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想怎麼整死她家小姐吧!
蘇輕默也是微微挑眉,暗道蘇心娩這是打算來軟的了?
倒是有意思。
「不勞二妹掛心」,蘇輕默看似隨意道:「倒是二妹,這一翻折騰,可要小心身子呢!」
想起那日,破宅子內,蘇心娩腰肢纖細,臂若蓮藕,她這二妹妹,還真是誘人呢。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蘇心娩聽後卻是面色一僵,生怕蘇輕默發現什麼似的。
片刻,她動了定心神,柔聲道:「多謝大姐姐關心,此次染病,娩兒想了許多」。
「大姐姐可知,姨娘也病了?」蘇心娩說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蘇輕默。
蘇輕默面色如常,如平日裡一般清冷無瀾,隨意道:「我素來不願出屋,倒是不知」。
杜姨娘變成了啞巴她自然是知道的,槿夏每日都會去娩楓院和常秋院打探,蘇遠鶴此舉,她倒是並不意外。
杜姨娘,根本沒有中殞人醉之毒!
杜姨娘之所以日漸憔悴,的確是如那些郎中所說,是憂心過度,心病成疾!
可她就是要讓杜姨娘一點一點把自己嚇死,她要讓杜姨娘每日都在這殞人醉之毒中算著日子,細數著自己還能苟活幾日,細數著…
死亡降臨的日子!
五年前。
那時,蘇輕默傷的很重,卻也明白了一切,她與沈府先後出事,分明是與自己的親爹爹,『好』姨娘有關。
回去相府…她定是一死!
她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便是這位老人。
那時師傅總說,並非是他救了自己,而是自己救了他,而後她才知道,當時,師傅在太霞坡,是要自盡的!
只因救了自己,他放心不下…
而後師傅便帶著她離開了燕寧。
在前去北祁的路上,直到蘇輕默的身子已無性命之憂,師傅才告訴她,在她體內有一種毒,無解之毒!
小小的蘇輕默外傷剛好,身子還十分孱弱,在聽到自己中毒之後,嚇的魂飛魄散。
「這毒,名叫殞人醉」,馬車上,老人將手裡的饃餅掰開,大的那半遞給蘇輕默。
「中毒之人食之無欲,寢之無眠,神智薄弱,萎靡不振,會日漸憔悴消瘦,中毒三月,便會香消玉殞,故而得名!」
小小的蘇輕默猛然瞪大眼睛,那手上的饃餅也掉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嚇的不知所措。
「所以…」蘇輕默稚嫩的聲音顫抖道:「師傅,我…我快死了麼…」
那她是…
何時中的毒?她還能活多久!
老人卻將那饃餅撿起來吹了吹,又用那蒼老滿是褶皺的手擦了擦,說道:「沒事,還能吃」。
咬了一口饃餅,繼續說道:「你體內的毒,該有八年之久了」。
「八年?」蘇輕默震驚道。
可…她才七歲啊!
況且,不是說三個月便會死掉麼?!
卻在這時,蘇輕默小小的身軀一震!
「師傅,你方才說,這毒…」
食之無欲,寢之無眠,萎靡不振,日漸憔悴,那不就是…
蘇輕默顫抖著說道:「府里下人曾說過,我娘死前,便是這般…」
杜姨娘一直告訴她,娘親的身子素來不好,正因懷了她,體內的氣血無法滋養兩個人,才導致娘親越發消瘦孱弱,最終難產而死!
可師傅所說的這毒藥,竟與娘親死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卻見老人點頭說道:「你是在還未出生時,便中了這毒,劑量微小,卻時日許久,所以你這副身體,與殞人醉,已融為一體了!」
從脈象上來看,蘇輕默的身體十分適應殞人醉,這便說明,蘇輕默在出生之前,甚至是胎兒成型之前,便已經接觸了殞人醉!
她是與殞人醉…
一同成長的!
也正因如此,殞人醉並不傷害蘇輕默!
「所以…」蘇輕默渾身顫抖,不可置信道:「中毒的,是娘親…」
「可…」蘇輕默問道:「娘親是在生我三月內中毒的麼?」
若早已中毒,又怎會十月懷胎生下自己呢。
老人卻是搖頭說道:「從你中毒的時間來看,並非快出生時才中毒的,而是…」
他擔憂的看了一眼蘇輕默,嘆息道:「是沈夫人中毒在先,沒幾日便有了身孕,也正因有了你,將沈夫人體內的毒素吸取一半,她才活了這麼久」。
老人撫摸著蘇輕默的頭說道:「是你讓沈夫人多活了七個月,也救了你自己」。
蘇輕默娘親的死,從來不是因為她,相反的,正是因為有了她,殞人醉的藥效減半,沈夫人才挺到了蘇輕默出生。
其實杜姨娘怕被沈府察覺,毒藥下的本就不多,杜姨娘想讓沈離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
慢一點她不在乎,可沒想到,沈離竟是有了身孕。
殞人醉被蘇輕默吸收了大半,這才讓沈離挺了這麼久。
而她不知道,沈離之所以挺這麼久,更是因為…
她的意志!
