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黑遠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沒有之一,他抱著剛剛半歲的兒子,爺兩孤零零的站在民政局的大門外,伴隨著一陣陣秋風掃落葉,那景象讓人悲從心來。
「兒子,從今往後就只有咱爺兩相依為命囉。」
黑遠左手在褲兜內摸了摸,摸到了那盒五元的紅梅,然後看見右手抱著的兒子正用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黑遠一狠心將所剩不多的煙連帶煙盒一起捏成團,扔進了一旁不遠的垃圾箱。
他娘的從今天開始戒菸——
黑遠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絲,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強於一般**.絲的是他結過婚,而且還是和女神級的女人結過婚,還有個兒子。雖然他從今天開始又恢復單身,但這也不能磨滅他曾脫離過單身狗的事實。
黑遠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到下午三點鐘,他昨晚在手機上預約了第一醫院專家號是今天下午四點徐令東主任醫師坐診的。
沒時間再為離婚的事傷春悲秋了,昨天的日程不就是這麼規劃的嗎?下午兩點和妻子到民政局辦離婚,下午四點帶兒子看專家門診。
生活就是剔掉傷春悲秋的瓊瑤小說,掐掉俠肝義膽的武俠小說之後剩下的那麼點事,只要他不停你就必須向前行。
黑遠順手攔了輛的士,給兒子看病可不能怕花錢,擠死狗的公共汽車和地鐵都被排除。即使他現在都快窮的揭不開鍋,也不能讓兒子遭罪。
「大哥去哪?」司機大哥很敬業也很熱情,唯獨瞎稱呼讓人不太爽。明明長著一副和黑遠他爸差不多年紀的臉,卻非要喊黑遠大哥。
「第一醫院。」黑遠坐上車後座,就開始逗弄起兒子黑陶。
兒子的名字取自他和他前妻的姓氏,黑陶長相有八九成像前妻陶媛,以後註定是個讓女人為之憔悴的帥哥。曾經黑遠為自己能娶到這麼美的嬌妻自豪不已,現在看來果然美麗的女人守不住,前輩們的話總是忒他媽有道理。
黑遠看了看兒子黑陶一陣陣心酸,不住嘆氣。明明孕檢時這小子挺健康的,怎麼生出來卻是個病秧子。而且還是各種疾病纏身,急性的慢性的一個接一個來,半年時間就把他這個本就不富裕處於風雨飄搖的家徹底崩壞。
昂貴的醫藥費和耗時耗力的診斷讓黑遠的前妻看不見一絲希望,最終拋棄了老公和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兒子。她是從此脫離了苦海,可他們爺兩呢?黑遠覺得他一個大老爺們沒關係,關鍵是孩子這么小就沒了媽……
想著黑遠眼中蒙上一絲霧氣,他十歲以後就沒掉過眼淚,可是感覺到兒子的小嫩手在他臉上胡亂瞎摸時,他重重的吸了口氣憋住了淚水。
就算再苦他也要將兒子拉拔大,不就是單親家庭嗎?算個月球。
「小牙子(孩子)病了?」司機大哥似乎不習慣這麼低氣壓的氛圍,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話,典型的自來熟。
黑遠淡淡的『嗯』了一聲。
「啥病啊?這年頭空氣污染嚴重,遭罪的都是小牙子,我那個小外孫女也是三天兩頭往醫院跑……」
司機大哥也不管黑遠內心煩不煩躁,一個勁自說自話。
「慢性腸炎、慢性支氣管炎、脆骨症、血友病……」黑遠平靜的念出一大串病名,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啥——」
司機大哥的驚呼一聲,那語氣明顯就是『你在逗我玩嗎?這麼多病的孩子還能活嗎?』可當他從後視鏡看到黑遠那張早已無喜無悲的臉,不自覺的收了聲。
接下來車行一路安靜的異常,還好今天道路通暢,黑遠提前了半小時到達醫院。
臨下車時,不知是不是黑遠悲催人生觸動了司機大哥,司機大哥果斷對他免單。看來生活不都是烏雲密布,即使真的烏雲密布,陽光也會時不時透過來一點,為暗沉的大地帶來一絲希望。
第一醫院是全市綜合性醫院的頭把交椅,也是黑遠這半年來光顧的最多的醫院之一。因為兒子黑陶各種疾病纏身,所以來綜合醫院是最保守的選擇。只有在兒子某項病情突變嚴重時,他才會去各種專科醫院。
黑遠是個不折不扣的勞苦大眾之一,因為要照顧生病的孩子不得不辭了穩定的工作。他無法像有權有錢有背景的父母指定固定專家作為孩子的治療醫師。所以只能儘量在網上預約徐主任醫師的號,可就算這樣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排上徐醫師的號。
至於為什麼黑遠喜歡徐醫師,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徐醫師是個相當有耐心的人。每次他都會將黑陶的各項疾病逐一跟進,而且絲毫不會顯出不耐煩的表情。徐醫師醫術好不好黑遠無法衡量,但是醫德好不好黑遠百分之百予以肯定。
「來了,小黑陶看起來精神不怎麼樣。」顯然徐醫師也對眼前這個患者以及家屬的面孔相當熟悉。
那是當然,黑遠每月都會在徐醫師眼前刷屏不下十次,想不熟也難。
「徐醫師,小陶昨晚一直咳嗽,感覺肺都要咳出來了。昨晚還有點燒,吃過美林(退燒藥)後降下來,現在體溫也正常,是不是支氣管炎嚴重了?」黑陶面色沉重,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張。昨晚他整宿沒睡,兒子咳得他心只抽,真怕一不小心把肺給咳出來。
徐醫師看了看小黑陶的扁桃體,又拿著聽診器聽了聽,道:「去拍個片吧,我懷疑可能轉化為肺炎了。」
誰他媽說債多不壓身,都是狗屁。現在黑陶很可能多了一種病,黑遠只覺得快要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
但生活還是得繼續,黑遠帶著黑桃拍了片,等結果的過程中他甚至一點僥倖心理都沒有,以往很多次經驗都證實只要醫生懷疑的病,黑陶會將他們全部變成事實。
徐醫師看了看片子,很不幸的告訴黑遠,「住院吧,肺炎嚴重了隨時可能要孩子的命。」
「要……多少錢。」黑遠現在已經捉襟見肘,他不得不將所剩不多的一點點積蓄再分配利用。
「住院押金三千,不過整個過程下來你最好準備一萬。」徐醫師看得出黑遠的窘迫,將實際情況告訴他讓他仔細斟酌。
一萬?這個數字猶如五雷轟頂。他的儲蓄卡里只有這麼多,但是這一萬早已分配好。孩子的奶粉錢和治療費,下個季度的房租以及近期生活費。如果說只要三千,他還能和房東談談將季租變成月租,可徐醫師直接告訴他預備一萬塊。
黑遠看了看趴在他肩頭病怏怏的黑陶,咬了咬牙。
就算十萬也得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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