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雲此刻看著楊正,便想起當初蜀山南宗韓飛羽憑藉一件寶物,從蘇破劍下逃生。
那寶物,乃玄甲龍之所成,但並非出自真正的玄甲龍,而是源於修練魔道玄甲龍之變的人。
這樣的人,當然不止「龍魔大帝」雷瀚一個。
但當時見了,張東雲、沈和容他們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自然是想起昔年結義兄弟。
尤其是,韓飛羽那件寶物可以救他從蘇破劍下逃生,品質相當不凡。
即便同為修練魔道玄甲龍之變的人,也不是隨便誰就能製成。
修為境界,至少要第十三境,甚至以上。
這趟來南荒,抵達楊正的龍城,張東雲便存著驗證的心思。
結果他一掃之下,無需動手便可以確定,韓飛羽那件寶物,並非出自楊正之手。
如此一來,剩下的可能性就不高了。
這讓張東雲不得不懷疑,韓飛羽的寶貝,就是源於「龍魔大帝」雷瀚。
至於眼下的楊正,他興趣頓時淡了許多:「長安容得下每一個誠心歸順的人,你的命運,取決於接下來你自己的抉擇。」
聲音傳遍龍城,這座魔域之城頓時譁然。
其中飄蕩的魔氣,都一起震動起來,仿佛海嘯。
楊正注視面前光輝籠罩下的張東雲,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
「你是……長安城主?」他沉聲問道。
「不錯。」
張東雲點點頭:「朕方才已經賜玄風一死。」
楊正聞言默然。
沸騰的龍城,也為之一靜。
金翅大鵬鳥一族族長玄風,乃是如今的南荒第一大妖,妖皇巔峰,成就萬象的蓋世強者,素來同「黑龍王」楊正相持不下。
那南荒第一大妖,竟然已經隕落了?
那自家城主……所有龍城中人,心中都生出不祥之兆。
良久之後,楊正本人先深呼吸,然後徐徐呼出一口氣:「我不會向任何人投降。」
張東雲聞言,點點頭:「也好。」
楊正一句話說完,全身上下魔氣便一起涌動。
那昂揚而起的千百黑龍,大聲咆哮,聲震寰宇。
四周圍山川天地,竟一同生出變化。
山巒,化為長龍,在地面上仰首。
江河,化為湖泊,亦是相同動作。
湖泊這種,有黑龍浮起。
大地震盪之下,黑龍同樣破土而出。
草木瓦石,一同扭曲變化。
甚至半空裡張東雲身邊,空氣、陽光都在一起凝聚,化為兇惡的玄甲黑龍。
張東雲見狀,微微點頭。
四海八荒,萬物為神。
這是魔道修行第十四境,亦即魔道真身第五境荒神境界的神通,能以自身魔功,將身周天地萬物一起同化,為己所用。
相較於道家元神與天地相合,佛家法身淨土自成佛國世界,魔道真身手段更加詭異霸道,相當於從原本天地,強行撕裂掠奪,據為己有,化作自己的世界。
其中霸道之處,除了於己身有益外,更破壞對手的布置。
道家高人善於布陣,陣法相助下,等同占據地利優勢。
但碰上魔道荒神,道家陣法便被破得乾乾淨淨。
甚至佛家法身所演化的淨土佛國,亦不例外。
但張東雲此刻面對楊正的荒神之力,只是隨意的揮揮手,仿佛驅趕蒼蠅。
下一刻就見,那條條黑龍,忽然在半空裡齊齊一僵。
接下來,千百黑龍,便一起轉頭撲向它們原本的主人楊正。
楊正大驚之下,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扭轉這個局面,唯有搖身一變,自己身形分裂,化為眾多黑龍邪影,迎戰四面八方倒戈相向的黑龍。
玄甲龍防禦力驚人,不過萬千真龍一起纏鬥,很快便可見無數龍爪龍鱗,混雜著龍血從天空上掉落,仿佛暴雨。
下方轟鳴震盪的龍城,這一刻竟然像是活了過來。
城牆震動,然後竟然離地而起,化為一條烏黑長龍,朝半空裡的張東雲衝去。
張東雲手指輕輕一點。
這條凝聚楊正多年心血的玄甲黑龍,頓時也倒戈,目標變作楊正本人。
楊正氣得幾乎要吐血,卻只能無奈招架。
有這條龍城所化之巨龍加入圍攻,楊正頓時再抵擋不住。
他的邪影連環破碎,眼看就要被絞殺乾淨。
危急關頭,楊正一聲低喝,道道邪影忽然自動炸裂,化為遮天蔽日的磅礴黑雲,將天地四方一起籠罩。
見楊正抵擋不住有趁亂逃跑的跡象,張東雲仍然老神在在,立於原地不動。
而那條由龍城所化,格外龐大的玄甲黑龍,在半空中驀然長吟,渾身一抖。
於是它黑色的龍鱗開闔間,有猛烈的白光從中放出。
玄甲黑鱗不停脫落,如同雪片一般四下里飛散。
一條比先前黑龍更加粗壯,更加強大的白龍出現。
它周身強光閃耀下,頓時將楊正邪影爆裂後生成的黑霧驅散。
欲要遁逃的楊正,重新暴露在青天白日下。
龍吟聲不絕間,白龍張嘴,一口將楊正吞下。
白龍在天地間盤旋,身形時不時扭曲一下,似是楊正在它腹中掙扎。
但轉眼間,這扭曲掙扎便即消失。
龍城裡其他人見狀,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意味著,自家城主,就這麼隕落了?
