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琛手裡的陰冥惡骨劍隨著他一劍斬落,那一節節森森白骨組成的劍刃在那恐怖劍意的翻湧中,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崩開無數裂紋,砰一聲碎成無數碎片。
——這陰冥惡骨劍是他很早以前獲得的一件非凡法器,初時還足夠使用,助他殺人不少,但隨著余琛境界提升,面對的敵人愈發強大,他已經很少再將其拿出來用了。
這會兒經此一役,它更是承受了余琛所領悟的全部劍意,這骨劍終於再也承受不住,碎裂開來。
但它最後一劍的輝煌,卻是將眼前通過服用血肉神丹而強行將肌體力量提升至入道下品的北神君一分為二。
算得上是功成身退了。
另一邊,北神君望著那高天之上的判官,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那一劍揮出的時候,他感受到了。
第四境的味道。
那是他只有在三聖身上方才感受過的可怕氣息。
——道韻!
這種第四境之下的煉炁士絕對無法抵抗的可怕力量!
於是,北神君匯聚在拳頭上的恐怖血肉力量斬斷,畸變的血肉身軀也一分為二。
他的生機,隨之斷絕!
伴隨著兩坨沉重的血肉墜落大地,砰一聲砸在地底洞天的廢墟當中,那殘餘的血肉神丹的力量爆發,將他兩片兒身子炸成漫天血霧,屍骨無存!
北神君,隕落!
「呼」
余琛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
這會兒的地下洞天,早已是一片狼藉廢墟,殘檐斷壁,碎肢遺骸,隨處可見,鮮血染紅了沙礫,血肉覆蓋了廢墟,好似人間煉獄那般。
余琛在天上,打開天眼,凝望而去。
卻見那廢墟中,那些月下蟬的煉炁士,已再無一人生還。
——先前的廝殺中他們一擁而上,卻被余琛反殺,偶爾有一兩個活下來的幸運兒,也在方才底下洞天的崩塌中躲閃不及,被活生生壓死了去。
「就是可惜了,實在沒有餘力留那北神君活口,否則應當能從他嘴裡撬出不少消息。」
虞幼魚在一旁嘆了口氣。
顯然,他對於月下蟬掌控的屬於閻魔聖地的手段相當在意。
余琛聽了,只有苦笑。
若是正常狀態下的北神君,他當然能敗而不殺,輕鬆拿捏。
可壞就壞在那傢伙吞服了巨量的血肉神丹,肉身畸變,神智不清,哪怕是真留了活口,活捉了下來,恐怕也難以問出什麼東西來。
這般想著,余琛突然眉頭一皺。
低頭看去。
——砰砰砰!
他的心臟,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
他的念頭穿越廢墟,穿越厚重的土層,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氣息。
正是他先前展開畫地為牢神通時,察覺到的那股隱藏在宮殿深處的可怕氣息。
余琛眉頭一皺,手一伸,五行大遁神通發動。
那底下的無盡廢墟便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紛紛懸浮而起,停滯在半空中。
露出殘破的宮殿裡,一條通往更深處的甬道。
余琛和虞幼魚對視一眼,皆看明白了對方眼中之意。
飛身而下,準備一探究竟,走進甬道里去。
雖說這片天地已經是在地下深處了,但這條甬道卻是還要往地下更深處延伸。
粗糲的甬道牆壁和階梯上,同樣布滿了那金紅色的赤金鎖鈴陣紋,而且越往下,陣紋的愈發密集。
按照虞幼魚的說法,這就說明他們隨著甬道的下行,正在更加接近陣法的中央,也就是這赤金鎖靈陣鎮壓之物的所在。
而和上面燈火通明宛如白晝的景象不同的是,倆人愈往下走,周濤就愈發昏暗。
好似步入擇人而噬的深淵。
而與此同時,那股恐怖的氣息,也愈發明顯而滲人。
余琛和虞幼魚的眉頭,都緊鎖起來——那股玄之又玄的氣息,絕不是神薹境的煉炁士能夠釋放的。
很有可能那被赤金鎖靈陣所鎮壓的,是一位入道境的可怕存在!
