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星象亂生。明月墜入了星河,眾多星辰聚在它的四周,想要吞噬全部的月光。
月亮似乎是在掙扎,拼盡全力散發出光芒,那一刻,漫天的星光都被它掩蓋,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輪圓月。
盛極必衰,月光最終沒能持續下去,逐漸黯淡下來。
星辰們瞄準這一時機,齊齊發力。很快,燦爛的星光取代了月光,成為這片夜空新的主宰。
在這亮如白晝的夜晚,島上的族人全都聚集在一起,他們舉著火把,站成一圈。
「褻瀆天神,給部族招來災厄,蓋文亞輝不死,我們將永不得安寧!」一個中年男人站在人群中心,情緒激動地喊道。
在他的引導下,族人們高舉手中的火把,齊聲高呼,表情十分兇狠。
「把災星蓋文亞輝帶上來!」中年男人一聲令下,兩名強壯的大漢架著一名孩童走了出來。
眾人毫不掩飾心裡的憎惡,罵聲不斷。真的很難想像,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對準的竟是一名剛滿十歲的孩子。
這個男孩便是何輝,不,那時他還叫蓋文亞輝。
亞輝全身都綁著繩子,手上套著枷鎖,殘破衣服多處泛紅,那是他曾經鮮血淋漓的證明。
「我不是災星,我不是災星…」亞輝口中低語不斷,他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受到各種待遇。
望著那些曾經笑臉相迎的族人,他感到心驚,為人性所驚,為人心所驚。
「自蓋文亞輝降生,寧靜的部族變得動盪不安。先是兩位族長同時逝世,而後恩錦索烈慘死山林,就連他自己的父母也被冥獸殺死。罪無可恕的是,他竟然破壞天神設下的結界,小島因此失去庇護。想必大家都知道,這半年來天災頻發,人員傷亡過半,財產損失更是難以估量。而這一切,都是天神降下的天罰,是褻瀆神跡的懲戒。我斯可利菲斯感歷屆族長之靈,承族人意志,對蓋文亞輝進行審判。藉此平息天神怒火,重獲庇佑!」中年男人揮舞著手裡的法杖,那是族長才可擁有的象徵之物。因為種種原因,最後落入了他的手中。
「祭天!以求佑護!」
「祭天!以求佑護!」
……
知道結局已無法改變,亞輝沒有表現出一絲恐慌。他抬起頭在人群中四處尋找,師父師娘,阿嬸還有洛可皆不在此列,就連最恨自己的那個人也不見蹤影。
「蓋文亞輝!你可知罪?」宣讀完判詞,中年男人斥聲問向亞輝。
亞輝直視過去,不作任何偏閃,倒是對方心虛撇開了視線,接著他又看向人群。
「我不是災星,還有我的父母都是被你們逼死的。」
聽到這話,許多人低下了頭,他們一直避開這個話題,就是因為心裡有愧。如今被那對夫妻的孩子問責,哪裡還敢抬頭。
「妖言惑眾,你的父母明明就是因你而死!為了保護部族,我必須要處決你!」
「如果我死了,真的能救下這座小島,那也無妨。」亞輝笑著說道,自父母離世,生或是死,他早已無所謂。
可就在三天前,被關在囚室的亞輝,又看到了新的預示。
海底下暗流涌動,水下生物的行動表現得十分異常。
接著畫面一轉,洶湧的海水捲起數百米高的大浪沖向小島。在強大的自然面前,島上的生物沒有任何反抗能力。房子被摧毀,樹木被折斷,強大如冥獸也被海水淹沒。
最後整座小島都被海水吞沒,平靜的海面上漂浮著大量的雜物,死寂,沒有一點生機。
「死到臨頭還在這邊胡說八道!只要你死了,天神便會寬恕我們,大家都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斯可利菲斯聽亞輝說過這個預言,但他不相信,認為這是危言聳聽,是亞輝企圖逃過一死而編造的謊言。
族人們都希望生活重歸平靜,亞輝順理成章地成為犧牲品,至於末日預言,他們也抱著懷疑的態度。
亞輝看族人們的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被人推到一個大坑旁。
「我說的都是真的。未來的某一天,海嘯會吞沒整座小島…」在死亡面前,亞輝沒有選擇求饒,而是再次重複自己的預言。
雖然這些人冷血又無情,亞輝仍然希望有人能從海嘯中活下來,為這個他曾愛過護過的部族,留下一線希望。
可惜話還沒說完,亞輝就被一隻大手推進坑裡,然後一筐又一筐的沙土倒下。
「希望這是我唯一一次失敗的預言…」
沙土漸漸覆蓋了身體,亞輝變得難以呼吸,然而他沒有出聲也沒有掙扎,又或者說繩子綁得太緊,他根本無法動彈。
窒息,亞輝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爆開,血液也凝固了。
「死,還真是痛苦啊。」
意識消失,身體機能全部停止。那時,他的確死了。
「喂,你發什麼呆啊!」馮萱在何輝眼前揮著手,也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抱歉,我剛剛在想事情。」
「看你整天傻傻的,原來也會有心事啊。」馮萱笑著說道。
不知不覺,一小時長的節目已經結束,此時正在播放廣告。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馮萱坐回到老舊的沙發上,呆呆地看著電視屏幕。那是一個果凍廣告,父母抱著女兒,臉上堆著招牌式笑容,看起來十分幸福。
「我不知道。」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生日是什麼嗎?」馮萱仰起頭,長發從沙發上垂下,就這麼由下而上地看著何輝,輕聲問道。
「原來你今天過生日,生日快樂。」
「是啊,生日快樂。過生日怎麼能不快樂呢?我得快樂才行!你去冰箱把那個拿給我,就是用盒子裝好的那個。」馮萱翻過身,人趴在沙發上,手指著廚房的位置。
何輝當然知道那盒子長什麼樣,因此表情變得僵硬,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怎麼,叫你做事,不樂意?拜託,我今天可是絕對的主角哎,就不能對我言聽計從嗎?」馮萱沒好氣地說道。
何輝覺得瞞不下去,就把一切都坦白了。
「瞧你幹的好事!那可是我兩天的薪水,都掉地上了嗎?」
「沒,只灑出一點點。我把它撿起來了。」
馮萱眼尖,看到何輝手指上有一抹白色,一把抓住。
「啊,都沾你手上了。」
何輝低頭看了一眼,表示十分尷尬。
「算了,你拿過來吧。我不吃,看你吃。」馮萱鬆開手,打了個哈欠,平常這個點她已經睡了。
「吃?吃什麼?」
馮萱再一次被對方的問題打敗,「還能吃什麼,吃蛋糕唄。」
何輝剛要開口。
「打住!你是不是要問,什麼是蛋糕?」
何輝點了點頭。
「所謂蛋糕呢,就是塗滿奶油的麵包。」馮萱覺得自己的解釋通俗易懂。
「麵包我知道,之前吃過幾次。奶油是指這個白白的嗎?」
「是的,很甜很好次。」
何輝看著手指上的白點,緩緩抬起手。
「你想幹什麼!」
「吃奶油啊。」何輝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還好你沒吃,不然我鄙視你。又不是幼兒園的小朋友,還舔手指。」
「幼兒園?」
「我錯了,我錯了。你趕緊去洗手,然後把蛋糕拿出來吃了吧。」馮萱欲哭無淚,這讓她想起了那段慘不忍睹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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