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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圖的到來,的確出乎了夢同學的意料。
毋庸置疑,夢同學把人家整個南宮家族集團都給覆滅了,不管什麼理由,他都是南宮世家的仇人,也是南宮圖的仇人。值此「宏源商行」重新掛牌營業之大好日子,南宮圖出現於此,莫非踢館來著?
顯然不是。
即便是南宮世家最是輝煌時刻,也不敵夢同學的搗鼓,在他的打擊之下,分崩離析,全線崩潰,更何況此際的南宮世家已經落寞式微,跟勢力如日中天的夢家集團對掐,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
南宮圖又不傻,如何會做那傻子才會做的事兒?
據華二公子介紹,南宮圖一直在北方經營商業,兢兢業業,誠信待人,倒是在中規中矩下穩步打拼下一片頗具規模的實業。
尤其,自從方如詩和夢同學冰釋前嫌之後,夢家集團和華家強強聯手,南北縱橫,居於北方的南宮圖首先獲益,被華家拉進陣營,為大聯盟代理一方,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南宮圖是來感謝的。
不過,這關係呀,貌似,有點亂哦。
當年,南宮家主南宮玄擁有七個夫人,最年輕的七夫人馬婉兒產下南宮柏林,南宮圖和南宮柏林雖不是同胞兄弟,卻至少是同父手足,見著馬婉兒面,哪怕年紀相仿,卻也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姨娘」。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他的「姨娘」,馬婉兒已經是夢家三少的夫人了,這點破事,地球人都知道了,憑輩而論,貌似,他至少得喊三少一聲「姨夫」?
唉,不得不說,貴圈有點兒亂呀。
偏偏,南宮圖又是出名了的知書識禮的儒商,面對著這比他年輕幾乎一圈的三少,真是不好稱呼,因此,落座之後,因為稱呼問題,差點沒把他給難成大紅臉,愣是看著夢同學,嘴巴囁嚅,不知該如何開口方是適宜。
卻是把華二公子逗笑了,他拍了拍他的膊頭,笑道:「得,看把你著急的,也不知你這迂腐思想怎麼居然把生意打理的那麼出色,真是異數。喊三少罷。」
南宮圖道:「可是,禮不可廢呀。」
夢同學莞爾,擺擺手道:「只要你不怨恨與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如果你看得起我,就當我是你的兄弟也未曾不可。」
南宮圖正色道:「以前都是五弟的任性胡為,加上家父認識不足,自食其果,即便是沒有三少的參與,南宮世家也遲早斷送。而且,三少對南宮世家不僅沒有趕盡殺絕,而且暗中幫襯扶持,讓南宮世家破而後立,此中大恩,不足語言詮釋。」華二公子眼神一亮,道:「莫非,除了放行讓我扶助你擴大經營重新建立集團,還有其他方面的提攜?」
南宮圖看了他一眼,慢慢點點頭,道:「是,我三哥南宮道在扶桑經營事業,這次,三少遠赴扶桑,交代武藤家族,把三哥聯繫上了,安排了很多重要資源。我也是剛剛獲悉消息的,他囑咐我一定要來給三少致謝。」
夢同學道:「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如果,你不嫌棄的,就讓我喊你四哥罷。」
南宮圖道:「這,這如何使得呀」
夢同學道:「就這樣。嗯,四哥,你老遠趕過來,不會只是對我說這些沒有營養的言語罷?」
南宮圖道:「當然不是。三少遊俠江湖,懶散習慣,處事隨心任意,這原本沒有什麼壞處。然而,現在入朝政途,便得如履薄冰,凡事須得小心。所謂侯門一入深似海,又道是伴君如伴虎,常人眼裡的夢寐以求權力圈子,對你而言,卻未必是好事。故而,在朝里的大哥和二哥,都使我來給你提個醒。」
華二公子道:「是南宮煌和南宮洛嗎?」
南宮圖點點頭,道:「是。他們的官職較小,而且,他們都在工部傅單灑手下做事,傅大人由來不跟木靈道等人對付,倘若來了,木靈道不敢明著對傅大人挑刺,卻很有可能會通過大哥和二哥側擊旁敲實施打擊手段。」
華二公子冷笑一聲,道:「他敢?!」
南宮圖搖搖頭,道:「敢與不敢是他的事,兩位哥哥卻是擔心給三少添不必要之麻煩,所以沒來道賀啦,還望三少見諒。」
夢同學道:「既然視我自己親人,客氣話,再也休提。」
南宮圖點點頭,道:「嗯。兩位哥哥說了,三少畢竟初進官場,很多事兒不明不白,閒時,可以去找他們問之一問。」
夢同學道:「好。」
南宮圖看事情交代的基本清楚了,也不再逗留了,起身告辭而去。
把南宮圖送出門外,適逢華二公子的妻子使人催促回家,也並一起告辭了。
遠處,傳來三響更鼓。
三更。這倒是一個好天氣,雪晴,明月當空。
月下,站在門口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夜風拂過,捲起一陣塵土,飄過,寂靜的長街,分外孤獨。
兩個夥計行出來,道:「三少,時候不早了,您也夠累的,先休息罷。」
夢同學點點頭,隨後道:「打烊罷,今天比較特殊一些,你們擔待一些,以後卻是不用如此深夜的。」
兩個夥計點頭道:「是,三少。」
寂夜,最是漫長。
一縷清風,一壺濁酒,品味苦澀之人生
雷天橫手上沒有酒,卻似乎醉了。
人酒醉的時候,是不是會頭痛?
