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帳篷中,層層疊疊的禁制,仿佛一張張細密的網,牢牢地將這座帳篷籠罩。
就連丹爐身上,以及丹爐周邊,都有細細密密的符文若隱若現。
黃龍真人並不以符陣之道為能,儘管曾遭受諸多誤解,黃龍真人在十二金仙之中實則為肉身戰力第一。
而之所以在封神之戰中「不出手則已,出手必被擒」的表現,與他早年與黃帝攜手戰蚩尤有關。
黃龍真人其實是個猛將。
當然,這不代表他不會一些仙家手段。
儘管不算擅長,但比起這世界的符陣之學,已經可以說是不講道理的升維打擊了,他自信這個世界沒有人能觸碰他布下的符陣又不讓他察覺。
不論是從外觸碰,或是從內向外,數百道禁制符文,會像一萬根釘子同時在玻璃上剮蹭一樣向他發出警告。
所以他睡得很死,很放心,很愜意。
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他捉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那可是一個哪怕是身為重生後的大乘期修士還有過一次捕捉經驗的雲凡都覺得難抓的,天賦技能點全部點在了逃命的存在!
那團裹著女媧石的淡紅色液體飄飄忽忽,體型涌動,似乎想把液體中的女媧石吐出來。
但此時,或許是因為黃龍真人煉製過的緣故,這一團淡紅色液體已經有些凝固了,變成了一種「半成品丹藥」的存在,
女媧石得了借力,深深的鑲嵌在淡紅色的液體正中央,儘管吐了幾次,淡紅色液體還是沒能把那一塊女媧石吐出來。
於是靜靜地待了片刻,淡紅色液體決定放棄,先逃出此處,再把這個古怪的石頭吐出來。
它的身軀緩緩下沉,繞過了丹爐,在無數層層疊疊的禁制攔路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地下,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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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白虎尊者的特許,白蓮一行人獲得了在前線自由行走的權力。
當然,在一些比較關鍵的地方,白蓮等人是沒有權力隨意闖入的,需要經過白虎尊者申請,但能在妖族前線陣營中自由行動,已經是很難得了。
最初雲凡等人有「在白蓮眼皮底下如何與雲鴻志接觸」的苦惱。
畢竟如果雲鴻志站在新妖皇一方的話,雲鴻志的身份地位顯然不低,己方大方旗鼓的去找雲鴻志,顯然會對雲鴻志的隱藏工作不利,而如果背地裡暗中接觸,又難以逃脫白蓮的監視。
不過現在雲鴻志很顯然站在了舊妖皇一邊,而且還被新妖皇囚禁了,那和雲鴻志的接觸也只能暫時先放著。
當然,這也算是變相了解了雲鴻志此時的情況,雲凡心裡也有了底,依靠現在和白蓮相識的羈絆,可以下次在合適的時機,再借著白蓮的關係潛入妖族,給雲鴻志提供幫助。
現在,雲凡的當務之急,還是去尋找僥倖得到了「板紅根」的妖,並借著白蓮的面子和那個幸運的妖做生意交換。
「你說,『板紅根』在妖軍之中?」
白蓮望著雲凡,皺著眉頭問道。
「嗯。」
雲凡點了點頭:
「上次在『好酒城』,我分配到的那個俘虜運氣不好,正好撞見了『板紅根』,加上她體內被我下了禁制,無法反抗,所以被『板紅根』吞噬……
「不過好在,我在俘虜身上留下的禁制沒有被『板紅根』破壞,而且我留下的禁制擁有定位的功能,所以能模糊的感應到『板紅根』當前所在的位置。」
他深吸了一口氣:
「『板紅根』極其狡猾,絕不是容易捕捉的靈物,本身又懂得趨利避害,而前線危險,若非必要,它絕不會靠近……
「如今它出現在這附近,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被某個幸運的傢伙摘到了。」
「……」
白蓮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所以,如果一會我找到了那個幸運的傢伙,還請白總督察出面……當然,我也知道那個幸運的傢伙未必會賣白總督察的面子,畢竟能捉住這麼難抓的東西,想來那個傢伙必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所以我只需要白總督察能幫我爭取一個和那人交易的機會,實不相瞞,在下準備了不少的寶物、珍品,總有一樣能打動那個傢伙,哪怕是我吃點虧,能換到『板紅根』都是值得的。」
