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夜遷沉一句一句應著,心裡竟是從未有過的心疼。
「那麼…」蘇輕默淚落滿面,卻是極為認真的看著夜遷沉:「你…真的…真的是…」
她的師叔!
「是…」
夜遷沉低聲應下,竟有些不敢去看蘇輕默那複雜的神色。
蘇輕默聽後,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了聲音。
「默兒…」
正當夜遷沉不知如何解釋時…
「師叔!」
蘇輕默卻突然抱住了自己!
將頭埋在夜遷沉肩處,蘇輕默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出聲。
「你為什麼不早說…」
蘇輕默哭道:「師傅說你會找到我,會護著我,你為什麼不早說…」
師傅沒有騙她!師叔也沒有騙她!
師叔很快就找到了自己!
在每一個她身陷危險時!
每一個她無能為力時!
每一個她心神不寧時!
「師叔…師叔…」蘇輕默一遍一遍的叫著夜遷沉,哭道:「我好想你…」
她也有親人啊!她還有親人啊!
五年來,她與師傅和槿夏相依為命,五年後,她孤身回京,除了槿夏再無依靠!
身負血海深仇,無人感同身受她的仇恨,她步步為營,生怕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多少個夜裡她握著那玉佩發呆,念想著師叔此時,是不是正在找她…
她是多麼害怕死在燕寧,永遠也見不到師叔啊!
可其實…
他一直都在啊!
一直護著自己,不受半點傷害!
「為什麼不告訴我,師叔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蘇輕默哭的不能自已,緊緊抱著夜遷沉,生怕他下一刻會消失不見一般。
夜遷沉抬手摟住蘇輕默,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告訴蘇輕默,因為自己生氣她孤身來燕寧報仇?
因為想看她撞上南牆,記住不可再魯莽行事?
夜遷沉眸子微晃,看著到自己心口的蘇輕默,忽然想起,她也才
剛剛及笄而已啊。
若無自己,她縱使聰慧無雙,縱使心思縝密,可在這豺狼虎豹之間,她是否也要,滿身傷痕了呢。
抬手,撫過蘇輕默的髮絲,夜遷沉低聲道:「蘇輕默,你可怪我?」
蘇輕默哭泣著抬頭,滿眼淚痕,卻掩飾不住眸中的歡喜與思念。
「師叔一路相護,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還會怪師叔?」
夜遷沉心下一疼。
眼前的女子,對待敵人深沉狡詐,可對待她在意之人,又是這般簡單純粹。
夜遷沉垂下眸子,那一身霜雪消融,冰寒褪去,柔聲道:「默兒…我在」。
蘇輕默心頭一暖。
「師叔…師叔…」蘇輕默呢喃著,緊了緊手,死死抱著夜遷沉,感受著夜遷沉的心跳,感受著,師叔的溫暖。
似乎永遠不打算放開了一般!
「師叔…」
蘇輕默閉上殷紅的淚眸,喃喃道:「我好想師傅,也好想你…」
夜遷沉下顎抵著蘇輕默的額發,輕撫著蘇輕默的青絲,心頭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許久,直至夜遷沉生怕蘇輕默再這般站下去,怕是腿都要站軟了,便輕輕推開蘇輕默,看向自己的肩頭,低聲道:「蘇輕默,你怕是要給我換件衣裳了」。
蘇輕默這才發現,夜遷沉的衣衫早已被自己的眼淚染濕了一片。
眸中划過淡淡愧疚,蘇輕默卻是又靠了過去。
「再抱一會…」
這是…師叔啊!
她師叔這般風華絕代,氣勢萬千!
出入皇宮,無懼太子,對抗皇權!
如師傅所說,師叔一直都在護著她啊!
這就是…她的師叔啊!
蘇輕默死死抱著夜遷沉不肯放開,滿眼的歡喜與親切,已全然忘記了…
男女有別!
這一身柔軟貼近,夜遷沉滿眼無奈,真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會忍不住…
生吞活剝了自己這小師侄女!
蘇輕默,你為何…
都不怪本王呢!
你這般,該讓本王如何愧疚!
蘇輕默…
本王該拿你,怎麼辦呢!
抬手,便用力環住了蘇輕默的腰身。
此時,皇宮。
與清風饜『認親』的暖意融融相反,此時的勤政殿,正上演著『弒親』的大戲。
此時,寧禮琛跪趴在地上,那眸子通紅,不停的乞求著。
「父皇,不是那樣的!不是您想的那樣!」
寧禮琛渾身發抖,恐慌至極,已沒有半點太子的模樣。
「父皇,兒臣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沒想過要控制朝臣,取代您啊!」
天還未亮寧禮琛就被召來了勤政殿,他滿心疑惑,猜測著父皇這個時辰召見自己是為了什麼?
