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劉據一行人繼續東行。
公孫卿則奉劉據之命分頭行動,在百名建章騎的「護送」下,前去聯絡和招攏齊地的方士和信仰方術的百姓。
最終,雙方會在東萊郡城,也就是後世的煙臺市蓬萊區以南一帶匯合。
出發之前,劉據還叫霍光私下囑咐了這些建章騎。
命他們務必將公孫卿看好,倘若發現這個傢伙存在逃跑的意圖,可以直接將其捆了帶來東萊郡城,不必有所顧忌。
除此之外。
劉據也一直在暗中為自己的「造神」計劃做著準備。
每每途徑一處縣城,他都會交給自己從太子府帶出來的最親信的隨從與中盾一份工圖,命其找到當地的鐵匠或木匠連夜趕製一些東西。
並且每次趕製出來的東西都只是一部分安裝部件。
不論是這些隨從和中盾,還是那些幹活的鐵匠和工匠都不知道劉據打制這些東西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如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已經裝了兩輛馬車,還用麻布蓋了起來,就跟在車隊之中。
如此進入東萊郡境內之後。
縣城逐漸變得稀疏起來,驛館也間隔也變長了不少。
霍光此前便為劉據分析過東萊郡的具體情況。
東萊郡的面積不比此前途徑的泰山郡和北海國小,但哪怕是加上東萊郡城,縣城的數量也只有十一個,並且每個縣城之間的距離還都相對比較遠。
這是因為這個時代還沒有航海運輸業務的需求,也不需要出海港口。
而越是靠近海岸的地方,受到颱風與漲潮的影響自然越大,這個時代的民間房屋建造水平與條件實在難以抵禦這些自然災害。
因此相對於風平浪靜的內陸而言,這個時代的沿海地區,就是人們眼中的窮鄉僻壤。
而海邊漁村的那些漁民。
則基本都是失去了田地的百姓,走投無路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至於後世受到人們追捧的海鮮,如今也並不怎麼受歡迎,甚至在一些有田有地的望族和富農眼中,那些海鮮就只是餵雞餵豬的飼料,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拿去果腹。
不過海鮮中的魚倒算個例外。
雖然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冷藏和運輸的條件,大部分海鮮打撈上來之後基本都只有腐壞發臭的下場,但如果漁民將魚晾曬成鹹魚魚乾,還是能夠當做糧食儲存或是當做商品去換取一些東西,只不過收益依舊很難與種地相提並論便是了。
當然種地的前提是得是先有足夠的田地。
又過了十日。
劉據一行人在距離曲成還有兩日路程時,來到了一個名為東溝的小村落。
這個小村落尚且不足百戶人家,旁邊有一條清澈的小河。
時下天色已經不早,霍光命人進入村落查探了一番,又有當地亭長作保,便決定先在村外紮營歇息一宿。
結果才剛紮好營,還未來得及生火造飯,外面便傳來了一陣騷亂。
劉據最近也是閒的蛋疼。
見好不容易有事發生,又聽說來者只是有一個鄉民,不論霍光如何勸阻,也非要親自去瞧瞧。
如此來到外面,隔著十丈遠就聽到了亭長的呵斥:
「快點回去!你知道這是哪位貴人,就敢前來造次?」
「山叔,你就行行好問問裡面的貴人吧,我娘要是再不送去黃縣求徐神仙請藥賜福,怕是就不行了!」
「那也不成!聽叔的話,這位貴人不是一般人,你聽叔的話先回去,等過幾日再有車隊過來,叔保證幫伱好好問問,快點吧祖宗!」
「山叔,你就行行好吧,我娘她」
眼見一眾披甲執銳的武士橫眉冷對,腰間利刃已出了半鞘。
而這個被稱作的「山叔」的亭長又一個勁兒拖著他往回走,這個年紀也就與霍光相仿的青年男子心中一急,竟猛的掙開山叔的手,「噗通」一聲朝著營帳深處跪下,扯開嗓子高聲大喊起來:
「裡面的貴人,你發發善心救救我娘吧,我給你磕頭了,磕頭了,磕頭了啊!」
「肅靜!」
附近的期門武士與建章騎利刃瞬間出鞘。
「別別別,各位上官,這混賬小子沒什麼壞心眼,是他娘快不行了,他一時心急才做出如此衝動之舉,我這就將他拖走,立馬拖走,保證不給諸位惹麻煩。」
被稱作「山叔」亭長嚇得連連擺手,趕忙又去捂那青年的嘴,強行拉著將其拖走。
就在這時。
「什麼情況?」
不遠處終於傳來劉據的聲音。
「殿下!」
期門武士與建章騎聞聲連忙回過身去,低頭施禮。
「殿下?」
那青年男子聞言亦是怔了一下。
他雖然不識幾個字,但也知道殿下這個稱呼究竟意味著什麼。
山叔還真沒騙他,這果然是個貴人,而且是個天大的大貴人,難怪出行能帶這麼多披甲執銳的武士。