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後,便將所有的愛都給了腹中孩兒,她深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她只有一個信念,她不能死,她一定要讓她的孩兒,活著來到這個世界!
正是這股母愛,讓沈離堅持了下來。
所以沈離的死,從來都不是因為蘇輕默!
而時至今日,蘇輕默也終於明白!
能給娘親下毒的人,自然是府中的人!
是蘇遠鶴還是杜妍絮,已經不重要了。
「啊!」蘇輕默大喊一聲哭了出來,這些年來,她在自卑、自責、痛苦中活著,她把娘親的死歸咎於是自己的錯,她以為父親如此待她是她活該!她剋死了娘親,自己卻活了下來,她就是一個掃把星,她活著就是個錯誤!
可現在她才明白,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是蘇遠鶴和杜妍絮毒死了娘親,現在她們又害死了自己,害死了外祖父一家!
她的父親,何其無情,何其恐怖啊!
蘇輕默放聲大哭著,這一個月以來,她知道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眼下身子剛有些好轉,便又得知親生父親是殺母仇人,對於年僅十歲的她,的確太過殘忍!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筋疲力盡,雖痛苦的抽泣著,卻再也發不出嘶吼的喊聲,老人才擦了擦蘇輕默滿是眼淚的臉。
將一旁的布包打開,老人又拿出一塊饃餅,遞給蘇輕默道:「不哭,默兒不哭,吃吧,吃飽了,師傅帶你趕路」。
蘇輕默顫抖著接過那塊餅,看著老人滿眼的心疼與慈愛,心似乎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這輛馬車破舊不堪,椅子不知何時歪的,一面高一面低,呈斜坡狀,蘇輕默坐在上面時總會被滑到另一邊,車簾在陽光下看滿是小小的破洞,陽光總會從那些小洞中穿過,屢屢斑駁。
可就是在這簡陋的馬車中,蘇輕默感到了安心與溫暖,似乎只要她在這馬車內坐著,師傅在外面駕著車,她便什麼都不害怕,也什麼都不願去計較了。
卻未曾想,便是去了北祁,遠離燕寧,她仍不能與師傅安安穩穩的活著!
她終還是回了燕寧!
那便…
都去死吧!
她體內的殞人醉,她與娘親的仇,總要有個了結。
以杜姨娘的性子,在知道蘇遠鶴要殺她之後,定然不會坐以待斃,而蘇遠鶴倒真不叫她失望,為『警告』杜姨娘竟是將她毒啞了!
眼下杜姨娘驚恐不安,惶惶度日,怕也挺不到三月,就要身亡了呢!
而此時,蘇心娩看了許久也沒看出蘇輕默面上有何異樣,她看似傷神道:「姨娘近日來身子不好,便是娩兒風寒,姨娘都未來看娩兒一眼」。
槿夏在一旁聽後滿臉的嗤之以鼻,暗道杜姨娘敢去,你倒是敢讓她看麼!就那一身的紅紅紫紫,可別是把杜姨娘給嚇出了聲,治好了啞病。
蘇輕默卻不見神色,清冷道:「杜姨娘是因病著,身子不爽,二妹何須介懷」。
誰知,蘇心娩卻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可憐楚楚道:「大姐姐,娩兒知道大姐姐不喜娩兒,可娩兒從未害過大姐姐啊!」
槿夏險些嗆咳出聲,暗道蘇心娩是如何能把自己說的這般無辜的?
這簡直是…
不要臉啊!