卻萬萬沒想到…
竟是景岳客棧,東窗事發!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啊!
他半點消息也沒收到,整個景岳客棧就被全端了!
此時,燕寧帝的龍袍上還沾染著血跡!
他親審了半宿,剛剛才從天牢出來,今夜在景岳客棧享樂的那些大臣…
都已經被處以極刑了!
燕寧帝親自動了手,可見是怒成了何等模樣。
而此時,燕寧帝聽著寧禮琛的解釋,陰鷙眸子的盯著他,不執一詞,身上卻分明透著殺意。
許久…
「毒害皇妹,破壞和親,結黨營私,大肆斂財,操控朝臣…」
燕寧帝緩緩走近寧禮琛,陰冷道:「寧禮琛,你這是迫不及待,要坐朕的龍椅啊!」
天色大亮,陽光淡淡灑下,點點桃花剪影於地,蔭影斑駁,這寧靜的清晨之下,卻是…
驚濤駭浪的朝局!
丞相府。
蘇啟志一夜未眠,卻不是因死了姨娘而多麼悲痛,而是…
擔心自己的仕途!
此時他剛剛從蘇遠鶴的房間裡出來,眼眶微青,眸中那自滿張揚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瘋狂與毅然!
他已經與父親商議好,杜姨娘…
暫不發喪!
他本就只得探花,只有入翰林院大顯身手,有一番作為,日後才能飛黃騰達,高人一等!
他絕不能讓杜姨娘的死,影響了他的前途!
一個姨娘去世,本就不需要大肆操辦,只要相府默不作聲,是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皇宮。
早朝。
此時,文武百官站在下首,卻是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只因…
燕寧帝未到!
不僅如此,這個時辰了,太子殿下及好幾位大臣也還未到。
眾人議論紛紛,卻無人知曉是怎麼回事。
只有寧湛怡然自得的站在那裡,絲毫不見疑惑之色。
寧毓見此微微蹙眉,暗道他這六弟,明顯是知道些什麼啊。
正在這時,燕寧帝到了。
那臉色陰沉…
竟還隱隱帶著殺意。
眾人心頭一震,下跪見禮後,卻聽燕寧帝說道:「徐公公,宣旨」。
只見徐公公緩緩打開手中的聖旨,垂頭宣來,竟是連手都微微發抖。
而眾人屏息聽著,卻是…
赫然瞪大了眸子!
文武百官無不震驚!猛然看向徐公公,那眸子都瞪的如銅鈴一般、甚至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
這…這竟是…
廢太子的聖旨!
直至徐公公宣完,大殿內鴉雀無聲,眾人愣在原地,根本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尤其寧毓,他幾乎連瞳孔都在顫抖,死死的盯著徐公公手中的聖旨,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父皇…
廢了寧禮琛?
寧禮琛被廢,即刻起前往悀州,永遠…
不得回京!
寧毓垂在兩側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久…
心下狂喜!
寧禮琛被廢了…
寧禮琛被廢了!
哈哈哈!
父皇廢了寧禮琛,他日後再無對手了!
寧湛不過是草包一個,儲君之位非他莫屬!
哈哈哈!
若非還尚存理智,寧毓簡直要笑出聲音了。
不管為什麼,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
此時,倒是蘇遠鶴最先反應過來,上前顫聲道:「陛下,儲君乃國之根本,太子殿下並無大過,怎可…怎可隨意廢黜啊!」
蘇遠鶴渾身都被汗水浸濕,昨日早朝分明還好好的,不過一夜時間,陛下怎麼會廢了太子呢!
怎麼會這樣!
到底發生了何事啊!
寧禮琛被貶出京,那麼自己這太子一脈…
蘇遠鶴簡直不敢在想下去了。
誰知,卻聽見燕寧帝聲音陰冷道:「蘇愛卿也是景岳客棧的常客吧」。
此話一出,蘇遠鶴渾身一震!
他猛然跪在地上,渾身發抖,驚恐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景岳客棧!
景岳客棧紙醉金迷,是世外桃源,也是情報樞紐!
寧禮琛以此控制朝臣,穩固地位,也大肆斂財,傳遞消息。
說白了,這些朝臣的把柄都在景岳客棧,被寧禮琛攥著命脈!
