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寶忙了一晚上。
至少有七八個藥人,被他在最後關頭救了下來,當中,半數都是大肚的孕婦。
紅漲黑降,黑字功德已減至不足百數,李天寶知曉在這功德體系中,救人命,便算是一種功德,除非,這個人是惡人,且將來會行大惡,救之不增反損功德,否則,基本上都會漲功德,只是漲多漲少的問題。
為此他甚至招來藥山眾多管事,十分『荒唐』的下令從今日起十日之內不准以藥人煉丹,更是將所有『先天藥胎』全部借走。
換別人,哪怕是其他正式弟子,敢下這種禁令,那這都算是捅了大簍子。但對李天寶來說居然沒人反對,哪怕剛剛聽到這個命令的管事們面面相覷,卻在他『嗯?』了一聲後,立刻照辦。
其他正式弟子聽到後,心態也崩了。
「十三這是要做什麼?」
「怕是要煉什麼特殊的丹藥。」
「何以見得?」
「藥人入爐,除了生靈之氣,還生怨氣,這些怨氣一部分與丹氣混合,難以分離,一部分隨爐煙飄出,隨風而出,游離於天際,有時擾人心神,的確會影響到一些丹藥的煉製,之前,師尊也下過同樣的命令,估摸是老十三不想被怨氣干擾,所以才有禁令。」
「可,他不是師尊,怎能擺這種譜兒?未免太過猖狂了……」
「哎,話不是這麼說的,他不是師尊,但卻是師尊眼下最器重的弟子,別忘了老五和十二是怎麼死的,師尊可連一句責罰可都沒有,且,昨夜還在十三那邊哈哈大笑……再說,昨夜裡那邊丹氣聚頂,霞光沖天,這個你們也都看見了,人家猖狂,有底氣啊。」
「那這十日禁令,咱們也得遵守?我,我可是他師兄啊。」
「師兄怎麼了?老五,十二,莫非就不是他的師兄,你信不信,老十三燒了你,師尊照樣不會責罰他。」
「太猖狂了,他以為他是誰?我還就不信了,不就是十天不用藥人煉丹,我就不煉,我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
這種想法,可不是只在一兩個正式弟子心裡盤算,哪怕是劉詡,聽到這件事也是面色陰沉,雖然沒說要遵守這『十日禁令』,但還真就沒有繼續拿活人煉丹。
李天寶讓史漪將幾個孕婦送至牲人谷,他自己不出門,主要是怕霉運纏身,被石頭絆倒,或者踩著狗屎。
「運氣不好的時候,躲在家裡最安全。」
李天寶此刻蹲在茅廁,剛說完,卻聽到腳下咔嚓一聲,木板裂開,頓時嚇的亡魂皆冒,虧得他內功深厚,身法輕靈,在掉下去的瞬間慌忙借力,拼死躍出茅坑,不然真掉下去,陷入其中,那樂子可就大了。
「危險,太危險了。」
李天寶此刻狂擦冷汗,心想這功德為負,霉運纏身當真不是鬧的。
「運勢不佳心發慌,出恭險陷茅坑房。一腳踏空魂飛散,兩手亂抓神恍恍……啊...神恍恍…..」李天寶自嘲一詩,卻是不敢再去屙尿。
回屋,取銅鏡,觀之。
黑字功德,目前減至五十,且還在少。
「算算時間,史漪也快到了,希望將那幾個大肚婦人送到牲人谷安頓,能將我這負面功德沖正。」
正想著,便見銅鏡之內黑字功德突然快速減少,肉眼可見變成九,變成三,變成一……只差一步就能負正調轉。
可卻停了下來。
「怎麼停了?」
李天寶急的抓心撓肝,不用問,史漪一定是將人送到了,但卻偏偏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等不及的李天寶,也不怕會不會絆倒或者踩著狗屎,他奪門而出,想法子做好事,只是這藥山之上又哪有那麼多善事等著他。
如此,李天寶順勢下山。
半路巧遇猿君,大猿手抓一人,似是剛從山中擄來,估摸也是誤入山林迷路的旅人,此處藥人,多半都是這麼來的。
「猿君,猿君,停下。」
李天寶立刻呼喊。
大猿一看是熟人,也是一躍而下,落到李天寶身前,一臉好奇,伸手比劃。
接觸的多了,李天寶也大概能看懂猿君的『手語』,對方是問他大半夜的跑出來做什麼。
「別提了,我倒大霉……哎,這人是你剛抓來的吧?」李天寶瞅了一眼大猿手中已經昏厥的路人,似是一書生,不過此刻面色蒼白,閉眼不動,應該是嚇的。
猿君點頭。
「勞煩猿君把他放了!」
大猿還真聽李天寶的,直接鬆手,將書生丟在一旁。
不過看得出,它很是不解。
「沒時間解釋了,厄師何在?」李天寶又問。
猿君搖頭,似它也不知。
「那正好,勞煩猿君跟我走一趟,至於此人,也不能丟在這裡……我想想,先將他帶到我那裡……」
猿君動作極快,一去一回送人也不過片刻。
這時李天寶已看過銅鏡。
黑字功德那一個數,依舊穩如泰山,丁點未變。
怪了。
「救這書生,莫非不算好事?還是說,不夠......」
李天寶越是心急,當即是躍上猿背,讓大猿帶他在邪風觀地界遊走,反正大猿就是此處巡山獸,李天寶也只是跟著它巡一次山。
路遇無名屍骨,挖坑埋葬,立碑焚香。
善舉。
又遇玉虛洞天幾個年輕門人谷底遇險,似是被瘴氣所嗆,發現時已是雙目緊閉,神志不清。
李天寶請猿君將這幾人帶出險地,再挨個餵了解毒丹藥和靈韻丹,觀察片刻,幾人已無大礙。
更是善舉。
只是隨後看銅鏡,黑色那一點功德,依舊穩如泰山,丁點不變。
怪哉!