現在,雷天橫就感覺他的頭非常的痛,那麼,便是醉的非常之厲害。可是,通常,酒醉之人,即使是醉的很是厲害,頭痛的要命,也是多數在渾渾噩噩之中,陷入迷迷茫茫之下,昏昏睡去,然後靜待酒醒。
雷天橫卻是非常之清醒,清晰的感受著頭痛欲裂的痛苦一點一點的折磨著他。
這是城外一座破落的廟宇。
夜風拂過,灰塵撲簌簌掉落。
神案上原本供奉的神祗折腰坍塌,看不出是什麼神祗。
當然,雷天橫也沒有祈求神靈庇佑他的奢望。
神案上的燈盞油盡而滅,四周一片漆黑。
或許,有時候,黑暗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光明之中做黑暗之事。現在,孤獨的他只有一個希望:這一個寂夜,永遠不會天亮。
天亮了,秋兒姑娘雙肘支撐著桌面,雙手托著香腮,望著大門口處。
大門依然關閉著。她清晰的聽得,三天前的那個半夜時分,爺爺乘坐著馬車出門去了,而前兩天,駕車的師兄卻駕著空車而回,爺爺杳然無蹤。
三天,整整三天了!
這不像是爺爺的性格。
雖然,他也會偶爾天馬行空十天半月見不著影蹤的,但是,他老人家每次出門超過三天的話,都會預先給自己說的。
這次,卻什麼也沒有交代。
最是讓人擔心的是,連一起出去的大師兄都渾渾噩噩不知所然,問他什麼情況,他只是吱吱唔唔,說什麼在哪兒等著門主,一時倦意上頭,便似睡著了,醒來之時,已是躺在車廂裡面,至於門主去哪了,他真的不知。
氣的秋兒姑娘幾乎要發飆,大師兄也不給面子的狠揍他一頓。
後來,在幾位師兄弟的勸說之下,才免去了大師兄的皮肉之苦。
「師妹——」一個錦袍漢子出現在屋檐之外,不敢進來。看見他,秋兒姑娘就來氣,不過,到底過了三天,該氣的也氣了。現在,她心裡蔓延著的已經不是怒氣,而是擔心,拿眼看了看錦袍漢子,沒好氣道:「怎麼了,大師兄?」
大師兄囁嚅道:「要不,咱再去唐老爺子家走走?」
秋兒姑娘道:「三天前不是去問過了嘛,估計也沒有消息,要是有,唐老爺子一定會通知我們的。」
大師兄道:「那天唐老爺子的心情也不好,唐家主遇刺被害,他心堵的緊,哪裡有閒心給我們打聽呢?這幾日過來,想必他的心情得到舒緩,再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或許有所收穫也未定。畢竟,在這京城地面,他們的人手比我們多的多,消息渠道也廣闊的多。」
秋兒姑娘沉思一會兒,微微點頭,道:「好吧,去走走也好。」
秋兒姑娘到唐府的時候,唐崩正在吃著早餐,抬頭看見了秋兒姑娘,微微一怔,然後笑了,道:「丫頭,來的湊巧,來這燕窩粥還熱著呢。」
秋兒姑娘道:「老爺子,秋兒已吃過啦。」
唐崩「哦」了一聲,扒完碗裡最後一口粥,讓下人收拾去了。
他邁動著顫巍巍的步伐,慢慢的轉到茶桌前面,看著他益見蒼老的身形,秋兒姑娘似乎觸動了什麼,鼻子一酸,眼睛紅了,幾乎落下淚來。
唐崩坐落,看了她和她的大師兄一眼,然後視線停在秋兒姑娘的臉上,神色有點訝異,柔聲道:「怎麼啦,丫頭?」
秋兒姑娘神情悲涼,微微哽咽道:「剛才,秋兒看見了,老爺子逐漸老去,觸景傷情,不由想起了爺啦」
唐崩一聲輕嘆,不無感慨道:「是啊,歲月催人老,半點不由人呀嗯,丫頭,老頭好像記起來了,你三天之前來過你還在為你爺爺擔心嗎?」
秋兒姑娘道:「是。爺爺三天未歸,秋兒想,老爺子您在京城周邊廣布眼線,消息比較靈通,故此,便來向您詢問啦。」唐崩微微皺眉,道:「這次唐門遇上刺客,損失慘重,京畿之中所剩人手並不多,昨夜才發信回川蜀,教些人手過來。」他微微搖頭,又道:「丫頭,你也無須多擔心,你爺爺都是人精了,他什麼都願意吃,就是不願意吃虧。不說他的武功遠勝於老頭,便是那震懾天下,讓天下英雄聞風喪膽的霹靂彈,也不是好受的傢伙,誰招惹他才是倒八輩子大霉哩。」
