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君臉色一變,勒住韁繩,撥轉方向,便要打馬回頭返回竹林,卻是傳來了麻生君的厲聲大喝:「你敢進來,我第一個殺了你!」
原中君抓住韁繩的手一僵,面色灰敗如死。
「尊敬的閣下,」麻生君的聲音繼續傳出來,卻是比剛才溫柔多了,「那幾個匪類已被我等誅殺,而這些人,其中有曾有交情者,是以不忍為之,尚望見諒。閣下如何處置,請便就是。我等山野村夫,不再涉及其中,再見。」
夢同學抬頭望竹林裡面凝視了一眼,緩緩道:「謝謝。」
裡面的人沒有回答,顯然已經走了。
但是,原中君還是不敢繼續往裡面去,因為,都十多年的交往了,如何還不知麻生君的為人性情是何等之決絕?
無奈之下,他只得掉轉回來,面對夢同學,看著夢同學,咬了咬牙,道:「夢先生,我們現在就把這些物資放下,你讓我們走。」
夢同學斜視著他,沒有說話。
只不過,他的竹刀已摘下拿在手上。
原中君大聲道:「我都說,我們歸還你的東西啦,你還待如何?」
夢同學淡淡道:「貌似,你是想告訴我,你上銀行打劫,被逮到之後,只需歸還了錢,便無罪釋放對嗎?」
「什麼銀行什麼打劫的,我不懂!」原中君道,「而且,謀奪你物資的主謀也不是我,而是武田君。」
夢同學點點頭,道:「這點我倒是相信的。」
原中君大喜,以為事情有了轉機,道:「夢先生,您真是個明白事理之人,讓人佩服。」
夢同學笑笑道:「我自然明白,武田貪婪,他要的是財物,而你,卻是要我們的命。如果不是武田的貪婪,事情發展如何,還真不好說,所以,我該感激武田。至於你,你們,估計都忘記了,當日我是怎麼對你們交代的話啦。」
他們當然不會忘記!
當日,在那條長街,他一刀,砍下了他們十一人的十一隻手,讓他們痛並快樂著的跳踢踏舞,然後,在他們臨走之時,發話,倘若下次相見,仁慈不再!
可以想像,在他的眼裡,砍下他們一人一手,還是仁慈之舉的,那麼,他的不再仁慈,又該是怎麼樣是殘忍和可怕?
竹林里的麻生君三人顯然見識過夢先生的恐怖手段,是以才斷然把極大的誘惑都推拒於門外。
這就難怪了,前日過來竹林跟他們說起自己等人遭遇之時,他們三人臉色古怪,忌諱莫深,只是稍為帶過,便轉移其他話題。
可恨的是,昨夜武田使人過來找到自己,跟自己說起北上家族一行人馬正在他們那裡作客,明天清早即將離去。
也不知武田何故要撕裂麵皮對他的老鄉動狠手,反正,幾下印證,北上家族的車隊之中,那裡面正有一個青年是他們的仇人。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仇人居然撞上來了,此當真是千載難逢之機會啊!
於是,原中君叫上了所有的難兄難弟,也跟麻生君打個招呼,便徑直深夜潛伏峽谷,布下陷阱,等候仇人。
結果,他們等來了......
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
不知是誰,忽然一聲叫喊,策馬狂奔,逃跑。
夢同學這回可是動了真火,畢竟,這個世上,可以把他整得如此狼狽的,逼迫他後退十里的人,還真不好找,卻不曾想到,竟然有這麼一日,被一群殘疾人士做到了,他的心窩那個被堵的,都快要爆炸了!