「我自然會幫忙。」
白蓮點了點頭,目光堅定。
「我之前感應的區域就在這大致的範圍,這裡守備怎麼如此森嚴?」
雲凡走在最前方,打量著四周的景象,有些疑惑地問道。
「因為這裡已經接近了妖族權力的中心。」
白蓮望了望四周,朝不遠處一個最高、最大的帳篷一指:
「看到那個帳篷了嗎?新妖皇就住在那裡,周圍就是各大尊者的帳篷,若非靠我父親的關係,我們也不能靠那座帳篷那麼近。」
「原來如此。」
雲凡點了點頭:
「這麼說,這『板紅根』確實落在新妖皇勢力的權貴手中……看來今天我要大出血了。」
「大出血?」
「自然……我乾坤袋中的東西,什麼丹藥、寶物,哪怕把我所有的東西拿去換了那株『板紅根』,都是合算的。」
「你對安夏挺好的。」
白蓮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道:
「你這個師傅,挺不錯。」
「那是自然,我畢竟年紀大了,還指望她給我養老呢。」
「你……」
「不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還是先找到『板紅根』的位置要緊。」
雲凡擺了擺手,打斷了白蓮的話,隨後又將手探入懷中,一把握住那枚陰釘,在白蓮有些複雜的目光中,陷入了入定的狀態。
片刻之後,雲凡將眼睜開,伸指朝不遠處一指,臉色突然僵住。
白蓮順著雲凡所指的方向望去,臉色也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只見雲凡手指的方向,豁然就是先前她所指的,新妖皇所在的中樞帳篷。
「『板紅根』在妖皇手中?」
白蓮揉了揉額角,只覺得有些頭疼。
新妖皇的氣度,她是了解的。
如果是普通的寶物,那位新妖皇毫無疑問會毫不心疼地送出去,畢竟以那位妖皇的地位,普通的寶物已經入不了他的眼。
但如果『板紅根』真有雲凡所說的這麼神奇,難說新妖皇會不會動什麼心思。
別的不說,如果新妖皇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無私且仁慈,不惜代價想得到『板紅根』,又愛惜羽毛不願毀了自己名聲,在己方離開的時候,帶著心腹悄然尾隨,對隊伍發起奇襲,儘管這種可能性不高,但也不是沒有。
儘管她對新妖皇有幾分敬佩,但妖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妖皇背地裡是不是有兩幅面孔……
而且,最主要的是,雲凡等人的身份見不得光。
單只是『板紅根』也就罷了,但如果新妖皇順藤摸瓜,把雲凡『極西之地來客』的身份挖出來,新妖皇難保不會好奇。
到時,對安夏來說,這絕對是一場無妄之災。
她不由得皺起眉頭,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你確定那裡是妖皇的帳篷,那十有八九就是落在妖皇手中了。」
雲凡嘆了口氣:
「『板紅根』現世,將伴隨著天地異象,不可能不會被人留意,而現在你看著晴空萬里,哪有什麼天地異象?但我能感應到禁制的方位明明在那帳篷中……想來一定是落到妖皇手裡了。」
「你手中有打動妖皇的籌碼嗎?」
咬了咬牙,白蓮似下定了決心般:
「如果你有,我可以儘量為你爭取交易的機會。」
儘管希望已經十分渺茫,但白蓮還是有些不願意放棄希望。
畢竟如果按照身前這個年輕妖的話來說,安夏的病,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安夏註定要不幸,不如賭一把,拼一個不算小的機會。
「……很遺憾,沒有。」
雲凡無奈地嘆了口氣:
「以前倒是有,不過我現在一窮二白,我能弄出來的東西,估計妖皇都不會看得上眼的。」
「你有主意沒?」
白蓮皺著眉頭說道。
「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吧。」
雲凡又嘆了一聲,無奈地說道。
從一位妖皇手中拿東西,談何容易?