蘇輕默卻無動於衷,看向蘇心娩道:「二妹何出此言,我何時不喜二妹了?」
蘇心娩雙眸含淚,有些激動道:「不管大姐姐信與不信,娩兒從未做過任何傷害大姐姐的事,姨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爹爹又忙於朝事顧不得我,在這府中,娩兒可以依賴的人,便只有大姐姐啊!」
這一番說辭,蘇心娩簡聲淚俱下,蘇輕默倒不如何,槿夏卻是再也裝不下去了。
她震驚又『佩服』的看著蘇心娩,面上一幅你這也太狠了的表情,若非心知肚明,槿夏都要信了她的鬼話了。
蘇輕默則淡聲道:「二妹妹這翻言辭,怕是嚴重了!」
見蘇輕默無動於衷,蘇心娩竟是猛然跪了下去。
「不是的大姐姐」。
在槿夏震驚的目光中,蘇心娩哭道:「大姐姐以前對娩兒有些誤會,可你我本是姐妹,娩兒又如何會傷害自己的姐姐呢?大姐姐與娩兒,本就該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啊」。
許久,直到蘇心娩跪的膝蓋生疼,幾乎要忍無可忍,蘇輕默才終於緩緩將她扶起。
「二妹怕是想多了,我回府半載,從未覺得有誰害過我,更別說誤會二妹妹了,杜姨娘身子不適,過些日子便會好了,二妹不必如此憂心」。
蘇心娩雖站起身來,卻仍是淚如雨下,哭道:「姨娘病重,找了許多郎中也不見起色,日後娩兒便只有大姐姐了,若娩兒之前做過什麼叫大姐姐誤會之事,娩兒今日給大姐姐道歉,求大姐姐原諒」。
槿夏簡直想拍手叫絕了,這蘇心娩到底受了什麼刺激,竟作出這一翻戲來,莫不是叫人毀了清白,得了失心瘋吧。
眼下這屋內三人,蘇輕默面無神色,清冷如常,另外兩人,一個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一個滿眼震驚,目瞪口呆。
倒是極為有趣。
「我並未怪過二妹,又何談原諒二字」,蘇輕默說的不輕不重,不痛不癢。
誰知,蘇心娩竟又是跪了下去。
「可娩兒待大姐姐真心實意,天地可鑑,大姐姐若不原諒娩兒,娩兒今日便不走了」。
蘇輕默聽後心下冷笑,暗道蘇心娩今日戲倒是足。
她一把將蘇心娩拽起,終於是說道:「二妹如此倒成了我心思狠毒了,到底是一家人,日後你我多相互扶持便是」。
聽了這話蘇心娩才站起身子,柔聲道:「娩兒多謝大姐姐,日後娩兒定與大姐姐多多親近」。
「那娩兒便不打擾大姐姐用膳了」,蘇心娩轉身向外走去,臉上的淚痕都還未消,那瘦弱的身子微微搖晃,步履瞞珊,當真一副楚楚可憐的悔過模樣,直到走出碧空院,蘇輕默與槿夏都還能聽到她低低的抽泣聲。
許久,槿夏仍是一動不動,呆若木雞的盯著外面道:「小姐,她是瘋了麼?」
蘇心娩今日,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凡事反常必有妖」,蘇輕默神色清冷,淡聲道:「這幾日盯著些娩楓院吧」。
「好…」
槿夏應著,卻仍盯著蘇心娩離開的方向,顯然還沒從這震驚中清醒過來。
這一日,早朝。
和親儀仗回京已有兩日,這兩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同查,可謂忙的不可開交,只可惜,整整兩日不眠不休的審問,卻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和親隊伍全部人等,上下口徑十分一致,與薛鵬當時所言無任何出入。
他們細細查過寧依嵐的屍首,的確是中毒而死,也正是在彩衣身上找到的夾竹之毒,毫無疑問,正是彩衣毒殺了五公主!
可到底是誰指使的呢?
可惜,彩衣已死,無從查證。
可她臨死前所喊出的那句話…
眾人皆說聽的清清楚楚,彩衣嘴裡喊著「做鬼也不會放過太子殿下」,便一頭撞死在樹上了。
這彩衣乃五公主的貼身宮女,平日裡根本不可能與太子殿下有什麼瓜葛,那麼臨死前這一句…
顯然是與毒殺五公主有關啊!
雖已死無對證,無切實的證據,可若說五公主的死與太子無關,自然是沒人信的。
早朝之上,溫齊,馮擎等人,便只得將問到的如實回稟給了燕寧帝。
沒有證據,只憑彩衣死前一句話,此案算是…
僵在這裡了。
只看陛下是怎麼想的了!
而寧禮琛在聽過回稟後,一顆心也墜到了谷底。
他本還期望三司同查,能查到一些寧依嵐中毒的蛛絲馬跡,證明他的清白,可誰知查來查去,卻是與薛鵬所言一樣。
彩衣臨死前為何要喊自己,他也是一頭霧水啊!
指使彩衣給寧依嵐下毒,簡直就是子虛烏有的事!
他根本沒有做過啊。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