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勒!」
一聲絕望的嘶聲咆哮,足以讓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可這世上傷心的人多了去了。
這算老幾?
馬蹄縱橫間,雪亮的刀光很快便打斷了對方的悲戚與哭嚎。
這是復仇者所能給予對方的最大慈悲。
因為他的刀真的很快。
快到後者會有足夠的時間,在踏上黃泉的路上追上前者的腳步。
冷眼瞥了一眼地上那具怒目圓瞪的屍體。
那將士片刻不停,繼續帶著身後的袍澤向著前方席捲而去。
司馬為人心善,見不得這世間太多的生死離別。
趁早送這些骯髒的蠻族下去團聚,避免他們經受陰陽兩隔的苦痛,才顯現出司馬的仁義來。
所以在感受到體內不斷增強的雄渾氣血之力後,那將士有如夜梟一般地怪笑一聲。
「殺!」
不得不說。
在接連突襲了幾個小部族之後,將士們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
所以在有如奔騰而下的湍流一般,急速沖至乞顏部之後,便迅速分化為四股力量。
其中三股在李靖等三位先天宗師的分別帶領下直衝整個乞顏部氈房群落,務必保證在第一時間,將整個部族的反抗力量一舉衝垮、擊潰。
而作為四人中修為最高的趙牧則帶著手底下的將士,游曳到一個絕佳的位置,俯瞰整個部族。
遼東戰馬本就是多年精心培育的良種,體內甚至摻雜著一些異獸的血脈。
其爆發力,自然遠勝以耐力著稱的草原戰馬。
而趙牧手下這些將士的座下,更是從袍澤手裡調撥的最好戰馬。
這樣一來,無論那些部族的蠻狗從哪個方向跑出來,他們都能以極快的速度衝過去。
而後毫不留情地將之徹底撕碎。
當時這麼安排之後,韓紹甚至給他們這支人數最少的隊伍,單獨起了一個別稱。
鐵鷂子。
鷂,是一種體型較小的猛禽,靠捕食飛禽為食!
兇猛而迅捷。
雖然這名字聽起來不是那麼雅致,甚至有種凶蠻的意味。
但那些被選入趙牧麾下的將士們卻因此極為滿意。
每每遇到其他將士都一副洋洋得意的倨傲模樣。
因為這不但是證明了他們比其他袍澤更強大。
更是因為這是韓紹這個司馬的親自賜名。
日後若是他們運氣好,真能跟著韓紹這個司馬活著走出草原。
只要隊伍一直不解散,他們就能一直以韓紹這個司馬的親信部眾自居。
而『鐵鷂子』一眾將士的反應,也讓韓紹第一次真正清晰地意識到『名』的意義與價值。
正如【左傳·成公二年】中所言,『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而要想將眼前這三百人變成真正的『自己人』。
『或許是該給他們取個名號了』
當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韓紹心中便有了打算。
只是一時之間還沒有合適的時機而已。
是的!
韓紹其實在心裡已經暗戳戳地將眼前這三百人當成了自己未來的私兵。
所以他才會費盡心思地融入他們,與他們增進感情,甚至不惜將系統這個天大的造化與他們『共享』。
這一切的行為,或許一開始的確是下意識的。
因為稀里糊塗穿越到殘酷戰場上的一幕,那種極度恐懼、茫然與安全感的缺失。
讓他本能地去與人抱團,順便尋求一定心理上的依靠與安全感。
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想法開始變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心底暗自模擬自己從草原回到大雍的情景。
可越是模擬,他越是恐慌。
因為系統的詭譎與強大,是絕對瞞不住的。
當初包括公孫辛夷在內的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默認不去提,無非是有烏丸部這個外力的死亡壓迫存在而已。
可等回到大雍,回到鎮遼城呢?
那些動輒毀天滅地,視下位者如螻蟻的上位者,會忍住不好奇嗎?
不可能的。
沒人會容忍一個不被自己理解和掌控的異數!
更何況這個異數『有可能』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韓紹自認換位思考之下,若是自己處在那個位置,面對自己這樣的異數
如果得不到,或者無法掌控,自己寧願親手毀掉他!
韓紹每每想到這些,都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
這或許才是當時他力排眾議,執意要帶著所有人北上深入草原的根本原因。
因為潛意識裡,他寧願面對北方這些看似兇殘的豺狼。
也不想匆匆回去迎接那該死的未知命運!
他需要時間,讓自己變得強大。
也需要時間,讓自己握住更多的本錢與力量。
至少在面對他人的覬覦與撕咬時,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
當然他或許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乞顏部氈房群落間的屠戮依舊在繼續。
無盡的哀嚎與慘叫,伴隨著雷動的馬蹄聲與刀刃破空的呼嘯聲,響徹整片天地。
公孫辛夷依舊習慣性地跟在韓紹身邊,駐馬停留在原地,沒有親自衝進去廝殺。
不過二人那股龐大且浩瀚的神魂之力,卻有如一張遮天大網一般,將整個乞顏部籠罩在其中。
稍有異動,便會在瞬間迎來兩位天門境大宗師的恐怖襲殺。
「饒命!我願降啊!」
「別殺我」
「跟這些魔鬼拼了!殺!」
陣陣求饒聲、喊殺聲中,公孫辛夷忽然扭頭望了身邊的韓紹一眼。
清冷、毫無情緒的語調,幽幽響起。
「剛剛你想殺我?」
公孫辛夷這話雖然是用問句說出來的,可話里的意思卻是肯定無比。
因為天門境的強大神魂感應,再是敏銳不過。
剛剛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恐怖殺意,雖然短暫到仿若錯覺。
但公孫辛夷很確定剛剛韓紹真的對自己動了殺心。
目光定定地看著韓紹,公孫辛夷有些出神道。
「為什麼?」
面對公孫辛夷的質問,韓紹遲疑了一下,準備再次敷衍過去。
可沒想到她下一句,卻是道。
「為什麼又放棄了?」
韓紹聞言,不禁一怔,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應。
見韓紹沉默了下來,公孫辛夷收回目光,語氣有些飄忽道。
「你知不知道,其實有時候你挺蠢的?」
「如果我是你,我會殺了眼前這個礙眼的女人,再殺了那三百將士」
「然後帶著自己身上的秘密,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說到這裡,公孫辛夷再次望向韓紹。
這一刻,在這片有如修羅煉獄的血腥之地上,兩張冰冷猙獰的黑色面甲,彼此漠然對視。
仿佛想要一眼看透對方的內心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公孫辛夷率先沒忍住,發出一聲輕柔地嘆息。
「韓紹,你知道嗎?」
「你的婦人之仁,終有一天會害死你的」
公孫辛夷這話其實只說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她其實想說『也會害死我的』。
韓紹聞言,沉默了片刻,忽然哂笑一聲。
「大娘子這是在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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