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本初確實勢大難制。」
劉備猶豫了下,有些沒弄明白劉封的意思,試探性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放棄元龍之策?」
劉封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意圖解釋清楚:「並非放棄,而是放到備用上。」
「父親請看,我徐州軍自收復琅琊之後,已有五萬之眾。以徐州目前的糧食和賦稅,勉強可以維持住,卻終究不能久持,對外擴張,勢在必行。」
「這五萬之眾中,可堪野戰主力者達三萬餘人。」
「可以此三萬人為野戰編練,待六月夏收之時南下廣陵,一舉將其收復州府。隨後以其中一半鎮守廣陵,其餘則北上彭城,攻略魯沛,正可以廣陵夏收之糧為軍用。同時,又可在廣陵當地徵集四千郡卒,進駐堂邑、興國、江都和海陵四縣,以厚廣陵之勢。」
劉備豁然開朗,拍手叫好:「我兒此策甚好,以琅琊之糧下廣陵,以廣陵之糧取魯沛,以魯沛之糧入青州。」
「正是如此!」
劉封正是看見了這個以快打慢的機會,才會生出那麼大的胃口。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都要!
「父親,可趁早整編軍隊,如今已是四月,至遲六月中旬也得出兵,否則就耽誤廣陵夏收了。」
劉封的提醒讓劉備深以為然,他也是打老了仗了,自然對糧食收穫季相當重視。
「善。」
隨後,劉備和劉封商量起來,該如何整編軍隊。
現徐州有丹陽兵兩萬人,劉備親軍六千人,這裡面包括了關張,再加上一萬泰山軍降兵,這些都是具有野戰能力的部隊。
下邳郡卒比之野戰部隊稍弱一些,但比東海郡卒卻要強上許多,數量有六千,再加上五千東海郡卒,三千莒縣琅琊郡卒,構成了徐州所有的武裝力量。
本來還有廣陵的六千郡卒,只是廣陵目前並不受州府控制,那六千郡卒也在袁綏等人的手裡,如果真撕破臉了的話,這六千郡卒甚至得算到敵方里去。
這次琅琊戰役,雙方總傷亡在三千人左右,如此一來,徐州目前受劉備控制的武力共計四萬七千人,其中有野戰能力的為三萬三千人,剩下的也可輔助作戰。
按照一個軍轄兩個校部,每個校部兩千人的標準,那麼三萬三千人至少可以組建八個軍。
以劉備的心意,其中大半軍制都已經確定了,首先是陳登所部,暫時以兩千人鎮壓琅琊,因為周遭沒有敵人,也是綽綽有餘了,但後續必然會擴編至滿編狀態。
這次南下廣陵,劉備打算親自出征,以州牧之名,傳檄廣陵諸縣,希望能夠復刻琅琊之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速戰速決。
因此,他親領的部曲要進行擴編,本部擴至四千人,關羽、張飛兩部是親信中的親信,又在琅琊立下戰功,自然也要擴編,也以一軍四千人為基準。
這三部需要六千五百人,可調四千丹陽軍,兩千五百泰山軍,整編之後為三軍一萬兩千人。
趙雲、田豫這次也有不小的功勞,前者生擒吳敦,後者拿下即丘,皆是擒將奪城之功,雖然功勳還略有不足,可州內也沒有其他將領爭搶,也可一併擴容。
再加上臧霸五兄弟,可以給他們一個軍四千人的編制,如此一來,光是這些就有七個軍,兩萬六千人。
這樣一來,還剩下的七千人,最少還可編制兩個滿軍,不足的部分可抽調下邳、東海郡兵補充。
或可組建三到四個半滿編制的軍,以做別部。
劉封一直惦記著太史子義,如果他來了的話,當可獨領一軍。
但如此一來,或可請許耽中郎將轉任地方。
目前來看,可許其彭城相。
雖然彭城國此時還是白地一片,但畢竟也是兩千石的高位,況且彭城歷來就是徐州腹心地帶,土地肥沃,只需要遷徙難民進入,相信很快就能恢復生機。