秋兒姑娘道:「按理雖是如此,不過,事發忽然,秋兒總有些心情不寧的。」
唐崩道:「丫頭,你儘管寬心便是,老頭已傳下令去了,估計,不用多久,便將有所消息,你安心等待便是。」
秋兒姑娘點點頭,道:「嗯,老爺子,秋兒最怕的是,對老爺子您不理的刺客,是否會對您失敗之後,找上爺爺呢」
唐崩臉上表情一變,沉思了一會,搖搖頭,道:「按照時間推測,你爺爺先於半夜出去,而老頭這裡,卻是將近黎明之前發生的事兒,雖然,不排除那刺客有充裕的時間作案,只不過,老頭相信,同樣的一個人,是難以完成的——別忘了,你爺爺行走江湖的年月比老頭多,經驗豐富,要暗算與他,未必可以在全身而退之後,又再次進入唐家行那刺殺之事。」秋兒想了想,道:「老爺子,您可知刺客是什麼人?木公公知道嗎?」
唐崩自然不會告訴她,刺客便是木公公支使而來的,甚至,很可能,老朋友雷天橫並沒有自己幸運得到三少的保護,而身遭不幸了。
究竟,秋兒姑娘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沒有必要讓她了解江湖的險惡和黑暗,要不然,除了導致她更多的恐懼之外,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他搖搖頭,道:「刺客來去匆匆,所使用武功也駁雜之極,一時之間,難以分辨出來,若非恰逢一個俠義之士路過伸手,怕是,你也見不著老頭子啦。」
「至於,木公公那裡,很多事情,丫頭你是不會懂的,我們之間只是近似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關係,並沒有義務承擔誰為誰的安全提供相互保障協議。故此,是沒有必要跟他提起的。」
秋兒姑娘輕輕道:「這樣呀。」
她站身起來,道:「那,老爺子,請恕秋兒心情焦躁,不作久留啦,我這回去,說不定,爺爺已經回到家,在家裡等著我呢。」
唐崩微微頷首,道:「或許,果真是那樣也未定。你回罷。」
秋兒姑娘和她的大師兄對唐崩作揖告辭,退身而出。唐崩看著他們將近行出門口之時,忽然道:「丫頭,你不妨去『宏源商行』走一趟。」
秋兒姑娘蓮足一頓,轉過身來,看著唐崩道:「老爺子,您是說,我該去見三少?」
唐崩緩緩道:「丫頭,你休得看三少好像只是自己一個人在京城走動,三少在京城的力量遠非我們之想像。你向他相托求助,或許,有意外收穫也是未定。」
秋兒姑娘點點頭,道:「謝謝老爺子提醒啦,秋兒這就去。」
事實上,秋兒姑娘並沒有去「宏源商行」,倒不是姑娘對唐崩的出力不足不滿拒絕聽他的建議,而是,這一天,正是「宏源商行」重新開張營業的慶典大喜日子。
不說「宏源商行」門前門庭若市貴賓如雲,便是在人家如此個好心情的日子裡,跟人家提及一些影響氣氛的事兒,實在有失厚道。
秋兒姑娘雖然江湖歷練鮮少,秉性單純,不過,這點人情事務常識還是具備的,故此,便打消了念頭,教大師兄駕車回家了。
天亮了。
雷天橫緩緩走出了破落的廟宇。
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仿佛腳下千金之重,分外沉重。
天亮了。
秋兒姑娘顧不上吃早餐,便在洗漱之後,喚上大師兄再次充當她的司機,載著她,出了雷府,望「宏源商行」而去。
而當姑娘走進了剛剛開市的「宏源商行」屋裡,她的爺爺卻是在同一時刻邁入了唐府。
秋兒姑娘的芳駕光臨,的確讓夢同學意外。不過,意外歸意外,人家大姑娘清早拜訪,沒有個要緊事兒,會挑這個時候麼?