二人心頭都是凝重,繼續向前。
半刻鐘後,陰暗幽長的甬道階梯終於走到盡頭。
余琛和虞幼魚來到一個龐大的底下密室。
他憑藉天眼能夠看到這黑暗中的景象——四四方方的一個密室,除了他們進來的一個小門以外,沒有任何一點兒縫隙,整個密室渾然一體。
同時,牆壁,地板,天頂幾乎每一處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赤金陣紋,像是無數的蚯蚓一般。
給人一種沉悶而壓抑的感覺。
而就在所有的陣紋匯聚之處,也就是這房間中央之處,一根兩人合抱粗的金紅色鐵柱矗立,連通了地板與天頂。
那股讓余琛感到戰慄的恐怖氣息,就從那根鐵柱的背後傳來!
余琛打了一個響指。
啪嗒!
五行大遁之之火行運轉,一團團火焰在虛空中升騰而起,照亮了整個密室。
倆人繞過那矗立的鐵柱,定睛一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是直讓人頭皮發麻!
只看那金紅色的鐵柱子上,無數陣紋匯聚而來,化作十八根粗糲的尖刺,寒光閃爍之間,釘死了一道人形生物。
那一刻,一股無法形容的壓迫力轟然襲來!
說誇張一點,就像是天塌下來,壓在身上一樣。
——這就是已經突破神薹境,且能與入道下品一戰的余琛的真實感受。
脊背生寒!
頭皮發麻!
除此以外,這道身影的模樣,也讓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面的余琛倒吸一口涼氣。
且看他渾身血淋淋,從頭到腳,沒有一丁點兒肌膚毛髮。
赤裸淋漓的血肉呈現出粉紅的色澤,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當中。
這一幕,讓余琛響起來以前在話本中看到的一種獵奇酷刑。
——將活人塞進粘稠的沼澤里,在腦殼頂上劃一道口子,從那口子裡把滾燙的熱油灌進去
眼前這柱子上的釘死的人影,便好像是遭了那般酷刑,一整張皮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那猙獰的血肉。
咕嚕——
余琛咽了咽口水,想不出這傢伙究竟是怎麼得罪了月下蟬的人,竟遭了這般折磨。
也正是這個時候,那人影原本靜止的身軀上,手指尖兒,動了一下。
不好!
余琛心頭暗道一聲!
——先前他殺北神君殺嗨了,加上對方嗑了那麼多血肉神丹,余琛壓根兒就沒法留手,所以在成功擊殺了北神君的同時,也對這地下洞天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
隨之一同被破壞的,還有刻印在地下洞天各處的赤金鎖靈陣!
陣法崩潰。
被鎮壓封印的存在,終於復甦過來!
那一瞬間,余琛和虞幼魚同時寒毛直豎!
「這傢伙至少也是入道上品!」虞幼魚喃喃開口,臉色無比凝重。
余琛也是做好了兩手打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風緊扯呼!
時間,一分一秒。
無比緩慢。
終於,那赤金鐵柱上的身影,緩緩睜開了眼眸。
與他身上血肉模糊的猙獰模樣相比,那雙眼睛渾濁深遠,好似蘊藏天地萬物,日月星辰。
那一刻,余琛愣住了。
他總感覺這雙眼睛,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緊接著,那血淋淋身影環顧四周,眼中的迷茫緩緩消散,看向底下的余琛,蒼老低沉的聲音響起。
「此間是何年月?」
余琛和虞幼魚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
——至少這不是什麼失去了神智的怪物,還是能夠交流的。
於是余琛開口道:「啟元歷五十二年夏。」
頓了頓,他看向對方:「閣下又是何人?為何會被月下蟬的煉炁士鎮壓於此?」
「老夫啊」那蒼老的聲音迴蕩悠長,好似在回憶那般,道:「老夫姓曲,字幽河。」
那一刻,余琛愣住了。
曲幽河?
這名兒咋也那麼熟悉?
等等!
曲幽河?
余琛腦子裡轟響一聲,臉上表情跟見了鬼一樣,抬頭望去!
他終於想起來了,為何他會感覺對方的那雙眸子熟悉!
倒不是因為他真正見過,而是因為他讀過了太多人的走馬燈!