如果是前世的那位妖皇,那還好說,或許自己可以以足夠的利益取得新妖皇的信任,然後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現在那個妖皇……他直覺感覺,那個妖皇或許跟自己有過交集。
不管是不是來自同一世界,又或者是師傅召喚的神明之一,他都不應該貿然在那種存在面前冒險。
「如果你想到了什麼辦法,一定務必告訴我,如果我能幫上什麼忙,我一定會盡力幫你。」
白蓮低下頭,有些落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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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上
「龍王,還不動手嗎?」
蠱雕真人湊到正在曬太陽的雲鴻志身旁:
「如果不動手的話,我們要不先回去吧?」
「嗯?」
雲鴻志轉過頭,朝蠱雕尊者望去:
「你為什麼這麼急迫?」
「我……」
蠱雕尊者那生滿了鳥毛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就那幾缸水,我天天泡,水都快泡黑了!
「你是知道我的,沒有水我是真難受,但天天在這兒待著,沒機會換水,我又不能溜下去找個湖泡泡澡,老夫很難受啊!」
「再等等。」
雲鴻志擺了擺手,有些愁悶地說道。
其實這次他的由咕咕親自指派的任務,他早已打算能渾水摸魚就儘量渾水摸魚。
倒不是為了什麼「一擊必殺」的時機,主要還是他惜命。
畢竟他的修為在一眾妖族強者面前著實不怎麼樣,真面對面打起來,誰還顧得上照顧他?
要知道跟著他過來的可全是咕咕一方的尊者……
鳳凰一脈的尊者可不一定非要死保真龍一脈的龍王的。
所以他看了看下方的局勢,決定等修士戰部和妖族戰部開大的時候,新妖皇勢力空虛,自己等人再趁虛而入,給新妖皇一個驚喜。
至少打不過的話,由於對人族修士投鼠忌器,追殺他們的妖陣容不會太強。
現在就不一樣,現在出手,沒有來自修士一方威脅的情況下,如果他們戰敗了的話,新妖皇絕對會好整以暇的帶著幾支戰部一路尾隨,都不帶半點猶豫的。
畢竟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臥底,這種不必要的危險,還是不要冒的好。
所以他一直在等下方的妖族和修士一方開戰的時機。
但這會兒他們都已經在天上待了好幾天了,那個新妖皇居然硬是能沉得住氣,就是不對人族修士出手。
雙方就這麼對峙著,其樂融融。
於是雲鴻志也只好在高空吹冷風,吃乾糧。
這乾糧還是不帶一點葷腥的那一種。
當了解過妖族的肉乾糧,又親自參觀了妖族製作肉乾糧的大作坊之後,雲鴻志就再也沒有吃過妖族的一口肉。
三年來,天天吃素的日子,讓雲鴻志的味覺都已經有點麻木了。
吃飯就是嚼,咽,嚼,咽。
沒有一點樂趣。
直到不久前,他感受到體內,正壓制著前任龍王妖丹的黑色釘子忽然朝他的丹田傳去了一縷細微的靈氣。
一瞬間,雲鴻志感覺到了一種名為解脫的情緒。
三年前,師弟讓他臥底三年,為他做一件大事。
來之前,他不知道這裡的生活條件這麼刻苦。
甚至刻苦到讓他就連對童姥的仇恨,都有些淡了。
刻苦得若不是有為天下蒼生不再重蹈他的覆轍,消滅殘忍的妖族作為理念支撐,他早就已經放棄了。
不過,憑著驚人的毅力,他還是熬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三年後,等師弟聯絡,然後把大事辦了,就可以回去了。
到時,就不用再承受這些非人的痛苦。
而現在,他感受到了來自師弟的召喚。
這令他感到如此的親切,甚至差點忍不住熱淚盈眶。
這代表著,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回到人族的地盤,正正經經地當個人,而不是當一個不是人的東西。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回去以後,怎麼合理的安排一天八頓肉的生活。
光是想想就覺得如此美好,如此幸福。
只可惜,他現在身負妖皇咕咕分派下來的職責,不好分身離開。
玩忽職守尚且不算什麼重要的毛病,但擅離職守可就真的算是打妖皇的臉了。
他和妖皇的關係好不容易搭建得如此深厚,如果師弟所說的大事需要這層關係,那他就是在臨門一腳馬到功成的時候,硬生生擺了自己一道。
他決定先完成了妖皇交待的事,再回應師弟的召喚,然後馬不停蹄的去和師弟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