所以,他先按下其他工作打算,優先招待大姑娘。
大姑娘開門見山道:「我想請求三少幫忙,找一找我爺爺,他已經失蹤四天啦。」
夢同學微微一怔,道:「雷老失蹤了四天?」
大姑娘道:「是。」
夢同學神色微變,一絲不妙的預感湧起,剛泡好的熱茶都顧不上給大姑娘和她的大師兄倒,便向著內室之門喊:「何榮,你馬上給我備馬。」
大姑娘反而一愣,道:「三少,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夢同學道:「唐府。」
大姑娘道:「唐府?」
夢同學沒有回答,直接往外走去。
大姑娘愣住了。
他大師兄更是不知所措,都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大姑娘很快回過神來,大聲道:「三少,我有馬車。」
夢同學腳步一頓,微微點頭,道:「也罷,遲也不爭遲這點點兒罷。」
大姑娘滿頭霧水,道:「三少,到底怎麼回事啦,啊?」
夢同學搖搖頭,沉默不語。
雷天橫出現在唐崩面前,唐崩忍不住楞了一愣。
雷天橫笑了笑,眼裡似乎隱隱掠過一絲痛苦,而語氣還是以往一般的爽朗,道:「怎麼,幾天不見,便把兄弟生疏了麼?」
唐崩冷哼一聲,道:「我只是想問問你,你到底還要不要孫女了,她為你幾乎翻遍整個京城,在我這兒,差點沒哭鼻子,你,你這老混蛋,是怎麼當人家爺爺的啊!」
雷天橫臉上的肌肉微微扭動了一下,苦笑一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我們這行的,幾時有過安穩的日子。」
唐崩看了他一眼,道:「現在,你是不是後悔了跟我出來啦?」
雷天橫搖搖頭,道:「我們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安穩的日子,可是,事實上,多年的打拼,奮鬥,其實,反而把家人推上更不安穩的浪頭頂峰,遭受更多的折騰和未知的各種危機脅迫,與我們的初衷相去甚遠。」
唐崩點點頭,道:「是啊,儘管我們不停的付出,而獲得的,在許多眼裡或許是高人一等的華麗外衣,實際上卻是數之不盡的無奈。」
雷天橫擺手道:「不說啦不說啦,現在,我只想喝酒。」
唐崩道:「好,喝酒。」
他從壁櫃取出一樽該是存放了好些年月的美酒。
好兄弟,好酒,恰如俠士之寶劍,佳人之胭脂。
樽空,杯盡。
兩人相視而笑。
然後,就在這惺惺相惜知己良朋的美好氛圍當中,雷天橫伸手入懷,慢慢取出了一把圓碌碌指頭大小的紫色丸子,頓時,一陣淡淡的硫磺味道慢慢散了開來。
唐崩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眼神變幻不定,似吃驚,似懷疑,似恐懼,似絕望
最後,他盯住雷天橫的老臉,眼神赤紅,好像要噴出火來一般,低沉道:「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我可是數十年的過命交情呀」
雷天橫笑了笑,卻比哭都要難看,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冷冷道:「數十年的過命交情?嘿嘿,杜默若呢?他不是?」
唐崩愣住了,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
雷天橫冷笑一聲,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杜默若不一樣,因為,他威脅了你,所以,他必須死!倘若,有那麼一天,你又認為我威脅到你了,我的結果,豈非與他無異?」
頓一頓,雷天橫道:「在你的世界裡,根本沒有誰是你永遠的兄弟,又或許,對你而言,兄弟,是用來傷害的。」(未完待續。)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