霍然,他一步邁上,一刀劈下,當先一奔跑之人屁股還坐在馬上,他的腰部以上栽倒在地,馬的前腿過去後腿踏在他的心房,咔嚓的,貫穿了胸骨踩碎了心臟。
夢同學腳步不停,一步一步前行,走的也沒有多快的樣子,可是,一步殺一人,不管遠近,他手上的刀落下之時,必有一人死於刀下。
有兩人意識到他的坐騎拉著貨物,速度顯然受到嚴重影響,即使把拖索砍斷也稍嫌時間不足,捉急起來,居然放棄坐騎,跳下坐騎,使用雙腿飛奔。
但是,當夢同學揮刀劈空而至,凌厲無匹的刀氣,依然把他們奔跑出去遠達十丈的身體攔腰砍斷兩截。
最後,夢同學站住了腳步,冷冷的站在原中君的面前,冷冷的看著他。
原中君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知道走與不走,結果都是一樣的,索性不讓自己死的那麼累。
原中君當真已是麻木,他忽然傻傻一笑,道:「據說,你們中土之人,勝利之時,往往要把敵人踩在腳下,然後慢里斯條的好生羞辱一番之後,才把他殺死。你,是不是也有那個打算呢?」
夢同學淡淡吐出三個字:「你不配。」
原中君剛剛一愣,倒影晃動,他最後的感覺是,他的脖子忽然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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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傍晚。
天空下雪了。
夢同學一行人來到了一條河床之畔。
潔白的雪片掉落在河面,無聲無息之中,一一隱沒,宛似一個個曾經美麗的故事,卻在歲月的腐蝕之中,逐漸淡忘,乃至最終的無痕。
河面之上,漁船來往如織,顯然是漁民們作今天最後的操作,準備一網決定今天的收穫,然後歸航回家。自然,也有一些漁民水上安家,他們除了在夜晚可以打上幾網,還可以空閒業餘做一些攬客渡河活計,賺取點外快幫補家用。
岸邊雖然也有停泊著幾隻小船,頭戴遮陽帽子的艄公紛紛抬頭注視夢同學他們這行車隊。
但是,他們的船隻太小了,充其量也就是可以裝載一匹馬,拖卡都裝不下。
故此,艄公們看見了情景之後,也失去了攬客的熱情。
枝子小姐嘆了口氣道:「還是等等吧。」
「你們很趕嗎?」一個艄公忽然站起來問道。
廢話!
眾人無語,都到這河邊了,分明要趁早過河的,否則,都不會在路上那麼不斷催速前行了,把馬兒大冷天都累得只喘白氣啦。
枝子小姐點點頭,道:「是的。」
那艄公道:「如果這樣,在下倒有個主意,卻不知小姐是否接受?」
枝子小姐道:「你說來聽聽。」
艄公抬手指著河床對面道:「那邊上岸直走三里路程,有一個小鎮,鎮上有車馬租售。我們幾個,可以把小姐你們的人和貨送到對岸,至於小姐的馬匹嘛......」
枝子小姐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馬匹送給你們?」
艄公點點頭,道:「我們絕不再另加收費。」
若是換作夢同學,老早就同意了,那是因為他還不知馬匹在扶桑之地之稀罕和珍貴,誤以為,全天下,都好像華夏中土那般,口袋有一百幾十兩銀子就可以逛馬市挑肥揀瘦啊。中土不光地大物博,遊牧業資源充足,中原馬匹市場繁華,最主要的因素是華夏的邊緣地區從來不缺遊牧民族,他們耕作條件惡劣,窮則思變,放牧草原,然後,以牛羊馬等牲畜跟中原人民換取糧食和食鹽等生活資源。再則,蒙古人鐵蹄踏碎了漢室江山,帶進來的馬匹資源之盛,可謂空前。
扶桑卻是不同。疆幅偏小,人員也有限,社會資源有限,再加由於幕府動盪,即便是牧農有所建樹,也被各層權力盤剝所剩無幾——最後,剩餘殘存的資源又被某些集團勢力牢牢掌控,基本沒有參與市場的資格。
而所謂少數的租售馬匹市場,也是某些資源過剩的大勢力在幕後推手,掛著民營法人代表運作而已。
可以說,在扶桑,馬匹之珍貴,那基本是有價無市的。
夢同學他們的車隊現在有十四匹馬,七名艄公,剛好每名艄公可以分上兩匹馬,這對於他們遊走江河的普通人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枝子小姐看了看天色,終是點點頭,道:「好,就這麼定啦。」
「謝謝小姐啦。」艄公揮手向那幾個艄公招呼,那幾個艄公齊聚過來,雖然靠近的幾個都聽清楚了,卻還是要給遠一些的幾個艄公仔細說說,徵求他們最後的意見。
眾艄公自然樂意。
這是一筆天大的橫財啊,怎麼會不接受呢?
