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屍人的房間
旺財已經重新恢復了那副略帶憨厚相的大塊頭模樣。
此時,他徹底老老實實,安靜的守在宋仁身旁。
只不過,先前時候,他的兩次出手實在太過震撼。
一次是咬斷羅老歪的半條胳膊。
另一次,則是一巴掌將人的腦袋拍成了血肉殘渣,太過兇猛血腥了!
如此暴烈的脾性,即便現在已經恢復成了一副老實而憨憨的模樣,此時卻再沒有人敢輕易直視他了。
就連先前,還仗著一身茅山術的本領,不太在意旺財的吳真人,此刻再講起話來,不僅聲音小了,語氣還客客氣氣的了。
誰也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和崑崙摩勒差不多的大塊頭,在面上還是無比憨厚的傢伙,但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徹底發起瘋來,而且還是如此之駭人。
陳玉樓作為卸嶺盜魁,很清楚在這種時候,自己越發不能亂了陣腳。
他自問生平以來,也是識人無數了,見過各類稀奇古怪之事不知凡幾。
可似是半人半獸的虎妖,還是有些打破了他的認知。
現在的問題是,單單只是這虎妖就已經如此駭人。而只憑一句話,就將虎妖嚇得瑟瑟發抖的男人,又是何方神聖。
眼下之局面屬實過於被動,陳玉樓還在絞盡腦汁的思考破局之法。
宋仁卻主動對他們開了口,直言道:「卸嶺盜魁陳玉樓。」
陳玉樓錯愕抬頭:「嗯?」
宋仁:「我便開門見山吧,此行我需要藉助你們卸嶺力士的部隊,開鑿老熊嶺深處的那座元代大墓。」
「此間之收穫,我個人會收取其間的一部分天材地寶。」
「剩餘冥器,財貨,諸如此類的價值之物,可讓此行的參與者們去自行分潤。」
他本就帶不走太多東西,只挑走部分具備更高價值的就可以了。
剩下的那些,對他來說意義不大,就當是這一趟任務贈品了。
可這樣一句話落在了陳玉樓幾人耳中,卻紛紛錯愕般抬起頭來。
對方糾起數百的軍閥部隊,此刻又言要藉助卸嶺力士的盜墓能力,以此為陣容,去全力開鑿一座元代大藏。
而期間的一切收穫,卻言讓大家自行分潤。
這可能嗎?
陳玉樓暫未開口,旁邊充當狗頭軍師的花瑪拐已經詢問道:「你講真?」
畢竟,此次的元代大藏,據說是一方足以媲美皇陵的空前大墓。
難道真有人會嫌棄錢糧太多了嗎?
宋仁依靠在耗子二姑的屍身旁邊,長眸之中泛上一點淡笑:
「講不講真,現在來說也毫無意義。」
「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只是單純的告知你們一下。」
「現今的你們,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其餘人聞言,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了。
陳玉樓此刻才終於開口,深吸一口氣後,儘量壓下情緒,道:
「若是閣下要殺光我們的話,那處元代大藏,恐怕就再難有人能盜掘出來了。」
「這種千年大藏,非是三兩個人就可以開掘的。」
「哪怕是在一定程度,可以稱之為個人偉力,但面對這種級別的龐大墓葬,只憑少數幾個人,還是相當艱難的。」
宋仁聽後,卻只是對他笑了笑。
從門縫灑進來的一束月光。
銀霞照耀,寂靜片刻。
驀地,宋仁突然伸手而出。
在望著陳玉樓的同時,他探手間快若雷霆,竟徒手掐住了一隻,從陰暗的房樑上一躍而下的瘸腿老貓。
這老貓倒也奸猾。
一路從外面摸到樑上,整個過程,幾乎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甚至於,連旺財在一時間裡都沒有注意到它。
而它跳下來的目標,卻是已死的耗子二姑。
只不過在最後時刻,被宋仁單手就給掐住了脖子,提在小腦袋,將其吊在空中。
老貓的毛髮上還有些微雨水的痕跡。
一雙渾圓、漆黑的貓眼,此刻卻因為窒息而外凸,可那冰冷、暴躁的眼神,還是直勾勾的盯著宋仁。
毛茸茸的四足之中,早已刺出尖銳的利爪。
不斷在宋仁的右手上反覆抓撓。
只是這種程度,對他來講也是不痛不癢而已。
宋仁甚至還抽空對著陳玉樓,淡淡回話:
「沒了卸嶺力士,還有搬山道人。」
「今夜這場,正好還有三位客人。」
「我去去便回。」
「旺財,副官,給我盯好了他們。」
旺財和副官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
陳玉樓則是臉色微沉。
還有三位客人
什麼意思?
