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我依然有兩個好朋友,一男一女,他倆陪伴我走過了我苦難的童年,我的小學和初中生涯。也正是他倆,一個從始至終出現在我的人生里,陪我披荊斬棘,給我遮風擋雨;而另一個卻給了我美好芬芳的開始,結局卻苦澀難當的初戀。
交代一下男孩子的名字叫孫承東,女孩兒叫蘭筱靜。
我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但不是在一個居民組,彼此家裡也就相隔一公里左右。
孫承東比我大一歲,膚色微黑,濃眉大眼,個子不高,但是很結實,尤其是兩個拳頭握緊時,胳膊上都是緊繃繃的疙瘩肉兒。他的性子很豪爽乾脆,為人正直熱情。我和他在學前班的時候認識,他是唯一一個對我熱情而我又絲毫不感覺到反感的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孫承東為人好,但是學習卻不好,又十分調皮,所以在學校里算是老師眼裡的壞學生吧。很多老師也不明白為什麼成績優秀的我會和這樣的學生成為好朋友。對於這一點我也說不清楚,因為我後來的初中、高中生涯證明班級里那些調皮,成績不好的學生關係跟我都不錯,反而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跟我之間總有看不見的隔膜。也許,我骨子裡其實是有壞學生的基因吧!
孫承東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基本上排在班級里後五名。如果有一天他考到了倒數第六名,那一定是老師頭一天吃壞了東西拉肚子,以至於頭昏眼花批錯了成績。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小學到初中他所有的作業都是抄襲我的,所以每天放學他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跟著我來到我家裡抄我的作業。時間長了,他跟我爺爺奶奶也熟了,後來幾乎就成了我家裡的一員,我的爺爺奶奶也成了他的爺爺奶奶。他常常笑眯眯的說自己爺爺奶奶去的早,我的爺爺奶奶就是他的爺爺奶奶。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了解了我的家境,常常是寫完了作業也不回家,還要幫我幹些活,有時候甚至乾脆就住在我家裡。晚上,兩個同齡人擠在一個被窩裡十分興奮,嘻嘻哈哈的很晚還不睡,經常要奶奶來訓斥才意猶未盡的閉上眼睛和嘴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我大一歲的原因,這小子在有些方面要比我聰明和領悟很多。我想我寫到這裡,很多朋友已經猜到了!沒錯,這就是男孩和女孩之間的事情!
無數個夜裡,我和蘭筱靜就成了他調侃的對象。
每當他說到蘭筱靜,我的心裡都會有種說不清的感覺。那時候我們都是十二三歲,對於男女間的事情正是懵懂的時候。孫承東拿她和我開玩笑,我嘴上激烈的反擊、辯駁,表現的很氣憤,實際上心裡是有一點隱約的歡喜的。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我知道蘭筱靜是班裡所有男生……哦,我不知道該怎麼準確表達了,不能說是所有男生的夢中情人,因為我們還顯得太年輕,用這個辭藻不太合適。但是就是那種感覺吧,反正她是最受男生歡迎的。
蘭筱靜是女生里最漂亮的,皮膚白皙,個子高挑,水靈靈的大眼睛,紅撲撲的臉蛋兒,笑起來的時候腮邊會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兒,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像芭比娃娃。其實,在村里她可以算得上是公主了,因為她爸爸就是我們村的村長,家境在村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她一點兒也不嬌氣,性格開朗大方,為人親和,跟誰都相處的很好,這樣再不討人喜歡就是怪事了。