若有朝一日,當真出事,這些把柄足以讓他們…
不聽天子,卻聽太子!
而陛下…
已然知曉!
怪不得!
怪不得陛下會廢了太子!
陛下竟是查到了景岳客棧!
完了!
完了!
不止是蘇遠鶴,燕寧帝這話一出,大殿竟有一半官員猛然抬眸看向上首,滿面驚恐。
李御史更是身子一軟,『撲通』一聲跌倒了下去。
燕寧帝並未理會,他陰鷙的眸子掃視一圈,冷聲道:「今日未上朝的,昨夜朕已經從景岳客棧帶回天牢處置了,你們可還有人,要為寧禮琛求情?」
話音剛落,『撲通』一聲,徐院卿也是直直倒了下去,瞧那模樣,竟是直接暈死在了大殿上。
陛下這句處置了…
自然是…殺了!
太子一脈的人皆是渾身一震,恐懼至極。
寧毓挑眉他看向這些神色驚恐的大臣,心下冷笑,何止幸災樂禍能夠形容!
卻不知寧禮琛是做了什麼驚天大事,竟將他太子一脈的臣子,都拉下水了呢!
他看向寧湛,卻是眯起了眸子。
廢太子…
怕是與他這六弟,脫不了干係!
倒是,真讓他意外呢!
此時,清風饜。
「師叔是何時找到我的?」蘇輕默坐在夜遷沉對面,熠熠生輝的眸中滿是好奇。
她抱著夜遷沉許久,直至自己都感覺沒力氣在站著,才放開了夜遷沉。
倒是…
又給這人換了件中衣。
許是一夜未眠,蘇輕默神情不似往日那般清冷高傲,那眸中點點依賴,卻帶著歡喜,竟讓夜遷沉有些心緒不寧。
「知你離開北祈,我便來了燕寧,比你早到了幾日」。
夜遷沉修長的手指擺弄著青玉茶杯,不再抬眸看蘇輕默。
蘇輕默給氣笑了。
這人在北祈時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偏偏不與自己相認,十之八九,是存了看自己笑話的心思!
雖是如此,可蘇輕默仍是滿心溫暖。
她的師叔,早自己幾日到了燕寧,在自己回京的第一日便出手相助,分明是怕她在相府受一點委屈!
繾綣雙眸微紅,蘇輕默輕聲道:「所以…師叔會一直在這陪著我的,對麼…」
夜遷沉抬眸,就見蘇輕默眼波瀲瀲的看著自己,那柳眉如煙,委委佗佗的容貌如初月弄色,撩人心懷。
眸中划過一抹無奈與笑意,他這小侄女,分明是怕他離開呢。
勾唇答道:「對」。
他就在這裡…
一直陪著蘇輕默!
蘇輕默笑意更濃,那唇角似乎從方才起,便沒有壓下去過。
而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莫深的聲音。
「主子」。
莫深站在門外說道:「燕寧帝早朝下旨,廢黜太子,命寧禮琛即刻前往悀州」。
蘇輕默聽後,終是長舒一口氣。
如她所想,景岳客棧,定能扳倒寧禮琛。
一國皇帝,怎能容忍太子掌控著朝臣呢!
夜遷沉聽後沉聲道:「盯住東宮,寧禮琛便離開即刻跟上」。
「是」,莫深應道。
「安心了?」屋內,夜遷沉看向蘇輕默,問道。
「嗯…」
誰知,蘇輕默卻笑眼彎彎,輕聲說道:「有師叔在,就安心了…」
夜遷沉眸光一晃,這聲音似乎在他心尖拂過,卸下他萬千冰寒,徒留一片柔軟。
皇宮。
東宮。
此時,廢太子的消息已經傳遍皇宮,寧可瑤連早膳都震驚的摔在地上,抬腳就向東宮跑去。
卻是在看見寧禮琛時,嚇了一跳。
寧禮琛的房間內一片狼藉,東西碎了滿地,桌椅被毀,連太子的朝服也被撕毀,滿屋都可見以內力弄出來的掌印。
此時寧禮琛站在屋內,那滿眼的狠戾與殺氣,嚇得寧可瑤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皇兄…」寧可瑤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
怎麼會這樣!
父皇怎麼會廢黜皇兄呢!
到底是為什麼啊!
寧禮琛冷笑道:「皇兄?」
他一步步走向門口的寧可瑤,冷聲道:「我是你皇兄麼?寧可瑤,你現在滿意了?」
寧禮琛厲聲喊道:「你滿意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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