隨後,就見宋仁將那隻瘸腿老貓隨手扔出了院落。
而其人也在停頓幾個呼吸後,快速追下去。
陳玉樓沒看懂這是什麼操作,明明已經抓住了那隻老貓,為何又突然放走,然後再追
按照原本的故事線里。
瘸腿老貓是在咬下了耗子二姑的一隻耳朵後,就會引走陳玉樓趁夜追擊。
一番追逐戲碼結束,卻是雙雙落入了狸子精的圓光術陷阱里。
也是在最後的危難時刻,引出了此行的任務角色——搬山道人三人組。
宋仁在先前時候,就散出去的不少人馬,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痕跡。
不過,這三人屬於個頂個的精銳,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此,宋仁只好用最笨的方法去試一試了。
順著劇情線去走上一趟,能找出那三人就好,不行的話,那就只能等到了瓶山一帶,再做嘗試了。
宋仁刻意墜在後方,不斷追逐的同時,順便開了法眼。
那瘸腿老貓的身上已經沾染了些許妖氣,顯然已經有了點快要成精的架勢。
也難怪它逃起來,會這般狡詐。
不斷的將後方追下來的宋仁,引去一些坑窪,顛簸之地。
如此反覆,又是借著夜色、山林掩護。
這一路追下來,都不知踏空多少次了。
也就是宋仁陪它玩玩而已。
若是換個旁人,除了擁有夜眼,又精通攬雀尾輕功的陳玉樓以外。
其他人別說追上這隻瘸腿老貓。
單單是能一直追下去,就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一路追到後半程,開啟法眼的宋仁,隱約從另一個方向上看出了些許妖氣。
他果斷放棄了繼續陪野貓遊戲一場,突然間駐足,停下腳步。
趁此機會,瘸腿老貓一個猛子扎進了草叢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宋仁則是順著妖氣盤旋的另一方向,踱步而去。
行至半路過後,前面的密林已經越發茂盛。
草芥高過肩頭,樹木參天,已然遮住了灑落的破碎月光。
等他越走下去,附近一帶就會升起了越發厚重的濃濃霧氣。
氣溫似乎也在驟降。
宋仁開著一雙法眼,從高高的草叢間,一路趟過去。
直至前方不遠,霧氣似是莫名的散開了一些。
在草叢之後,是一方開闊地。
再往前,則是籠罩薄薄迷霧的一片墳冢。
殘石斷碑林立其間。
隱隱還有嘩啦啦的溪水流淌之聲,穿林而過。
而妖氣縈繞之處,就在前方的墳冢斷碑方向。
雖是有霧氣籠罩,難以看清,但墳冢斷碑的輪廓還是一清二楚的。
這幅場景,倒是和先前見到的白老太太的畫像中,有著幾分相似。
大抵那白老太太便是這狸子精所化的吧,不然也不至於丑成那樣。
這麼看來,搬山道人的三人組應該也快到這附近了。
正想著趁此空閒,先去掛了狸子精時。
先前逃走的那隻瘸腿老貓,此刻卻顫顫巍巍從草叢中走出來,向前行進幾步之後,突然就歪歪斜斜的倒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
似是覺察到情況不對,瘸腿老貓雖然身體僵直,但喉嚨間卻發出了悽厲而滲人的貓叫聲。
而在密林的另一處方向上
三名頭戴斗笠,披著蓑衣,面上還蒙著半張黑布,背有竹簍的身影闖入其間。
看他們的衣著裝束,似是附近一帶的苗人。
不過,真實身份乃是搬山一派最後僅剩的三位門人。
鷓鴣哨,老洋人,花靈。
老洋人和花靈年紀不大,雖然是鷓鴣哨的師弟師妹。
但其實他們是鷓鴣哨代師收徒,由他親自教導的一身本領。
三人一直都是相依為命。
其間感情不是親情,卻勝似親情。
這搬山一派,雖然號稱搬山道人。
