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跑?」
身後傳來一聲沙啞、冰冷中帶著血腥味的聲音,秋眼眶紅紅的,上面還掛著沒有掉落的淚珠,她回頭看了一眼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隻狼,在月色下露出獠牙,雙眼泛著熒光,像是黑夜中的一名死神。
秋是一隻白羊。
「我為什麼要跑?」秋反問道。
她的眼眶依舊掛著淚珠,像是對這個世界沒有了留戀,身為一隻羊,竟然敢倔強地跟狼頂嘴。
狼被她問住了,好一會兒,他嗤笑一聲:「你不怕我吃了你嗎?」
秋繼續倔強地說道:「那你吃吧,反正我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在幾日之前,秋的父母發生了意外,現在只留她獨自生活了。
秋眼淚汪汪的模樣觸動了狼的某根心弦,鬼使神差地,他沒有立刻咬死這隻白羊。
好一會兒之後,秋已經哭完緩過神來了,又抬頭看他:「你、你為什麼不吃了我。」
「我只是想看看獵物臨死前的表情而已,快天亮了,你還可以再看一次日出。」
秋看著狼帶著戲謔表情的模樣,點了點頭:「謝謝。」
狼心裡有些古怪,這還要說謝謝?真是有意思的羊。
……
一狼一羊就一起等待著,直到日出,溫暖的陽光照到身上,驅散了黑夜的寒冷。
狼很少看日出,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安安靜靜地看日出,竟然是和自己的獵物一起看的。
一直到近正午時分,狼也沒有吃掉羊。
秋又忍不住說道:「你怎麼還不吃了我。」
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餓。」
秋站起來,就要往別處走去,「不吃我就算了,我到其他地方去死。」
狼好奇秋打算怎麼死,就一直跟著她,秋來到了一處高高的懸崖,下面的深淵看得人頭暈目眩。
秋在懸崖邊躊躇著,緊張地發抖。
狼嗤笑一聲。
秋便回頭喝道:「你笑什麼?」
狼冷笑道:「你還不想死,你這表情我看多了,我的獵物臨死前都像你這樣,害怕的發抖。」
秋被一語道中心事,委屈地坐在地上哭起來,「那我該怎麼辦,我感覺活著也好沒意思了,想死又不敢。」
狼說道:「真想死的話,我可以吃了你。」
秋面如死灰,說道:「那你現在就吃了我吧。」
「臨死前,你還有什麼願望嗎?我允許你先完成了,這樣吃起來,肉才不會苦澀。」狼建議道。
秋認真地想了想,自己還有什麼心愿呢,突然想起來爸爸媽媽帶她去過那邊山坡吃茸草,味道很甜美,她打算最後再吃一次。
「我想到那邊的山坡上吃一次茸草。」
「嗯。」
狼便跟著秋一起到那邊的山坡呆了一整天,秋吃的很滿足,狼就在山坡上吹吹風,看著她。
「你要吃一些嗎,這些茸草很嫩很好吃的。」
「我只吃肉。」
夜色降臨,秋心滿意足地來到狼面前躺下,將自己的咽喉露在他的獠牙下。
「我吃飽了草,現在到你吃肉了。」
狼張開嘴巴,輕輕咬住她的咽喉,他能感受到她的緊張,而他只需要輕輕一用力,便可以結束她的生命。
過了一會兒,狼鬆開了她的咽喉。
秋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還不吃了我。」
狼冷聲道:「等你養肥一點再吃。你還有什麼心愿嗎,一起完成了吧!」
秋點了點頭,「哦,那好吧,那我努力多吃一點咯,我想明天還看日出。」
狼答應了,第二天繼續陪著秋一起看日出,然後守著她在山坡那邊吃茸草。
秋吃的很認真,她打算把自己吃的肥一點,這樣狼就可以吃她了。
……
一連好幾天,狼都跟她呆在一塊,偶爾他也會出去一趟,根本不擔心秋逃跑,回來的時候看到秋還在原地吃草,反倒是狼有些驚訝。
「你怎麼不跑?」
「我為什麼要跑,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吃我啊,我每天吃得都撐肚子了,我已經很胖了。」
「我不餓,等你再吃胖一些。」
秋知道,狼肯定是餓了,可狼不吃她,他出去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血腥味兒。
羊吃草,狼是吃肉的。
這片山坡的茸草味道極好,可並沒有其他羊來吃,因為這是狼群的領地。
讓秋有些奇怪的是,她在這裡吃了很多天的草,卻沒有其他狼來打擾過她。
「是你在守護著我吧?」秋問在山坡上躺著看她吃草的狼。
「你是我的獵物。」狼淡淡地說道。
因為和其他狼爭鬥,他身上帶了一些傷,可他依舊跟沒事人一樣。
「你流血了,很痛的吧。」
「沒感覺。」
秋便摘了一些草藥,幫狼敷傷口。
「這些藥草很管用的。」
「不用你管!」
狼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推開秋,自己跑進了叢林裡。
秋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狼的背影,心想自己也是瘋了吧,他可是狼啊。
可到了第二天,雙方又像沒事人一樣,狼繼續守著秋吃草。
……
秋依舊很努力的吃草,可狼總是嫌棄她太瘦,吃起來沒肉。
山坡上只有狼和羊,時常也會傳來有趣的對話。
「狼,你看我戴這朵花好不好看?」
「醜死了。」
秋也不介意,一定是狼沒有眼光,明明是這麼好看。
「你說天上的雲摸起來是像棉花一樣的麼?」
「不知道。」
「你為什麼總是獨自一人啊,狼不都是成群結隊的嗎?」
