地朗讀課本,爸爸微笑著走進來,慈愛地看著他,陽光就落在了爸爸黑色的皮鞋上……
光線突然變成了120救護車的頂燈。
閃爍著,尖叫著。帶走了父母,帶走了他的陽光。
少年的他,一個人住在房間裡,終年四季,從不開窗。
黑暗是一種保護色,就像此刻的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像被海水托起,身體輕飄飄的,看著那個黑暗中跋涉的少年,忍不住想要嘲笑——
掙扎什麼?
得到那些,有何意義?
要什麼,不要什麼,要了什麼又有什麼?
黑暗席捲了他,下雨了。高高的樓頂,疾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來,臉刺辣辣的疼痛。此刻的他,像一隻鷹,可以飛翔,可以飛去任何地方,沒有痛苦,沒有世人那一張張令人憎惡的虛偽的臉……
好了。
就要結束了。
這一世,這一生,什麼都不用留下。
他就要走了,
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
他的身子飛起來,又落下去,對,再落得低一點。耳邊風聲呼呼而過,他看到雨夜裡從公路中間疾馳而過的汽車,濺起了雨水。
足夠低了——
砰!他身體重重撞擊下去,他甚至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兒。
可是,他沒有落在水泥地面上,而是落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懷裡,有點淡淡的甜香味兒,有一種古怪的熟悉……
是他熟悉的人嗎?
是誰?是誰在叫他?
「霍仲南,你給我醒過來!」
「你說你要娶我的,你說你不會再騙我的。」
「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
「大魔王,你醒過來,我就嫁給你,好不好?」
「哥哥,好不好?」
耳邊的聲音脆弱而綿長,有疼痛的感覺,悠悠長長地盪過來,很吵,吵得他沒法再繼續他的夢……
「霍仲南!」
那個人還在叫。
霍仲南反應不過來,意識漸漸消失。
「霍仲南!」
那人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
心電監護儀上的線趨於直線,可是隨著她那一聲喊叫,那條線又突然彈起,像是通了電般,狠狠起伏几下——
「他沒死,他沒死!救他,快救他!」
「霍仲南你給我回來,回來!」
「你不要丟下我,哥哥,你不要丟下我……」
那個人在瘋一樣的大喊,大哭,哭得霍仲南的腦子在短暫的失聯後,突然想了起來。
休休。
是於休休。
他心臟突地抽痛,很痛,很痛——
不是夢裡的痛,是有意識的痛。他轉動眼球,想要醒過來,可是眼皮如若千斤。
「霍仲南!」
於休休的聲音刺入耳膜。
她很急,霍仲南也很急,他努力睜開眼,努力了好久,終於看到了一絲光,看到了她的臉。
「他醒了!」於休休興奮地大叫,弓下身去,「哥哥,你看到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霍仲南意識有些短路。
他張嘴,想要說話,可是沒有發出聲音。
「你不急,你慢慢來。」於休休輕聲安慰他,像在哄孩子,像曾經的他哄她,「你慢慢呼吸,慢慢地,慢慢地……」
霍仲南在努力呼吸,
這一次搶救,又不知過去了多久。
他再次悠悠睜眼,發現身子輕鬆了很多,塞在喉嚨里的棉花似乎被人拿開了——
「休休。」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很滿意。
「……我沒有騙你。是不是?」
於休休淚如雨下,拼命點頭,「沒有,你沒有騙我。」
「那你……」霍仲南抬手想要伸向她,「也不要騙我。」
「……」於休休癟著嘴,吃到了嘴裡的淚,卻不知道能說什麼。他察覺到男人心裡的不安和恐懼,低頭在他身上貼了貼,用只有他聽見的聲音說:「嗯。我說嫁就嫁。我都想好了,還有什麼比嫁給你,折磨你一輩子更愉快的懲罰方式呢?」
霍仲南眯起眼。
有陽光嗎?
和她的呼吸一起,落在臉頰,暖烘烘的。
……
------題外話------
於休休:就這樣把自己嫁了嗎?捂臉,我真是太沒出息了,鮮花沒有,戒指沒有,哭著喊著要嫁給人家,還把嗓子給喊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