但他們和正統道門卻並無多大關係,只是此派行走在外時,一向是以道人身份為掩飾罷了。
派中之人,不斷下墓掘寶,不為財富,只為求得一雮塵珠而已,以解除族人背負在身上的千年詛咒。
鷓鴣哨三人路過此地,不是為了老熊嶺深處的瓶山古墓,而是這附近另一個方向上的夜郎王古墓。
不過瓶山古墓,因為是歷代皇家煉丹之地的特殊性,也有出現雮塵珠的概率,所以這裡也在鷓鴣哨之後計劃中。
只不過,稍稍靠後而已。
行到路中,鷓鴣哨突然停下腳步,稍微動了動耳廓。
老洋人見狀,詢問道:「師兄,怎麼了?」
鷓鴣哨反覆確定之後,才開口道:「前方似是傳來了野貓的悲鳴聲。」
老洋人和花靈聞言,也集中精神側耳傾聽。
可兩人距離鷓鴣哨的一身本事,還差了不少,五感方面也遠沒有鷓鴣哨那般敏銳。
在距離較遠的情況下,又有山泉水流的一定遮掩,以至於兩人幾乎聽不到任何痕跡。
老洋人有些不確定道:「我好像聽到一點點。」
鷓鴣哨頓時皺眉:
「先前打探消息時,就聽那些山民說過,這附近一帶有黃妖作祟,已經害死了好些行腳商人。」
「看來傳聞非假,我們過去看看吧。」
花靈眨了眨靈動的眸子,「師兄,等會若是真遇到了黃妖,我們該怎麼應付它?」
鷓鴣哨平靜道:「所謂黃妖,不外乎便是狸子成精了。」
「這種東西最擅長的便是以尿液或唾液,圈禁出一方範圍區域。」
「並以氣味和視線為先機,從而施展一種所謂的圓光幻術。」
「因此,需要濕布蒙面,隔絕氣味,正氣歌壓制,再輔以鏡傘便足以克敵制勝。」
「這裡既然讓我們碰到了,也算它倒霉,我們去除掉對方。」
隨後由鷓鴣哨打頭,一行三人倒也是藝高人膽大,在迷霧朦朧的密林之間,不斷的快速前行。
撥開最後的一片草叢,前方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映入視線之內的,是稍遠處的一片墳塋,那片地方上立有碎石殘碑,一條溪流從中緩緩淌過。
花靈的注意力第一時間就落在了不遠處,正倒在地上的瘸腿老貓。
它的身子徹底僵直在那,一動不動,
花靈剛要提醒師兄,卻見墳塋處的一方碎碑之後,突然冒出一個灰黃毛髮的狸子腦袋。
花靈心頭一跳:是黃妖!
狸子精尖牙利嘴,眉心陰冷,綠油油的獸瞳打量著四周圍時,目光一直在轉來轉去。
隨後一躍,更是跳上了碎碑。
如似活人一樣,翹起腿來,一副翹首已盼的姿態。
與此同時,那隻倒在地上的老貓,突然顫巍巍的爬起來,對著斷碑跪倒下去,竟是如人一般,不斷誠心叩首。
鷓鴣哨幾人也有些面面相覷。
這黃妖竟然還有這般的玩心!
他不想再拖下去,對師弟師妹使了一個眼色,等到剛準備動手時,卻見於另一側的草叢之中,一束銀光一閃而過!
再抬頭,那隻端坐在斷碑上,享受供奉的狸子精被一支碳箭射穿了胸膛。
那菱形的箭矢,頃刻便貫穿血肉,將狸子精的前胸後背全然射穿,並在轉瞬之下,就撞在了後方的高位上的另一方大石碑。
竟是射穿了狸子精後,還在石碑碑面開出一角驚人的破碎溝槽,箭頭都穿入了石縫中。
鷓鴣哨幾人這才認出,剛剛那驚艷的一點毫光,竟然是一支箭矢。
射殺了狸子精的同時,後續力量還將箭頭幾乎射穿那方厚厚的石碑。
這委實有些驚人!
尤其是精通箭術的老洋人,心底也越發清楚這一箭的力量、速度以及精巧度方面,幾乎無可指摘,完美到有些過分了。
鷓鴣哨按捺住想要一探究竟的老洋人,他語氣很是凝重,極小聲的囑咐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今日這場,大家一定要小心謹慎。」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