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瀚交戰之地,在西牛賀洲以西的方位,叫張東雲頗為遺憾。
這個距離,即便他捨得大量歷練值進行臨時升級,也只能夠到西牛賀洲大約一半的地方。
只能說,他們即便在拼個你死我活的同時,也沒有放棄對長安城的警惕。
或者說,儘可能不在他們分出勝負之前,將長安城牽扯進來。
要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即便長安城來人插手,他們是戰是走,也各自給自己留下充足的時間和空間。
炎黃界如今四大洲,全是長安城勢力範圍。
是以李同雷瀚大戰時,都沒有靠近西牛賀洲陸地。
只有最後分勝負那一劍,雷瀚被李一劍劈飛,這才一路向東,橫向破開大半個西牛賀洲。
然後恕性羅漢主動向前,追殺雷瀚,可惜仍給雷瀚跑掉。
眼下,李同佛門其他人,仍沒有踏足西牛賀洲。
只有恕性羅漢,一路向東行,在四方行走。
他仍然謹慎的避讓開東勝神洲陸地。
但他想不到無敵城當前的範圍能有多大。
不僅僅是整個東勝神洲,連神洲外圍距離海岸線數以十萬公里計的外海海疆,也全部都被無敵城籠罩。
眼下無敵城西南、西北兩角,甚至略微擦上南瞻部洲、北俱蘆洲各一點邊。
張城主無需臨時擴張,只是現有無敵城的正式範圍,便已經足夠大。
恕性羅漢東行,直接一腳踩進來。
不過嘛,某種程度上,對張城主來說,有他一個,至少已經回本了。
張東雲特意召宗天璇同沈和容回來,眼下也先耐心等待,希望恕性羅漢能召更多人一起進城來。
如果能有李,是最好不過。
而除了恕性羅漢外,還有另外一個處心積慮躲藏的人,同樣一路躲到張東雲眼皮底下。
東勝神洲向西外海,距離東勝神洲最西端的西域大陸,已經相當遙遠的地方,一片海域中,忽然有人無聲無息抵達。
黑霧散去,露出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孔。
正是雷瀚。
相較於此前被迫提前出關時的蒼白臉色,此刻雷瀚,則是另一番模樣。
他面紅如血,看起來極為猙獰恐怖。
其胸前一道悽厲的傷痕,自右肩一路斜向下,直抵左胯。
傷口血肉不停涌動,但無法癒合,看上去始終鮮血淋漓,一片模糊。
雷瀚面上表情不變,像是對這一切全無所覺。
他在周圍尋找片刻後,有了發現,一路潛入海底。
在海底一片礁岩旁,有個年輕人,正在靜靜等候。
「你……怎麼樣?」霍一鳴忍不住問道。
實在是雷瀚當前這幅模樣,太過反常,太過駭人。
「沒事。」
雷瀚本人卻一臉平靜:「我們走。」
霍一鳴言道:「附近我都找過了,沒有你說的門戶。」
他神情略有些複雜。
眼前的人,早就準備好趁著長安同佛門大戰之際,來這裡尋覓其想要的「真相」。
不得不說,是個合適的機會,將「最危險的地方可能最安全」這句話發揮到了極致
只是事情發展顯然也有些出乎雷瀚預料。
正常情況下,是他殺了淨華,然後引著佛門眾人入炎黃,牽制長安城的注意力,方便他來尋仙跡遺址。
李的出現,打亂了這一切。
眼下雖說仍然按照原計劃軌道運行,但相較最初設想,差別實在不小。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唯有一路向前。
雷瀚言道:「門戶始終就在這裡,但仙跡不在這裡,甚至不在炎黃,而是距我們遙遠的宇宙中,仙跡門戶,是一條通道的入口,扭曲時空,幫助我們抵達仙跡。」
雷瀚游目四顧:「現在應該說,是抵達仙跡遺址。」
他從自己懷中,取出一枚寶珠。
寶珠上閃動瑩瑩光輝,氣息同先前他所持有的那枚仙跡碎片相似。
自己的碎片落在李手裡,雷瀚也覺肉痛與不甘。
但眼下這些負面情緒,全部被他排除出腦海之外。
幸好他此前多做了一手準備。
如今哪怕沒有仙跡碎片,他仍然能打開那仙跡門戶。
雷瀚伸出手指,在寶珠上一點。
寶珠頓時破碎成粉末,在海底化作一片光霧。
光輝瀰漫間,忽然像是有生命似的齊齊一震。
然後,這些光霧整團向海面上飄去。
雷瀚身形當即上升,緊隨其後。
霍一鳴一咬牙,也連忙跟上。
二人浮出海面,就見那些光霧,被另外的光線牽引。
那些光線像是柔軟的繩索,又像是堅硬的框架,吸引光霧在海面上方半空裡,漸漸凝聚出一座曼妙的門戶。
「這……就是仙跡門戶?」霍一鳴深吸一口氣。
「不錯。」雷瀚神情如常,當先邁步而入。
霍一鳴默默更在他身後。
雙方似是穿越虛空,然後很快抵達門戶另外一邊。
茫茫荒蕪之中,一座宮殿矗立。
雷瀚停步,望著那已經是虛幻光影的宮殿,久久不語。
過了片刻後,他方才再次起步,靠近那座光影宮殿。
