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破上下微微打量,發覺來者身量極高,看上去足有一丈六尺左右。
對到了一定境界的修行者來說,身材尺寸大小,基本已經失去意義。
身高百丈、千丈甚至萬丈的存在,也不是沒有。
身長尺寸,並不意味著力量大小。
但蘇破此刻看著對面端坐蓮花上,身高丈六的僧人,卻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對方丈六的高度,仿佛就是比正常身高的人,要高明出這麼一大截來。
身形上大小的差距,便充分體現雙方能力上的差別。
又或者應該說,任千丈、萬丈的人到了對方面前,便都只得六、七尺了。
「蘇施主,初次見面,招呼不周,還請見諒。」蓮花上身高丈六的僧人笑容溫和,語氣令人如沐春風。
蘇破靜靜看著對方,但一身劍氣勃發,前所未有凌厲。
他清楚確定,這是自己親身面對過的最強敵人。
更在先前「北莽大帝」冼開陽之上。
換個角度來說,也勝過三十餘年前他們十二閻羅中人。
雖然蓮花上的僧人始終溫和,但昔日的「邪皇」明同輝,都給不了蘇破像他這麼大的壓迫感。
世尊之名,於佛門而言,本就有特殊含義。
只是眼前這僧人,怕是近年來才名副其實……
「路雪園手裡有仙跡中帶出來的東西,落到你手裡了?」蘇破目視那蓮花上的僧人。
僧人並不打誑語:「淨華借給貧僧一些時日。」
蘇破靜靜說道:「那是我們的東西。」
僧人微笑搖頭:「是貧僧弟子的東西。」
蘇破聞言,便不再多說,直接一劍,便斬過去。
僧人結了一個說法印,於是半空裡生出另一朵蓮花,擋住蘇破的劍鋒。
劍鋒凌厲至極,仿若無堅不摧,步步向前。
便是那朵蓮花上,這時都漸漸出現缺口,並慢慢撕裂。
僧人面色平和如故,微微點頭:「劍之一道,如今人間,蘇施主果然已登峰造極。」
說話間,便有一朵又一朵蓮花出現,擋在他和妙昆羅身前。
蘇破劍出連環,一劍又一劍劈出,不停斬破花海。
他修劍道,攻擊凌厲卓絕。
妙昆羅先前早有領教,但此刻見了,仍然感到驚心動魄。
叫蘇破放開手腳攻擊,便是淨土世尊以佛法神通化解防禦,這時竟然也漸漸開始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妙昆羅正擔心間,便見世尊另外一隻手,結了個禪定印。
此印一成,頓時淨土佛國脫離妙昆羅,無盡佛光一起凝聚,加持在了世尊身上。
有淨土佛國加持的世尊並不反擊,只是低聲誦經。
整個佛國淨土與他化歸一體。
在蘇破的劍鋒面前,這裡第一次呈現堅不可摧之相。
渾然一體的佛光,像是在排斥自己體內的雜質,漸漸將蘇破擠出了佛國淨土之外。
蘇破重新獻身於天地間,只見背後是遠海青空,面前西牛賀洲已經整體化為金剛界,澄澈透明,但隔絕內外,仿佛遠離人間而獨立。
蘇破沒有急著再出手,轉而靜靜注視面前的佛國淨土,凝神思索。
這時,他耳邊響起張東雲的聲音:「也算新一重體驗,不是嗎?」
蘇破眉頭展開:「大哥,給我一些時間。」
已經回到長安城大明宮內的張東雲微微一笑:「你的天資,我自然信得過,但不必急於一時,你先去幫十一弟將事情料理了。」
「好。」蘇破應了一聲:「不過,路雪園和她手上有關仙跡的東西……」
「跑不了。」張東雲淡然道。
蘇破微微頷首,再回頭看了一眼淨土佛國後,轉身離去。
西牛賀洲佛國淨土內,妙昆羅神情擔憂,望著蓮花上的世尊。
世尊則神情如常:「去接淨華和嘉樹回來。」
妙昆羅雖有話想問,但還是壓了回去,雙掌合十:「是。」
蘇破雖離開,妙昆羅也提防他忽然殺回來,於是小心翼翼出了佛國淨土,然後尋得嘉樹上人同淨華,接應他們返回西牛賀洲。
淨華二人入了西牛賀洲,都憂心忡忡,一起趕往面見世尊。
「世尊,您提前出關……」淨華抬頭看向蓮花上的僧人。
僧人微微一笑:「劍魔更勝昔年,我也沒有辦法,繼續置之不理,你們不好回來不說,西牛賀洲也可能被他搞亂。」
說話同時,他輕輕揮手,便有重重甘霖落下。
傷勢未愈的淨華一接觸到這甘霖,傷患瞬間就好了大半。
餘下便是她自己料理,也輕鬆得很了。
不過淨華面上神情未見輕鬆。
相較於她自己,她更關心世尊當前情況。
西牛賀洲過去和如今,乃至於很遠將來的支柱,始終都還是這個身高丈六的僧人。
「不用這麼看著為師,我沒事。」
世尊微笑:「雖說提前出關很可惜,但於身體無礙,真要說那以前一切都前功盡棄,卻也未必。」
聽他這麼一說,淨華、嘉樹上人、妙昆羅等人,全都精神一振。
如果說,對其他人還要偽裝來提振士氣安定人心,那對他們這些西牛賀洲最核心的人來講,自無必要那麼做。
世尊說自己沒事,便是當真沒事。
先前擔心因為蘇破驚擾世尊閉關的妙昆羅,提著的一顆心,這時總算放下來。
「世尊,彭子凌等人,可能已經全部隕落,太初六合陣成為歷史,東勝神洲能對抗長安的力量近乎全軍覆沒。」淨華言道。
世尊頷首:「我已知曉,接下來你們各自小心,隱忍些許時日,不過,並不會太久。」
這時,陸陸續續有西牛賀洲其他高層核心人物到來。
他們同淨華、嘉樹上人、妙昆羅分別見過禮,然後大家的目光一起望向世尊。
「關於仙跡碎片,我已有所得,再過少許時日,應該便可以大功告成。」
世尊言道:「接下來的日子裡,淨華你自己好好參悟此寶。」
「是,師尊。」淨華雙掌合十。
世尊又再吩咐道:「北俱蘆洲那邊的我佛門同道弟子,能遷回來的,就暫且先簽回來吧。」
「是,世尊。」有高瘦老僧應諾:「只是擔心北俱蘆洲同東勝神洲之間,最終合流。」
「這倒不至於。」淨華在旁說道:「人的野心徹底起來後,便很難再落下去了。」
老僧頷首:「貪嗔痴三毒皆犯,合當如此。」
「都散了吧,各歸其所。」世尊言道:「劍魔雖暫時離開,但隨時可能再犯,諸弟子當不與之爭一時之氣。」
「我等明白,請世尊放心。」淨化等人齊齊行禮。
待眾人離開後,唯有淨化一人留下。
世尊輕輕揮手,於是便有一個光團飛出,落到了淨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