於是,艄公們主動幫忙卸貨上貨,安置運載人員和貨物分配。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分配的。十個箱子,每隻船放兩個,乘坐一名客人,餘下九人分兩隻船乘坐,這幾乎是必然的安排。
當然,由於這是護送珍貴物資,多日的長途跋涉,讓他們出自一種本能的重視態度,五隻運載箱子的船跟著的每一人都跟實力掛鉤,譬如,夢同學和仙子枝子小姐三人各隨一貨船,另外兩隻貨船隨行的分別是酒井安德和西村白狼。
另外兩隻只是運載人的船,也是西村白鹿和井川彎上分別坐鎮著。
雖然,這條河的寬度不足二百米,水流也不急,但是,作為一名鏢師,執行任務之時,嚴謹和警惕是不容絲毫鬆懈的。
七條小船開始是以一字排開向對面划去,不過,隨著河面的漁船障礙,不得不要稍作停頓讓過漁船方得繼續划行,這樣一來,自然而然慢慢形成了前後的落差。
到了河面中央之時,五隻運載貨物的船隻都同在一條線上了,而光載人的兩隻船卻還在遠遠的,被來往的漁船擋在一邊。
夢同學忍不住搖搖頭,道:「這大冷天的,魚兒也要休養生息吧,這麼忙碌幹著,叫那些魚兒如何長大呢?」
艄公一邊搖櫓,一邊不無感慨道:「先生卻是有所不知啊,這不是剛過完年嗎,那些當權者便來催絞各種雜稅啦,誰不知這個時節魚兒消瘦賣不了什麼錢,但是,總比呆在家等死要強罷。唉,活著,當真不容易啊。」
夢同學深以為然,這個世界,不僅僅華夏人民深陷水深火熱當中,很多國家的人民也並不好過啊。
當然,夢同學是知道的,他不是救世主,他解救不了世人的疾苦,他只能夠竭盡他的能力,把他身邊的人保護好,僅此而已。
「八嘎,你瞎了麼,把我的網都給弄破了!」
夢同學望了過去,不由皺起眉頭。
原來,卻是西村白鹿那一隻船讓過一條漁船過去之後,便加快速度前行,不料那漁船卻忽然撒下了一張大網,倘若任其撒落下來的話,很可能把這一船六人「一網成擒」了!
所以,坐在船邊的黑田雄峻和村上果仁雙雙出刀,把漁網切開。
艄公大驚,臉色蒼白,他可是知道,這些漁民對剝削他們的人低聲下氣點頭彎腰比孫子還孫子,但對普通人,卻蠻橫得緊,一言不合,就要拼死拼活的。
西村白鹿沉聲對艄公道:「你只管划船。」
艄公想不劃也不行啊,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些客人得罪了蠻橫的漁民,蠻橫的漁民才不管你是不是無辜的,一鍋端了,已是他們的習慣。
西村白鹿取出十多文錢往漁船拋了上去,同時大聲道:「賠你的漁網。」
漁船上的大漢冷笑一聲,道:「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麼?」
他抓起銅錢,似乎懷著憤慨和充滿不屑的扔了回來,但是,銅板卻在空氣之中響起了尖銳的破空聲!
「他是會家子!」西村白鹿失聲叫道。
在會家子手中,即使是普通的銅板,也可以變成殺人的利器!
何況,當那些銅板在空中互相碰撞之後,然後,以各種不同的軌跡****過來的時候,眾人都看出來了,這是伊賀派忍者的暗器手法。
「他是忍者!」黑田雄峻失聲道。
漁民大漢目露寒光,把手一揮,他的身後竟然騰的多了四人。
每人手上都握著一把六角棱片。
剛剛,好不容易,黑田雄峻和村上果仁二人揮舞刀把銅板擊落,險之又險的躲過襲擊,現在,人家五人的手上都有暗器,這裡又不是陸地可以騰挪閃躲,如何應付漫天飛雨一般的暗器攻擊。
而事實上,五個漁民打扮的忍者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五雙手齊齊揚起,猶如漫天星斗墜地,把西村白鹿和包括艄公在內在六人都全部籠罩住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首當其衝的,是無辜的艄公,因為如此光景,各人自保都嫌不及,沒有誰剩餘能力保護他,可憐,他的頭臉脖子都被銳利的棱片深深的嵌入,一聲未哼便一頭栽倒水中,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