若是其不肯,那也可縮編其部曲,料想對方也無反抗之力了。
對於最後一個軍,劉封自己是蠢蠢欲動的,就是不知道劉備肯不肯高抬貴手了,不過再怎麼樣,劉封至少也想擴軍一倍,也就是達到一校兩千人的標準。
況且還有個麻煩事情,就是牽招現在也借著招降臧霸而獲得了功勞,再加上和劉備的刎頸之交的感情,未必不能擔任一軍校尉。
果然,前面的部分都與劉封想的一樣,只到了最後七千人時,劉備卻是笑嘻嘻的看著劉封,也不說話。
劉封無奈,只能上前扮演孝子,讓大耳哥好好的享受了一番捶背敲腿。
劉備這才滿意,給了劉封一句準話:「先給你千人,可擴充至一校,至於其他的,以觀後效吧。」
劉封氣的牙痒痒,在心裡大喊我未壯。
沒辦法,最後還未壯的劉封只能提了個特別的要求。
他指明了要昌豨衝擊槍陣的那兩個司馬部的殘餘兵力,這些人見識過槍陣的威力,必然會成為槍陣的堅定簇擁。用這樣的兵來練槍陣,自然事半功倍,因為他們會堅定的信任自己手裡的長槍。
對於劉封的這個要求,劉備只是略一思考,就答應了下來。
「倒是有些可惜了。」
劉封突然開口道:「南下徵辟周泰、蔣欽的人,居然到現在都沒回來。莫非是沒找到人?」
也難怪劉封會突然這麼問,因為這一批人已經南下許久了,連劉曄都已經來了,可偏偏周泰、蔣欽、陳矯等人毫無消息。
這些人能夠拒絕劉備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周泰、蔣欽都已經落魄到去當江賊了,也是在今年年底,下定決心帶了心腹骨幹去江東投奔了孫權。
可見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江賊居無定所,又或是居所隱秘,擔心被圍剿,使得徵辟他們的使節遲遲沒能找到他們。
如果真要是因為這原因錯過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劉備聽了之後,也連連點頭,想出了一個辦法:「聽聞子揚乃是九江大族,既如此,何不請他出面,打聽周泰、蔣欽的消息?」
劉封一聽,頓時連連點頭:「父親此策甚好。」
確實,比起找人的話,本地的世家大族,豪強商賈,確實要比劉備他們可靠的多。
說到這裡,劉備忍不住詢問起劉封來:「封兒,你可還有什麼賢才可以舉薦?為父已經收回了琅琊,又將收復廣陵,人才著實不夠用啊。」
劉封心中無語,伱以為賢才是那麼好得的嗎?
郭嘉和荀攸都還沒個信,又想要賢才了。
說起來,荊州那邊的賢才倒是真的很多,而且還不得劉表所用。
只是那些人里好多人根本不缺官做,要不然日後一跑回北方,立刻就有美職就任了。
劉封其實是很想去荊州一次,不過暫時看來是沒戲的。
劉封不知道的是,此時郭嘉正在鄴城和人閒聊,話題竟然正是他的父親劉備。
「姐夫,聽說您前幾日領了差事,要去徐州面見劉玄德?」
郭嘉跨坐在席位上,雙腳外八攤開,這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舉動,不但無禮,而且還輕蔑同席者。
郭嘉的族兄郭圖就屢次訓斥於他,卻毫無效果,郭嘉依然我行我素。
不過對於辛評,郭嘉的態度要好上許多,畢竟辛評是真的能包容他。
每次郭圖訓斥郭嘉時,都是辛評出來回護,郭嘉的日用開銷,辛評也多有補貼。
辛評、郭圖這些潁川士人在河北其實過的相當不快,因為他們來的太晚,好位置都早已經被河北人所占據,不把河北人干翻,根本沒有美職會空缺出來。
再來就是,這批潁川士人說是投奔明主,其實更多的是逃難過來的。
比如郭圖,家鄉的田宅細軟,早就被董卓軍給搶光了,田地也燒成了白地,再沒有了錢糧產出,這使得習慣了錦衣玉食的郭公則一下子成了靠俸祿吃飯的長吏,這落差如何能受得了?
