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
雲凡的心情有些複雜。
即便只憑肉眼,不觀測童姥體內的靈力情況,雲凡也能看得出童姥體內的生機正在以一種極度誇張的速度流逝。
以這種勢頭保持下去,恐怕沒兩天,童姥的壽命就走到了盡頭。
儘管童姥罪惡多端,殺人無數,算得上十惡不赦的惡人了,但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雲凡還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童姥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法海,眼中滿是幸福。
「我有點好奇,你們倆一個東封洲人,一個北蘆洲人,是怎麼認識的?」
雲凡又問道。
「我們都是北蘆洲人啊。」
童姥輕輕一笑:
「那時我們是一個偏僻部落的成員,隸屬於蟲蠻,以養蟲為生,偶爾培養出來幾個資質好的妖獸,就上交到更大一點的部落去,換個好前程。
「當時我和阿海是手藝最好的養蟲人,我們養的蛇蟲質量最好,那時我們用多年的積蓄換來了一部體修的招法,招法非常簡陋,放在現在的中洲,算是連鍊氣修士都看不上的東西,
「但我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們盤算著靠著這部招法修行,一點一點的改進,我們還給這部招法起了個名字,就是我第一次和你交手時用的那招拳法——《破魔拳》。
「後來,突然有一天,一群花蠻部落的人闖進了我們的領地,他們是我們蟲蠻的仇敵,他們殺光了部落里的老人,留下了青年、成年和小孩子,青年人、成年人用來給他們的花做『花肥』,小孩子就關起來,等養大了,就接替父輩的般,繼續當『花肥』。
「我和阿海都是小孩子,那些花蠻的人沒怎麼關注我們,我們就趁機用粗糙的招法打死了幾個花蠻的蠻子,逃了出來,
「但我們的腳程太慢,剛逃到半路,就遇到了追兵,阿海為了救我,獨自拖住了那些追兵們,好讓我逃生,我沒能逃走,被逼到了山崖上,實在沒辦法了,又不想過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就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童姥嘆了口氣,眼神似在回憶:
「再之後,我被一根樹枝掛住,樹枝旁邊是一個山洞,我就順勢爬進了山洞裡,誰知道進了山洞,不知道觸碰了什麼機關,山洞口自行封閉了,我逃不出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山洞裡有個老人,死了很久了,我看到他懷裡放著一部古書,上面記載著一部古怪的功法,我就按著上面的功法修行,山洞裡有不知從何處湧出來的泉水,還有仿佛永遠也吃不完的蘑菇,我就一邊吃,一邊修煉,忘記了時間,
「等我出山洞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年,那個抓了我的蠻族部落都已經被滅了,我找遍了北蘆洲,四處打探阿海的消息,甚至為此花了一輩子修行,直至成為北蘆第一化神修士,一統北蘆,都沒有找到阿海,
「但我從那個花蠻部落的修士口中得知當初滅了花蠻的是一個被當了好幾年花肥的叫阿海的孩子,所以阿海一定還活著,
「於是我入侵中洲,想看看阿海會不會在這裡……」
「你為了找一個人,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有沒有想過他們都是像當初的你和法海一樣的普普通通的人,只想平平安安的活著,你就沒有對你之前在中洲所做的有過一點點懺悔嗎?」
雲凡打斷了童姥的話,低聲問道。
「懺悔?開什麼玩笑,這世界就是弱肉強食,我不殺人,別人就不會殺我?他們死在我手中,只能怪他們自己太弱!」
童姥輕蔑地一笑:
「我從來沒有恨過當初的那一群花蠻的蠻子,他們強,所以他們自然擁有可以支配別人命運的權力,我和阿海太弱,所以被他們當作砧板上的魚肉任由他們生殺予奪!」
「……」
雲凡沉默了片刻,對安夏說道:
「我們走吧。」
「好,師傅!」
安夏背著雲凡再次御劍飛了起來,臨走之前,她朝挽著法海胳膊的童姥望了一眼,忽然輕聲說道:
「師傅,我想變得更強,只有變得足夠強大,才能保護你。」
「徒兒。」
「嗯?」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強大,完全來源於靈力。」
雲凡趴在安夏溫潤光滑的背上,目光眺望著遠方: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靈力究竟是什麼,我現在還沒有摸出個頭緒來,但靈力確實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偏執,因為信念就是讓靈力變強的最佳途徑,也就是所謂的道心,
「執念達成,則修為停滯不前,執念未能達成,在靈力的推波助瀾下,你心中便僅剩下這個念頭,
「若有一天,我所行與眾生之願相違,世人皆惡我……唔,這比喻有些不貼切,讓我想想……」
「那我便殺盡天下人。」
「不是,我是說……」
雲凡正要解釋,忽然渾身一震,震驚地望著安夏:
「什麼?」
「眾生與師傅為敵,眾生便犯了死罪,眾生皆滅,就沒有人可以威脅到師傅了。」
安夏柔柔一笑,如玉般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這個世界爛透了,壞人都活得好好的,殺光了也不可惜;好人卻只能在底層掙扎,給他們一個解脫也未嘗不可;
「到了那時,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們可以安安靜靜地在九洲遊歷,看遍這世間的風光,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
「安夏!」
雲凡皺起了眉頭,臉色難看:
「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你為什麼會這樣想?當初你是怎麼說的,你家鄉被修士毀了的慘狀你都忘了嗎!?你若再有這種念頭,休怪我不念師徒情分!」
「嗚,師傅你不要那麼凶嘛,我這不是看到師傅找不到貼切的比喻,就想開個玩笑,給師傅一點小小的提示嘛!我怎麼會這麼想呢?」
安夏吐了吐舌頭,朝雲凡做了個鬼臉。
「真的只是開個玩笑?」
雲凡臉色稍緩。
「當然啦,我是要一輩子跟著師傅的嘛,師傅的夢想是什麼,我的夢想就是什麼,我怎麼會做和師傅的意願相違背的事呢?」
安夏俏皮地一笑,隨後似乎發現了什麼,指著永州城外的方向,對雲凡說道:
「咦,師傅,你看,那道身影好像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