大家都看出來了,我跟蘭筱靜一點兒都不般配。家庭狀況就不需要提了,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再說長相,其實我並不醜,五官還算端正,鼻樑挺直,眼睛雖然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小,還是雙眼皮呢!但是長期的營養不良使我身材瘦小,脖子細,手腕細,腿細,多數人看到我可能都會擔心來陣風能把我吹跑了。要是說我心裡想著能和蘭筱靜將來如何如何那真是應了那句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如果非要找出一個我配得上她的理由的話,那就是我的學習成績比她好一點。蘭筱靜的學習並不是很突出,在班級里只能算是中上。
雖然心裡清楚自己跟她之間的差距,但是內心裡有時候產生一些漣漪這是無法避免的,這個年紀誰能沒有些青春躁動呢?這跟痴心妄想是兩回事兒。
孫承東之所以拿我倆說事兒是因為我和蘭筱靜是同桌,而且是整個小學的時光,整整六年,所以我跟蘭筱靜肯定比跟其他女生的關係要好很多。
而我也成了男生們眼裡的公敵,他們羨慕我,嫉妒我,因為全班的男生都想跟蘭筱靜成為同桌。我猜想他們其中的很多人一定會在心裡咒罵我,甚至恨不得我哪天因為實在交不起學費而輟學或者一不小心跌倒在牛蹄窩裡被水嗆死才好。
事實上有好幾次我確實是和蘭筱靜分開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蘭筱靜下課後堅持跟老師說要和我坐在一起。於是,那個課前還洋洋自得,興奮的直冒鼻涕泡兒的傢伙在一節課後又不得不黯然離開那個還沒坐熱乎的王座。對,那就是王座,跟公主坐在一起的當然是王子。看著那傢伙對我放射出哀怨的眼神,我竟然心虛了,似乎讓他離開是我在背後搞得陰謀詭計。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心裡也是不希望和蘭筱靜分開的,每次重新坐在一起,我就會心裡發熱,浪花激盪,拍打在我的心頭,使我渾身充滿了力量。
我自認為自己還是個很理智的人,我總是提醒自己蘭筱靜跟我坐在一起並不是喜歡我,而不過是出於對我的同情和關心罷了,自己千萬不要自欺欺人,自我感覺良好。彼此的差距註定了我們之間只能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一次次的告誡自己是一隻癩蛤蟆,一隻醜陋而卑微的癩蛤蟆,身邊的是一隻純潔高貴的白天鵝!癩蛤蟆和白天鵝之間是不可能有什麼交集的!
由於我和孫承東關係很好,而我和蘭筱靜關係也不錯,漸漸的孫承東和蘭筱靜也親密了許多。慢慢的我們三個人就形成了一個默契而穩定的小群體,蘭筱靜也會時常的在放學後跟著孫承東到我家裡來。可能是以前只是聽說我家裡很窮,當她第一次到我家裡體驗了我的生活後,我清晰的記得她當時臉上閃現出的那種表情。那表情里有意外、驚訝、震撼、憐憫、同情、悲傷、憂鬱……我還記得她哭了,就把纖細的身子靠在烏黑的門框上哭泣著,那瘦削的肩頭微微抖動著,像一隻受了傷的蝴蝶……
這一幕,許多年以後還深深留在我的記憶中。就因為這,即使是在她離開我的那一天,我都沒有怨恨過她,至始至終都沒有過。因為我知道她一直都是個善良的姑娘,尤其是對我,她根本不虧欠什麼,相反是我應該感激她才對。這是後話,以後再說。
我們三個人越來越形影不離,到了初中又恰好分在同一個班,逐漸就有了「彎壠背三人組」的稱號。
初中離我們村子有十幾里路,一般都是騎自行車去上學,而為了給家裡節約錢,我阻止了爺爺要給我買自行車的打算。一輛新的自行車要一百多,我想我還是省省,只要每天早點出發,走著去上學也是來得及的。
讓我感慨萬千的是當我第一天早早起來時,孫承東和蘭筱靜已經在我家的院子裡了,每個人都是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只不過蘭筱靜的是小一點的女式的。孫承東看著我笑嘻嘻的用手拍打著車座,豪邁的說從今天起這輛寶馬就是咱兄弟倆的了!一旁的蘭筱靜笑顏如花,對我微微點頭。我頓時感覺眼睛有些潮濕,好像有什麼熱乎乎、濕漉漉的東西模糊了我的視線……在他們面前,一切的話語都顯得虛假做作。
於是從那一天開始,每天在通往初中的路上都會看到三個年輕人騎著兩輛自行車:一個敦實的少年載著一個瘦弱的少年有說有笑,一個清秀靈氣的少女笑盈盈的望著他倆跟在後面……
這一幕,整整三年都沒有改變,即使風吹雨打;任憑春秋交替……
那麼,我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