也正是這些原因,導致河南士人一來就立刻和河北士人爆發了極其激烈的衝突,雙方劍拔弩張,真不能怪袁紹調和的太爛,而是根本利益衝突太激烈,沒有袁紹調和的餘地。
辛評並不在乎郭嘉的失禮,反而是先回答了對方的問題:「不錯,這次南下徐州,主要是為明公去看看玄德公到底是怎麼想的,對青州有多大的企圖。」
沒想到郭嘉突然冒出了一句:「姐夫,那我隨你一塊去吧。」
「你?」
辛評笑了起來:「你去徐州做什麼?我是去公幹,你去是為何?」
郭嘉神秘一笑:「我去卻是赴約。」
「赴約?」
辛評愣了下,失笑搖頭:「有誰請你去了?」
郭嘉豎起三根手指,面色認真的一字一頓道:「劉玄德。」
「劉玄德?」
辛評愣住了,片刻後眉頭皺了起來:「你說劉備請你去徐州?什麼時候的事?」
辛評似乎沒有半點懷疑,直接就相信了郭嘉的話。
「就在月前,我收到此信時,也很是吃驚。」
郭嘉臉上的認真又消失不見,懶洋洋道:「可見劉玄德雖名聲不彰,卻要比袁本初有眼光多了。」
「不要胡說。」
辛評淡淡的制止了一聲,思緒卻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里。
過了好一會,他才看向郭嘉,認真的詢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過去看看,正好可以跟姐夫你一起走。」
郭嘉的答案脫口而出,可見早就已經想好了。
辛評點點頭,他和郭圖現在也不過是個從事,還是非常敷衍的儒林從事,算是從事裡的大路貨色,類似批量從事的存在。
別說拿來和別駕從事、治中從事比了,就是連簿曹從事、兵曹從事、郡國從事都遠有不如。
連河南士族中的大佬辛評都如此之慘,郭嘉就更沒有什麼好位置了,真就是安排了個吏員的位置,混個俸祿罷了。
之前,郭嘉就當著辛評和郭圖的面說了一番袁紹的大黑話。
從劉封的後世觀點來看,郭嘉這番話是有水分的,應該夾雜了許多私貨,主要還是發泄自己不受重用的鬱悶和憤懣。
恰好袁紹最後也敗了,使得郭嘉有了先見之明。
可實際上如果輸的人是曹操,郭嘉這些話根本就流傳不下來了。
不過即便如此,郭嘉也算是難得一見的戰術參謀型優秀人才,是現在劉備陣營相當稀缺的人才,劉封父子自然不吝嗇於拋出橄欖枝,給與郭嘉超乎他名聲的禮遇。
郭嘉其實在一周前就已經收到了劉備的信件,剛收到時,他的內心是相當震驚的。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劉使君竟也知潁川郭奉孝乎?
就郭嘉的本心來說,他是想立刻就南下徐州的。
既然袁紹並不重視自己,那自己去徐州又有什麼錯?
可郭嘉也有自己的擔心,一來徐州的情況太過錯綜複雜,即便是郭嘉也很憂慮。
畢竟他只是戰術型人才,並不特別擅長政治鬥爭,尤其是經歷了袁紹這一遭。在郭嘉來看,徐州的渾水比袁紹處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摻和進去,這讓他很是猶豫。
可隨著劉備突襲臧霸,旬日之間大獲全勝,不到半月,全取琅琊,兵鋒直抵青州。
這不但震驚了袁紹和一眾謀士,就連郭嘉也一樣驚呆了。
以郭嘉的所學來看,劉備這次北伐無異於自尋死路。
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陣;不和於陣,不可以進戰;不和於戰,不可以決勝。
劉備這次突襲臧霸,幾乎把這幾個錯誤全給犯了。
國中四分五裂,派系錯綜複雜,還互為敵手。
軍隊主客顛倒,嫡系不過六千,客軍卻擁眾數萬,還曾是本地主軍,心懷怨恨。
臧霸割據開陽,一核四點,勢必將戰場分割成數塊,指望這麼一支四分五裂的軍隊在多個戰場上協同作戰,顯然不合於陣。
反觀臧霸,久治開陽,根深蒂固,上下一心,周圍諸縣皆是鐵桿盟友,往來呼應,同氣連聲。
可謂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如此一來,劉備若不是一戰傾覆,能慘敗得脫,就已經是邀天之倖了。
他做夢都想不明白,這居然還能打贏了?
