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了眾僧,林不易站在原地想了想,卻沒有立刻回山。
再次掏出一張收斂異象的符紙用了之後,他轉而朝著洪州方向走了過去。
原因無他,一來是回去和錢氏兄弟告別,讓他們給鄖國公帶個口信,把事情的經過交代清楚。
畢竟殷溫嬌乃是鄖國公的女兒,又在這次事件中死去,若是沒個交代,留到以後恐怕也是麻煩。
二來也是想找個地方歇歇,畢竟之前的一夜消耗了太多精力。
進城之前,林不易先是回牛家村找了幾件衣裳,也不管合不合身,起碼比他身上的碎布條要強得多。
接著又找了個斗笠蓋在頭頂,砍了些柴火裝扮成進城賣柴的農夫。
之前在城外渡劫時,大半個洪州的人都見過了他,若是讓百姓們知道自己沒走,少不了又要問東問西,這樣打扮得低調一些,進城之後行事也方便些。
到達城門口時,天色已經大亮。
門前的衛兵看起來松松垮垮,並沒有過度盤查進出城門的行人。
想來也是因為前些日子精神絲毫不敢放鬆,現如今知道妖怪已經伏誅,便當即放鬆了些。
進城之前,林不易便將背上的柴火全都賣了出去,換來了幾十個銅錢。
下山時帶來的銀子早已在戰鬥中七零八落,不知散落到哪裡去了,而他現在經過喬裝打扮的樣子又不適合化緣求齋,故而這些銅錢,反倒能起些救急之用。
又過了半晌,幾經周折之後,林不易這才走到了有間客棧門前。
一路行來,街上的行人都在議論著昨夜發生的事情。
有的說妖龍作祟,有的說刺史害人,大都只是猜測,也沒有個具體定論。
據說州府內已經將昨夜的事情寫成文書,馬不停蹄地送去了長安,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寫的,畢竟知道整件事前因後果的,應該也只有自己和白翎二人。
到了有間客棧之後,林不易也沒有聲張,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番。
由於隔著兩條街,有間客棧倒是沒在昨夜的戰鬥中遭到破壞。
之前從驛站帶來的馬匹還在,說明錢氏兄弟也並沒有離開。
買了幾個包子吃過之後,林不易又在一樓的角落裡等了半晌,這才看到錢氏兄弟二人從客棧外走了進來。
接著也坐在了一樓的飯桌前。
店小二立刻把包子饅頭、早茶小菜端了上來。
「怎麼樣,找到了麼?」錢小甲剛一坐下,便立刻向錢小乙問道。
錢小乙搖了搖頭:「據城民們說,聖僧在城外將那金光大劫獨自扛下來之後,便回金山寺去了。」
「那咱們也吃口飯,趕緊再去一趟金山寺。」
錢小甲拿起包子,囫圇咬了一口,之後又端起茶杯,正要一飲而盡,突然感覺到肩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他連忙回頭,便立刻看到了林不易的笑臉。
「聖……」
錢氏兄弟正要開口,林不易趕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接著坐了下來。
錢小甲會意,立刻壓住了嗓子:「聖僧,您還沒走?」
林不易點了點頭。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據說今天早上您在城外顯露神通,救下了全城百姓?」
林不易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之後便將昨夜和清晨的事情給他們講述了一遍。
只是隱去了和白翎有關的經過。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待林不易講完陳光蕊夫婦的遭遇之後,兄弟二人全都愣在了當場,一時間仿佛沒反應過來。
半晌,錢小乙方才開口:「小姐去世了?!」
他口中的大小姐,指的當然是殷溫嬌。
見林不易再次點頭確認,錢小甲趕忙問道:
「屍身呢?」
「已經被洪州的武官帶回了府衙。」
兄弟二人的眼神中既有背上,又有慌亂:
「大小姐一向待我們很好,每次回京,都會給府里的下人帶很多特產……還給我們講述這裡的風土人情……」
錢小甲抿了抿嘴唇,接著又喟嘆道:「這麼好的人……怎麼就沒有好報呢!」
錢小乙搖了搖頭,又道:「咱們還是想想怎麼回去和老爺稟報吧……老爺他年事已高,平日裡又總覺得小姐嫁的遠,更是心疼。此番若是讓他知道小姐突然離世……」
話音戛然而止,錢小乙仿佛也不敢再想下去。
「都怪我昨夜睡得太沉,竟連小姐最後一面都不曾見到!」
錢小甲既是傷心又是自責,林不易想要出言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沉吟片刻,他才開口:「先前我聽說這裡的州府已經把文書送去了長安,恐怕殷小姐去世的消息,很快便會傳到鄖國公那裡。」
一聽這話,錢氏兄弟幾乎同時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糟了!」
緊接著,二人也顧不得再等著吃飯,拿起行李又放下一錠銀子,齊聲道:「聖僧,我們得先回去跟老爺知會一聲,就不陪您回金山寺了!」
林不易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見兩兄弟抱拳行了個禮,隨後便風風火火地朝著門外奔了出去。
結了賬之後,林不易也從有間客棧出來,接著又隨意找了間客棧走了進去。
開了間客房住下之後,林不易這才鬆了口氣。
也不管錢氏兄弟該如何交代,也沒去想自己的事跡會在金山寺掀起多大的風暴,一頭落在枕上,之後便自顧自睡了過去。
……
「噔噔噔——」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將林不易驚醒過來。
「客爺,您在休息麼?」
門外傳來了店小二的聲音。
林不易坐起身來理了理衣衫,回應道:「什麼事?」
「樓下有位小姐進店,說是來找您的。」
「小姐?」
林不易皺了皺眉。
自己哪裡認得什么小姐?
「那位小姐剛才進店後,要了一桌子菜,吃得差不多了,又說要找東廂二號房的客人,就是客爺您沒錯了。」
林不易想了半晌,也沒想起來自己和哪位小姐有關……
難道是白翎又折返回來了?
遲疑片刻,他走上前打開了房門:「麻煩小哥了,我這就下去。」
「不用下去,我已經上來啦!」
走廊前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
「正是這位小姐!」店小二看到走廊上的人,立刻道。
林不易隨即探出頭,也朝著走廊方向看了過去。
卻見樓梯口站著的,竟是一位大約八九歲的小姑娘,肌膚白皙,眉清目秀,一條長長的麻花辮拖在背後,衣衫稍顯的有些破舊,雙眼卻充滿靈性,正朝他看過來。
「你先下去吧,我和這位大爺有話說。」
小姑娘朝著店小二吩咐了一聲,隨後又從衣袖裡拿出些碎銀子,隨手放在了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看到銀子,立刻笑得合不攏嘴,連聲稱謝,隨後便下了樓。
之後那小姑娘一溜煙鑽進了客房,一點都不客氣,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林不易心下好奇,又見這小姑娘頗為有趣,便沒有阻攔,等她坐下之後,才關上了房門。
「你是玄奘對吧?」
小姑娘剛一坐下,又將林不易上下打量了一番,顯得有些少年老成,之後才開口道。
林不易點了點頭,心頭更是好奇,這小孩究竟是什麼來頭?
「看上去倒是蠻精神的,也不知這次能不能成。」
小姑娘又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小施主……你究竟是何人?」
林不易有些拿不準她的深淺,客氣道。
「我來自普陀山,乃是觀音菩薩座下七符童子,此次前來,是來給你送寶的!」
「普陀山?觀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