第十四境,雄霸南荒半壁多年的魔道霸主,就這麼沒了?
眾人一時間都感到難以置信,不禁楞在當場。
直到那縹緲而又威嚴的聲音,再次從天穹之上落下,將他們驚醒:
「降者不殺。」
看著那白龍,眾人不禁咽了咽吐沫。
「……小人願意歸降長安。」
不知從什麼地方,響起第一個人的聲音。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很快便有更多的人跟上,到了後面越來越多,甚至眾人開始爭先恐後。
張東雲靜靜看著這一切,半晌後,微微點頭:
「妖族那邊已經塵埃落定,現在,你們遣人去其他魔道聖地名門,召他們來此地覲見。」
龍城中人,紛紛應諾:「謹遵陛下聖諭。」
聽聞玄風死訊,大家心中隱隱都有猜測。
現在,猜測得到了印證。
妖族那邊,果然也都被長安城拿下了。
再對照他們這邊的動靜,對方果然是擒賊先擒王,妖、魔兩道,都是先挑最強的動手。
解決了金翅大鵬鳥與龍城,余者大都不敢強行反抗。
接到消息,南荒魔道幾大派,集體失聲。
相較於先前幽槐、海火虎、黑天蛇等妖族,魔道這邊接到的傳訊,更加駭人。
妖族那邊接到的消息,還只是玄風死亡,金翅大鵬鳥一族歸降。
而魔道這邊就變成了玄風、楊正皆死,妖族已經全部倒向長安城。
饒是魔道高手大都冷酷桀驁,這一刻也不得不在心裡多掂量一番。
尤其是後來,妖族那邊的不少消息,不斷傳來。
意圖對抗長安的海火虎一族族長身死。
意圖出逃的黑天蛇一族,全部非死即傷被擒拿。
五彩孔雀一族,全軍覆沒,生死不明,連祖地紫青林都被從大地上完全抹除。
檮杌一族祖地惡銅峰被夷為平地,整族盡滅。
狻猊、幽槐兩族,老老實實歸降長安。
短短不到半日功夫,長安橫掃大半個南荒,威勢比當年十二閻羅下南荒還要更加恐怖。
膽敢違抗者,直接就是族滅的下場。
面對如此強大而又冷酷的手段,魔道各大派內部在經過短暫的混亂後,終於還是統一了意見。
「大黑天,修練黑天蛇之變,和黑天蛇妖族是死敵……
熾焰海,修練海火虎之變,和海火虎妖族是死敵……
絕命谷,修練絕命天蜈之變,南荒沒有絕命天蜈這類大妖,師承祖上是來自南荒之外……」
張東雲視線所及之處,南荒全局盡攬。
「唔,也是從南瞻部洲遷移過來的,祖師爺抓著十幾條絕命天蜈到了東勝神州這邊的南荒定居……」
張東雲心中一陣瞭然。
絕命谷中,守衛最嚴密的要地之一,便是蟲谷。
那裡生活著,或者應該說囚禁著幾十條絕命天蜈。
絕命谷的弟子修練魔道絕命天蜈之變,就是從這裡採取妖血。
南荒魔道宗門,基本都是如此。
像龍城中,正豢養有真正純血的玄甲真龍。
熾焰海里囚禁有純血海火虎,大黑天的山門裡,養著黑天蛇。
其他小門小派,也基本是相同狀態。
妖族和魔道之間,存在很多對死敵,這是重要原因之一。
現在南荒妖、魔兩道都歸順長安,以後大家都在一個鍋里舀飯,如何和平共處對長安來說也算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問題。
壓服他們簡單,如何保證工作積極性是另外一個問題。
不過張城主當下對此不是很在意。
他此刻在意的是,有一戶魔道聖地級別的地方,沒降。
九聖宮。
修煉魔道九嬰之變,勢力雄厚,就在最近幾十年時間裡才發展壯大。
龍城、熾焰海、大黑天、絕命谷,再加上這個九聖宮,便是南荒魔道五大派。
其中雖然楊正是這些年才突破到第十四境,但龍城已經雄踞南荒多年,大黑天、熾焰海、絕命谷三派亦如此。
唯有九聖宮例外,短短几十年超過其他人多年積累。
他們,有人在背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