「猿君,停一下。」
李天寶拍了拍大猿的腦袋,後者在風馳電掣之下停在一處孤峰山頭,前者從猿背跳下,左右渡步,沉思這件事的關鍵。
大猿好奇,盯著李天寶看。
「之前善舉若干,卻無法撼動這最後一點負面功德,可見,尋常善舉無用,得想別的法子。」
想到這裡,李天寶心有所動,盤膝坐好,取銅鏡觀之,不久沉浸其中,陷入靈視。
所見銅鏡之內,那最後一點黑字功德背有絲線若干,雖說探究絲線蘊藏風險,可眼下李天寶也顧不得許多了。
選一血色絲線探究因果,似瞬間跨越長距,鏡中幻象變化,最後逐漸清晰。
「怎是一頭黑熊?」
李天寶看清之後有些不解。
他看到了一頭黑熊。
且這頭黑熊此刻十分痛苦,似是被困在某處不得而出,而且被困之地像是懸崖峭壁,黑熊貼牆攀爬,努力不掉下去。
再看,又覺眼熟,仔細回想,李天寶記起來了。
「是之前坑中那頭黑熊,我記得也將它和徐老漢他們一起救出,放歸山林了......」
想不到最後一點黑字功德背後所牽扯的絲線,有一條居然和這黑熊有關。
李天寶沉心靜氣,催動靈蘊深入探查,黑熊那邊畫面逐漸清晰,且還聽到了一些聲音,有人在說話。
「諸位小心,這地涌靈泉即將開啟,到時洞內泉眼靈蘊噴涌,各自施法取之,但切記不可貪多,進洞之後也不可大聲喧譁,皆是因為這泉眼之下有神魚,靈泉涌動皆因神魚翻滾攪動,若是驚著它們,將魚群驚跑,到時雞飛蛋打,誰也討不到好。」
「咱們玉虛洞天各分支平日裡雖也有嫌隙,但在此時,須放下成見,不可互相為難,取靈蘊時各憑本事。」
「如此甚好。」
「再等片刻,便可進洞。」
聲音細小,但李天寶偏偏聽的真切。
「地涌靈泉......這不是史漪說的那個大機緣嗎?」
記得是有一個隱藏在地窟中的泉眼,隔數年會噴湧出靈蘊,在此期間進入那地窟,可得靈蘊滋潤,修煉如有神助。
之前李天寶也想爭這個機會,只是因為要給厄道人煉丹,所以被對方無情駁回。
卻沒想到,居然用銅鏡靈視聽到了『地涌靈泉』的字眼,而且似乎,那黑熊所在的地方,就是地涌靈泉的地窟之下。
皆是因為方才的聲音,似乎是從頭頂傳來。
「這熊瞎子,是咋個下去的?」
李天寶甚是不解。
而便在這時,黑熊似是力竭,抓不住崖壁岩石,直接從那斜坡滑下,伴隨著一聲慘叫,徑直摔了下去。
李天寶也是嚇了一跳,情急之下,他下意識伸手一抓,卻是抓在了銅鏡上。
不過在剛才瞬間,他感覺像是撥動了某根絲線,就像是拂過琴弦,一點玄音響,靜聽細卻無。
另外一邊,地窟外等著進入的眾多修仙者忽聞地窟之內怪叫聲,皆是一愣。
「怎麼回事?」
「什麼東西在叫?」
「不好,快進去看看。」
魚貫而入,只是地窟之內什麼都沒有,地面是堅硬無比的岩石,只有一個不到嬰兒拳頭大小的泉眼,只是此刻靜悄悄,壓根兒沒有靈蘊湧出。
「壞了,出岔子了。」
「怎麼回事?」
「泉眼之下有事發生,定是生了變故,怕是神魚已被驚動,不會有靈蘊湧出了。」
「怎會如此?」
不過這次,無人能答,因為地窟之下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且因為玉虛洞天門規,無論是誰,都不可探究泉眼之下,最終眾人等了半天也不見變化,只得哀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