還是如此酣暢淋漓的一場大勝?
無論如何,劉徐州總歸是贏了,整個琅琊也重歸州府治下。
這讓郭嘉心動了,有心南下。
不過因為袁紹的關係,劉備只能修書一封,饋以金銀,沒法大張旗鼓的派出軒車相迎。
這樣一來,郭嘉一個文弱書生,兵荒馬亂的想要南下,這難度可就有點大了。
現在恰好遇上辛評要去徐州,如果能夠搭上使節車隊,可謂是一舉多得。
去了徐州之後,若是滿意,自然當可留下。
如若是不滿意,則正好隨著辛評一起離開,再轉到豫州,去荀文若那裡看看。
荀文若可是幾次三番的來信推薦曹操,只是自己覺得曹操並沒有什麼誠意。
如果對方是真心想用自己,那為什麼只有荀文若的薦書,卻沒有曹操本人的書信呢?
隨後,郭嘉將劉備聽聞自己的名聲,來信求賢,想要邀請自己前往徐州赴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辛評。
與郭圖這個族兄相比起來,郭嘉明顯更信任辛評這個族姐夫。
郭圖的心胸實在太過狹隘,除了辛氏兄弟等少數幾個人以外,都逃不過他的嫉妒之心。
辛評聽完之後,也是大為訝異,思考了好一會兒,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失笑調侃道:「奉孝聲名竟已在諸侯中傳播,可謂聞達顯貴矣,此乃喜事,可喜可賀啊。」
即便郭嘉臉皮素來不薄,也被辛評這一番取笑弄的很是尷尬,連連擺手:「姐夫莫要取笑,莫要取笑,也不知劉使君從哪裡聽到的我的名字,竟千里迢迢來信盛邀。嘉倒是不好推辭了。」
辛評自然能看出郭嘉這番話的虛偽,心裡也是發笑,平日裡郭嘉性情爽直,不喜虛言,今日倒是裝腔作勢起來了。
不過如果劉備真的傾心奉孝,這確實是件好事情。
辛評心裡琢磨著,荀家已經分別下注袁紹和曹操,而自己家卻因失了家鄉底蘊,不得不全族來投袁公。
若是讓奉孝在劉備那下一注,倒是一手妙棋了。
於是,辛評果斷做出決定,讓郭嘉回去之後便去州府請辭,然後整理行李,後日隨他一同出發,前往徐州。
郭嘉本就有此心,頓時大喜,一口答應了下來。
「對了,你回頭記得同公則說一聲。」
辛評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復又繼續道:「先不必說去劉使君那,可說想回鄉看看。」
辛評這話又說到了郭嘉心裡,自無不可:「姐夫放心,嘉自會照做。」
辛評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而戲謔道:「事既已畢,緣何不走?」
郭嘉一臉無賴的眨眨眼:「心欲走而腿不從號令,怎奈何之?」
辛評哈哈大笑,喚來近侍,吩咐準備飯菜,並將袁紹賜予的美酒取出,與郭嘉暢飲一場。
這邊郭嘉賴在辛評處混了一頓美酒好菜,而在徐州那邊,卻有一行人風塵僕僕的趕到郯城城外。
此時天色已黑,郯城早已閉門。
守門的士卒赫然發現遠處竟有百十號人打著火把靠近城門,頓時敲鑼示警。
城下的一行人中,有兩人身材魁梧,雄偉健壯,正是這一行人的頭領。
他們連夜趕路,原本想至郯城城下宿營一晚,好趕在次日天亮時進城。
卻是沒想到自己等人靠的太近,竟然引發了郯城守軍的警備。
此時,這倆壯漢看見城中鑼鼓喧譁,士卒紛紛走上城頭張弓搭箭,不由心叫一聲苦也。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