而其中文聖老頭兒的走馬燈里,這雙眼睛,尤為熟悉!
同時,曲幽河這個名字,也存在於文聖老頭兒的記憶里。
當然,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直呼其名,就像很少有人稱呼文聖老頭兒為李寰一樣。
曲幽河,大夏人士,大夏僅有的三位入道煉炁士之一。
人稱國師!
三聖之一!
萬法山之主!
大夏所有煉炁士之首!
大夏國師!
這會兒,余琛的腦子裡,轟一聲炸了。
——如果眼前這個被剝了皮的血淋淋的傢伙是國師,占天司上面那個又他娘的會是誰?
「你是占天司國師?」
「多年以前,他們的確如此稱呼老夫。」那血淋淋的身影掙脫鋒銳的尖刺,落在地上來,每動一步,灰白的地面上就沾上一個血淋淋的腳印兒。
聽罷,余琛只感覺腦殼很亂。
不知對方所言真假。
他只能將度人經一展,撕裂一道口子,把文聖老頭兒喚了出來。
後者一臉懵逼,環顧周遭,剛想開口發問,就看見了對面一坨血淋淋的身影。
當即渾身一震,驚呼開口!
「曲幽河?!」
當然,曲幽河這個時候看不到鬼魂狀態的文聖老頭兒,所以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但余琛見此一幕,卻是一拍腦門兒!
得!
沒跑了!
畢竟文聖老頭兒和國師數十年相處,哪怕被剝了皮,相互之間也能憑藉對方的氣息而認出來。
他的這個反應,只能說明這傢伙還真是國師!
所以,如今朝廷里那個執掌占天司的國師是假的?
「呼」
余琛揉了揉腦殼,只感覺頭疼。
雖然這會兒他還不曉得這中間到底有什麼曲折,但已經猜到了——自個兒好像無意之間發現了一個恐怖的陰謀。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余琛擺了擺手,「曲前輩若是信得過,請跟我來。」
說罷,便踏上九幽鬼輦,準備先撤。
畢竟這會兒他在這地下洞天大鬧一場,還把真正的國師放了出來,定然會引起那鎮壓他的幕後黑手的注意,還是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渾身血淋淋的國師思考了半晌,也沒說話,跟著余琛踏上了九幽鬼輦。
四匹鬼馬長嘯一聲,踏空而去,消失在天際。
京城郊外,一處隱秘山谷。
余琛布下掩天避世陣法,這才將那沒了人皮的曲幽河從鬼車中請出來。
順手扎了個紙人兒,將國師那恐怖的血腥模樣掩蓋了去。
「這神通術法有些意思,明明只是最尋常的黃紙竹條,」卻能在你手中化腐朽為神奇,演化天地萬物,妙哉妙哉。
國師感受著紙人化作的肌膚,這般感嘆道,又問:「閣下救老夫於囹圄,敢問姓名?」
余琛沒說話,翻手之間,紙人紙馬之術再現,給一旁的文聖老頭兒也賦予了身軀。
李寰從陰影處走出來,看向曲幽河,深吸了一口氣:「曲幽河,跟老夫說說吧,這究竟是怎麼個事兒?」
國師見了文聖老頭兒,似乎並不知曉文聖已死的消息,並沒有流露什麼驚訝之色,反而好似恍然大悟,「李寰?怪不得,倘若是你的話,能夠找到老夫也不足為奇了。」
頓了頓,他才嘆了口氣,問道:「如今的大夏占天司里,是不是還有一個老夫?」
余琛和文聖老頭兒點頭。
「果然如此。」
曲幽河長長嘆了口氣,
「不僅設計暗算老夫,還在鎮壓老夫以後將老夫的皮囊取而代之,奪取了老夫的一切,當真是狠毒的女人啊!」
余琛眉頭一挑,心頭隱隱有所猜測了,但還是問道:「曲前輩說的是誰?」
曲幽河抬起頭來,眼裡冒出一縷寒光,恨意徹骨。
「還能是誰?」
「正是那先帝之妻,陛下生母,月下血蟬之主,垂簾聽政十年的戚後,戚月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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