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拿木料金屬造人?」
一眾工匠都感到陳玉的想法荒唐且大膽。
「可能,是給高境界的修行者使用?」
有人猜測道:「道家、魔道等修行路數,聽說可以轉生或者奪舍。」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感覺非常有可能。
這樣一來,陳玉的想法看上去,就沒那麼異想天開了。
大明宮中張東雲見狀,笑著輕輕搖頭。
陳玉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
這年輕人思維跳躍,已經開始考慮墨家修行者的實戰問題了。
那些機關獸零件,便是他的嘗試。
修行者打磨自身工藝水平,磨練神魂與肉身,提升境界,倒是不一定只有打造機關獸才能提高。
但想要一群手藝人直接上去跟人干架,那就需要趁手的傢伙。
強大的機關獸,或者人形機械傀儡,便是不錯的選擇。
當然,從張東雲的角度考慮,他還是鍾意戰車巨炮一類的東西……
陳玉從食堂回來,見眾人對他的發明感興趣,當即拉著所有人,然後講述自己的想法。
一眾天工殿工匠聽後,全都如同在聽天書一般。
他們身處長安,其實眼界已經比其他地方的人開闊不少。
但此刻仍然感到不可思議。
大多數人下意識抗拒。
但少數人,開始變得像陳玉一樣興奮。
陳玉毫不藏私,將自己的心得盡數傾囊相授。
不過,能領悟其中一二者,卻是少數。
「跟我來!」
陳玉見狀,便又招呼大家,一起到了大工坊內:「我們這樣的人,就是要動手才對!」
他指點眾人,動手打磨。
不一定非要是同樣的內容,只要選取自己擅長與喜歡的工藝即可。
在動手的過程中,陳玉出言指導,叫大家一起捕捉腦海中迸發的靈光與思維,藉此活躍神魂。
多數人,一時間難以掌握其中竅門。
但有個別幾人,漸漸有了些感悟,紛紛興奮不已。
更多猶猶豫豫的旁觀者這時見狀,便也按照陳玉的指點嘗試。
雖然大多數人,還是不得其門而入,但所有人都心情振奮。
不止陳玉一個人摸著竅門,就說明這條道路當真存在,並非偶然。
「小陳,我們這條道路,應該怎麼跟外面說?匠道嗎?」
有老工匠興沖沖問道。
他年事已高,雖然手藝純熟,但氣血神魂已衰,現在想要走上修行道路,已經很難。
充其量,只能強身健體,振奮精神。
「我們現在還只是『技』,距離『道』,差得還遠。」
陳玉言道:「烏雲先生倒是曾經提過,可以叫墨家修行。」
眾人面面相覷:「墨家?那是什麼?這是小陳你的發明,要以姓名命名,也應該是陳家吧?」
陳玉連忙擺手:「這我可不敢當,要不是陛下指點,我自己都還渾渾噩噩呢。
烏雲先生,曾有煉器大家姓墨,當年曾花費精力摸索此道,但沒能成功。
陛下見我等同樣沉浸其中,心有感懷,所以才指點我等,我們以後以墨家修行者自居,也算不忘前人和陛下的指點。」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也沒什麼不好,那就叫這個名字吧。」
有人這時問道:「那小陳,人家都有九境,我們呢?」
陳玉言道:「我自己眼下也不過是剛剛摸索,不過,我沒有標新立異的打算,所以咱們也以九境來劃分吧。」
他從旁邊取來紙筆,然後在紙上書寫:
第一境,初學;
第二境,乍練;
第三境,熟手;
第四境,能工;
第五境,巧匠;
第六境,精工;
第七境,巨匠;
第八境,大作。
陳玉一邊寫,一邊說道:「聽烏雲先生說,昔年那位姓墨的前輩,又被同時代的人尊稱為矩子,所以咱們這第九境,就叫做矩子好了。」
長安文華掃盲,對工匠要求極高,天工殿裡的人沒有文盲,人人識文斷字。
大家這時都默默看著陳玉寫下的九境修行層次,每個人心中仿佛都有一股情緒在醞釀。
他們不知道自己未來能否走上這條道路,但心情仍然禁不住地激動。
「我聽過有說法,叫能工巧匠,精工細作,小陳你這個境界,是從這裡化用的吧?」有人在旁邊問道。
陳玉頷首:「細作容易跟奸細間諜一類的叫法混淆,所以就不放進去了。」
大家紛紛點頭。
這時有人忽然問道:「陳兄弟,我聽說,修行者有九境之上的說法,咱們……咱們有嗎?」
對於這似乎有些好高騖遠的問題,陳玉沒有嫌棄,反而很認真的說道:「有,我想叫它『神機』,神機第一境,就叫它『天工』!」
眾人聞言沉默。
但每個人心中都流露出嚮往之色。
大明宮裡,張東雲微笑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有些唏噓。
這條工匠道路,或者說墨家修行之道,同樣很考究天賦。
和其他修行道路一樣,能成功入門者,在芸芸眾生里,便是少數。
眼下天工殿裡集中了不少世俗意義上的能工巧匠。
但他們當中,能有多少人,達到墨家第四境能工,第五境巧匠呢?