雷瀚輕車熟路,徑自來到宮殿核心處,目光四下打量。
此前一直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的霍一鳴開口:「宮殿虛幻透明,一眼就望穿了,這裡什麼都沒有。」
「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雷瀚抬起自己一條手臂。
他手腕處,忽然自行迸裂,從中飛射鮮血。
鮮血到了半空裡,然後很快引聚宮殿裡游離的點點光輝,聚到自己身邊。
雷瀚腕上的傷口,自動癒合。
他目光一瞬不轉,注視半空裡的鮮血與流光結合後,漸漸化作一幅仿佛浮雕般的畫面。
赤紅的浮雕像是粘稠的血液一樣,不停波動。
隨著浮雕波動,畫面也開始變化,像是簡短的無聲默片。
霍一鳴瞪大眼睛看去,就見畫面上呈現了當初十二閻羅共聚仙跡,其他人推選邪皇首先動手煉化仙跡。
但煉化到了中途,邪皇不支,以致失敗,並且重傷。
餘下幾人,連忙上前幫忙。
但大家都遭到了仙跡反噬,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被重創。
然後就是敵人突襲殺入。
霍一鳴看了一遍下來,沒覺得有何異常。
雷瀚則是眉頭緊鎖。
他記憶中一些畫面,為何無法外在呈現出來?
這樣的表現,分明說明是他的記憶有問題。
或者說,是他對一件虛假的事情深信不疑。
可他生就天淨真魂,不受幻法所擾,什麼人可以用假象蒙蔽他的眼睛?
確實沒有。
大明宮內,張東雲心中暗道。
確實沒誰能以幻法蒙蔽天淨真魂。
但無敵城可以。
雷瀚的法門,其實已經完整呈現了當日他所見的一切。
只是此刻因為無敵城通過將仙跡門戶囊括在內,所以連帶著也影響了仙跡遺址內。
雷瀚、霍一鳴眼下看見的,已經是幻象。
張東雲則看得清清楚楚。
鮮血浮雕上畫面變化,清晰浮現出當日邪皇真的趁亂第二次靠近仙跡核心。
彼時的他看上去,哪裡還有半點受傷的跡象?
雷瀚說的,是真話。
事實上,打從雷瀚進入無敵城範圍後,張東雲便已經辨明對方究竟是怎樣的念頭。
如果站在雷瀚的角度來看,當真可以用一句「世人皆醉我獨醒」來形容。
明明他所講是真相,但蘇破、沈和容等人偏偏就是不相信他。
但反過來看,當初真是「邪皇」明同輝背叛了其他人嗎?
張東雲目前的記憶中,卻全無這方面印象。
在他的記憶里,他就是身負重傷,只能眼睜睜看著仙跡崩滅。
之後,則是在同外敵爭鬥,被「天狼」楊厲暗算之餘,混亂中偶然搶到一塊散落的仙跡碎片。
卻不料,正是仙跡核心。
他和雷瀚的記憶,肯定有一個是有問題的。
先不考慮天淨真魂的問題,姑且就當雷瀚記憶才是真的,那張東雲繼承自邪皇的記憶,為什麼會是假的?
誰動了手腳?
一個身著金邊黑袍的男子身影,再次在張東雲腦海中浮現。
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人。
這個人現在在哪裡?
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和邪皇還有仙跡,具體什麼關係?
仙跡的崩滅,本就極為離奇,疑點重重。
看無敵城的能耐就知道當初仙跡什麼底子。
就算當時十二閻羅捆一起,便能導致仙跡崩滅?
早先邪皇便懷疑,仙跡是自行崩解的。
那麼,為什麼?
是否也和那個黑袍男子有關?
張東雲陷入沉思。
仙跡遺址中,雷瀚的面色,則前所未有陰沉。
「看來,是你誤會了。」霍一鳴在旁輕聲說道。
「我沒有誤會。」
雷瀚收回目光,揮手將那鮮血浮雕打散:「我有耳聞,這裡早被明同輝他們占據,看來已經打掃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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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一鳴忍不住說道:「你還要同陛下繼續斗下去嗎?陛下的修為實力你該心中有數,現在你如此重傷,如何還能同陛下爭鬥?」
雷瀚淡然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殺了我嗎?我去明同輝面前送死,才該是你心中所願,不是嗎?」
霍一鳴一口氣呼出:「你關照我,我都看在心裡,我絕不會幫你,但也不想與你為敵,我希望你能向陛下認錯,遵從陛下命令,在長安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