「太吵。」
「我叫秋,你叫什麼名字?」
相識這麼久,羊第一次告訴了狼她的名字,狼也從未問過她的名字。
「我沒有名字。」
狼沒有撒謊,族群里,只有頭狼才配擁有名字。
因為常年跟羊呆在一起,甚至還為了這隻羊跟族人爭鬥,他被族裡認為是恥辱,甚至連競爭頭狼的機會也因此錯失,新的狼王名為風,叫做風皇。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叫你影好不好,以後你就是我的影子,我們不離不棄。」
狼沒有說話,可從這以後,秋就一直都是叫他影,他也慢慢習慣了下來。
……
又是一年的冬天,影被風皇驅逐出了狼群。
他對秋說:「以後不能在這邊的山坡吃草了,我帶你到其他地方去吃。」
即便影從來沒有跟秋說過族裡的事,可秋還是能察覺到什麼的。
她拉著影,再一次將自己的咽喉暴露在他的嘴邊。
「影,你吃了我吧,到時候把我的骨頭埋在這片山坡,你就可以不用離開這裡,我也可以一直陪著你了。」
影看著她眼睛裡的淚水,一如初見時,她的模樣。
他的心情有些煩躁,吼道:「我說讓你跟我走!」
「嗯……」
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抱住他。
影帶著秋離開了族地,去到了一處沒有狼的荒野。
「這裡靈氣稀薄,他們不會找到這邊來,我們就在這裡定居吧。」
秋和影走在雪地上,這一處地方的靈氣像是流失掉了一樣,比族地里稀薄了許多,這種地方其他靈獸都不願意過來。
「影,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嗎?」
秋很喜歡這裡,雪白的世界中,只剩她和影。
一隻狼愛上了一隻羊,那隻羊也愛上了那隻狼。
……
生活很平靜,食物有些缺乏,但只要能在一起就足夠了。
外面的風雪很大,秋和影就躲在山洞裡。
秋依偎在影的身上,感受著他帶來的溫暖,又看著山洞外的風雪。
她輕聲道:「影,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風嗎?」
「不知道。」
「這是死去的人在呼喚他生前最愛的人,這個世界太多人了,呼喚的時候,就變成風。」
「那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雪嗎?」
「不知道。」
「好吧。」
秋突然看著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影,你會一直愛著我嗎?」
影淡淡地說道:「直到我死。」
秋親吻他的臉:「我也永遠不會逃離你,你是我的惡狼。」
……
在這個風雪飄零的冬天雪地里,秋和影成了親,一狼一羊對著天地拜了拜,結下相伴一生的誓言。
「以後我們的孩子取什麼名字好?」
秋踏著腳下的積雪,看著影,眼中儘是甜蜜。
「要不就叫晴吧,影,你知道嗎,我對你的喜歡就像是穿過了溫柔的雲,我見到了晴。」
影就板著臉說道:「我可不溫柔。」
秋笑道:「不,你是我一生只會遇見一次的溫柔惡狼。」
「你想的太遠了,等我們都能化形那天再想不遲。」
「這可是大事,現在就得想好來啊。」
「那就叫晴?」
「我聽你的呀。」
……
秋和影避開了族群,獨自在這荒蕪的雪地中生活,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不願意放過他們。
風皇來了,帶著族裡的鎮族之寶。
「秋,你回山洞裡去。」
「我要留下幫你!」
「他有神銀刀,打不過的,回去!」
看著面前的秋和影在拉拉扯扯,風皇嗤笑一聲:「和羊一起生活的狼,可真是族裡的恥辱啊……」
「風,族長的位置我已經放棄不爭了,你還要趕盡殺絕嗎?」影護著秋,咬牙說道。
「你一天不死,我這族長就一天當的不安心,今天就來成全你們,一起去做一對亡命鴛鴦吧!」
風皇提著神銀刀朝影殺了過來,兩隻狼廝殺在了一起,雪地上很快便染上了鮮紅色。
風皇原本和影同是族裡的天之驕子,自從影墮落之後,風皇就享受著族裡所有的資源,現在更是有神銀刀助陣,影很快就落入了下風。
一爪之下,影的左眼被風皇劃瞎,他的臉上也出現了一道恐怖的血口,不禁如此,身上多處骨折,重傷已無再戰之力。
「嗷」
影悽厲的慘叫揪動著秋的心,她知道影必敗的。
面對強大的風皇,秋心裡湧起巨大的勇氣,她朝風皇撲了過去,羊角漲長,深深地刺入風皇的前臂當中。
「你們都得死!」
風皇又是一爪子,這一次,將秋的右眼劃瞎,同樣在她的臉龐上留下一道恐怖的血口。
秋摔落在影的身邊,她根本不是風皇的對手,短暫的接觸,已經是滿身傷痕。
那雙曾經水汪汪的雙眼,現在流的是血淚。
「影,你快走,快走……」
「我不走,我不走!秋,你快走!我拖住他,我要殺了他!!」
「影,我這條命是你的,我說過要回報你的,你走啊。」
冰冷的風雪落在影的臉上,他突然想起秋曾經問他雪是什麼。
「雪啊,是死去的人流下的眼淚,但心冷了,眼淚就結成了雪花啊……」
「啊啊!!」
影痛的撕心裂肺,正當他要跟風皇拼命的時候,時空突然出現一道裂縫,將他吸了進去。
黑暗淹沒之際,他看到秋的眼睛,他知道她想說什麼,他嘶吼著……
「我愛你,秋!我生生世世愛你!秋!」
「我也愛你,我是你的羔羊……」
(今日八千字,月底啦,本想多爆發一些求月票的,但愚蠢的作者菌手指被車門給夾了,這個月更新量實在有些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