恐怕其中大多數,能達到初學乍練,就很不錯了。
陳玉對此心知肚明,不過他沒有嫌棄面前眾人,也沒有因此心灰意冷。
墨家修行,不用擔心天宮殿裡眾人因此荒廢正經差事。
恰恰相反,這裡的差事他們幹的越認真越好,對修行才越有幫助。
陳玉指點過大家之後,便向烏雲先生匯報,然後前往長安城範圍內各個兵器廠或者其他工坊。
在那裡,還有大量的工匠。
從前,因為熟練的問題,聚集在天工殿裡的人,大多是老師傅。
但他們氣血神魂漸漸衰落,因為年齡而耽擱,其實已經不容易在修行路上提升。
陳玉此刻在天宮殿外走訪,目的是發掘如他一般有潛力的年輕人。
像他這般出眾的自然是少數。
但現在長安富有整個東疆。
龐大的人口基數支撐下,想要挑選出一大批適合修行墨家道路的人,不管張東雲還是陳玉,都還是有底氣的。
就在尋找的過程中,陳玉還真發現一個同樣才華出眾,且志同道合的人。
當看見對方肩頭上的機關鳥時,陳玉心情甚至可以用驚喜來形容。
「天工殿?」
對方是個年輕的道士,但此刻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陳玉:「貧道不通冶煉水利工匠之道,只是自己閒來無事,喜歡做些小玩意罷了,陳居士實在過獎了。」
「道家修行,和你口中的小玩意,你更偏好哪個?」陳玉直接問道。
對方道家修為第三境,出身南陳一個道家小門派。
對應其二十出頭的年紀,修為境界不能算低。
但陳玉在對方身上隱隱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和他一眼的味道。
年輕道士看了對方一眼,慢慢說道:「貧道,自然是更喜歡道家修行,實話實說,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很多人都嚮往。」
「道家修行者,修成金丹,壽命便一定超過兩甲子,修成眼影,壽命必定超過四甲子,相較於一般人來說,確實已經是長生了。」
陳玉頷首:「不過,想要達到六甲子壽命,必須要修成第九境真人之體才行,想要更高壽命,便要超乎九境之上。
恕陳某冒昧,道長有信心修到第幾境?」
名叫馬坤的道士,微微沉默。
他師門歷史上,最高才只出過第六境的前輩。
他有把握超越所有師門前輩嗎?
馬坤被對方戳到痛點,正有些不悅之際,卻聽陳玉繼續說道:「陳某不才,但在長安略有幾分臉面,可以引薦道長前往扶鹿宮或者忘真觀等地。」
馬坤聞言,將信將疑。
扶鹿宮無需多說,對曾經每一個南陳王朝的道家修行者來說,都如雷貫耳。
忘真觀現在也聲名鵲起,隨著觀主執塵突破到第九境,執塵道人變執塵真人後,忘真觀便坐穩唐地道家第一名門的位置。
他們又是最早投效長安的勢力之一,如果能拜入其門下,馬坤有自信,至少修成第七境。
「但是,道長你在我們墨家修行道路上,必定能走得更遠。」
陳玉鄭重說道:「肉身易腐,金石長存,我等能夠以金石之軀,承載自己的神魂,並不斷修練,越走越遠。」
馬坤聞言,沒有說話。
他並沒有像當初天工殿眾人那樣,剛剛聽聞陳玉所言後,以為對方瘋了。
事實上,他自己心底,何嘗沒有過類似夢想?
修行道法,能走到哪一境,能否當真長生,他沒有信心。
他偏愛機關之道,曾經花費心思鑽研揣摩,也曾幻想過自己通過這條道路,達成長生願望。
只是始終不得其法,唯有面對現實。
但現在,面前這個人竟然說,這條道路可以走通?
「肉身易腐,神魂同樣也會消逝衰敗。」
馬坤最後開口說道:「道家修成真人尚且如此,何況其他道路?」
「陳某不敢輕言這條道路能勝過道家,但我等修練神魂,必有增益,道長不妨一試。」
陳玉雙目中,少見地流露出狂熱色彩:「這條路,我們能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