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只得硬著頭皮又磕著頭道:
「大貴人,草民給你磕頭,求你發發善心捎我娘一程吧,我娘要是再耽擱下去就真活不成了,草民求你了。」
「究竟怎麼回事?」
見這個青年男子不能痛快的說清前因後果,劉據直接看向了那個被他稱作「山叔」的亭長。
「回、回殿下的話。」
亭長也是頭一回和太子這樣的大人物說話,連忙將腰彎成九十度,聲音發顫的道,
「這混賬小子叫胖魚兒,他娘兩月前忽然患了重病,一下起不了床了。」
「這不最近這幾日病情又重了不少,他怕他娘撐不住了,可是又沒錢治病,就把自己作價一百錢賣給了大戶人家作奴,想用這錢把他娘送去東萊郡城旁邊的黃縣,找黃縣的徐神仙請藥賜福。」
「可是如今這錢雖是有了,但他成了奴僕也走不成了,家中還剩個妹妹,又沒辦法將他娘拖到黃縣去。」
「因此這混賬小子就想找個路過的商隊,給些錢托商隊把他娘和妹妹順道捎過去。」
「偏偏這幾日也是不湊巧,一個商隊都沒等著。」
「如今殿下來到此處,他一時心急就跑來冒犯了殿下,請殿下看在他也算一片孝心的份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胖魚兒,你還愣著作甚,快給殿下磕頭告罪,懇求殿下饒了你這一回啊!」
這亭長顯然對這個叫胖魚兒的青年男子還比較上心,當即又不住的按起來他的腦袋,生怕劉據一個心生不悅,非要治他的冒犯之罪。
結果劉據聽完這番話之後。
卻並未在意胖魚兒的冒犯,也並未在意他母親的病情,更並未在意這個胖魚兒一點都不胖的事實,而是問了一個在一般人看來無關緊要的問題:
「亭長,你剛才說的這個徐神仙,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治病卻要找他請藥賜福?」
那亭長也是愣了一下,才趕忙如實說道:
「小人只知他原名徐勃,坊間皆傳他是百年前入海求仙的徐福之玄孫。」
「還有傳說徐福早已求得仙藥成仙,又於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之外尋得了一處平原廣澤的仙境,這處仙境四季如春、吃喝不愁、邪祟不侵,當年隨徐福而去的三千童男童女皆在那裡享福嘞。」
「如今徐福感念子孫,於是給徐勃託了夢,在夢中教了一些治病救人、賜福驅邪的方子、法術和咒語。」
「只要是信他的人,吃了他請的藥,受了他賜的福,多重的病都能藥到病除,已經有不少人都被他治好了。」
「而且最近坊間還盛傳。」
「這位徐神仙已經受到了玄祖徐福指引,只要等到了合適的時機,誠心信他的人還可以跟隨他一同前往那處平原廣澤的仙境享福。」
「聽說如今已經有過萬人追隨他,就連東萊郡的太守都是他的信徒,可了不得嘞!」
話至此處。
那個叫胖魚兒的青年男子連忙又叩首哀求起來:
「大貴人,只有徐神仙能救我娘的命了,求你好心稍我娘一程吧!」
「草民沒什麼能報答大貴人的,除去徐神仙給我娘請藥賜福的五十錢,再給我娘和我妹留下吃用的二十錢,草民賣身剩下的三十錢全孝敬給大貴人,請大貴人行行好吧!」
「」
聽著胖魚兒的話,劉據這回是真笑不出來了。
一百錢放在現在,最多也就能買一石半米,而代價則是這個胖魚兒和他的子孫將世代為奴
然後其中的五十文還要送給這個徐神仙。
且不說那個徐神仙這一看就是騙人的套路能不能治好他的母親。
就算他母親命硬活了下來,家中也只剩下母女二人,這母女二人僅靠二十錢,今後是否能夠活下去也依舊是個未知數。
這世道!
父皇啊父皇,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還有這個名叫徐勃的徐神仙
劉據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出現在史書中的什麼地方。
「徐勃徐勃」
劉據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努力搜羅著腦中的相關記憶。
「齊人徐勃」
「難不成是那個徐勃?!」
劉據靈光一現,終於想起了這個名字的出處。
——【天漢年間,盜賊四起,南陽有梅免、白政,楚地有殷中、杜少,齊地有「徐勃」,燕、趙之地有堅盧、范生等,上謂之「東方群盜」。】
對不住對不住,今天這第二章晚了幾個小時。
這樣的節假日真的太忙了,請諸位老闆擔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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