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副主瀉的藥下去,阿克墩很快就有了反應。
大家都到了外間,裡面是太子妃身邊的大宮人盯著。
九阿哥掏出懷表來看了一眼,都申正了。
他看了一下四阿哥,又看了一下太子妃,這個時候也不好直接走。
他已經琢磨過來了,今天這是麻煩,不該來的。
這生死由命,誰也拉扯不了,還容易落下嫌疑。
他又望向七阿哥。
舒舒素來不愛麻煩人的,今天卻請託七哥……
七阿哥回望過來,似有詢問。
九阿哥忙抱拳作揖,面上也帶了感激。
七阿哥嘴角抽了抽,視線從九阿哥身上移開。
這後知後覺的也太晚了吧?!
要是不被呵斥一頓,現在應該還都轉不過彎來!
所有的機靈就長在臉上了!
他的視線落在角落中的膽瓶上,裡面插著一個雞毛撣子。
咦?
雞毛撣子!
這不就是老九麼?
看著咋咋呼呼的,實際上裡面就是細竹竿。
還有就是……盡招灰……
內務府那一攤才提起來,又陷入毓慶宮的內鬥了。
旁人不知道,他這裡消息可是靈通的很。
太子跟太子妃現下關係很緊張。
太子想要太子妃教養弘皙,被太子妃拒絕……
毓慶宮說不得真跟八貝子那樣,要有體面的側福晉了。
遠遠地傳來鐘聲,酉初了。
裡面太醫終於出來,對太子妃稟告:「阿哥泄了三回,餘熱也漸消,未來三日,只用小米粥即可,淨淨胃,敗敗火……」
太子妃點頭,看著眾人道:「本該留飯,可是你們還要回園,不好耽擱了,叫人預備了餑餑,路上先墊墊!」
舒舒跟九阿哥都老實了,沒有開口。
四阿哥頷首道:「勞煩您費心。」
剛才是憋著心火,他的口氣有些不恭敬。
現在結果是好的,可他依舊有些堵心。
太子妃沒說旁的,只拉著舒舒的手,道:「明日我上摺子,跟皇上說清楚緣由。」
舒舒只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不用的話。
不能老想著方便旁人,那樣自己就不方便了。
她本身也不是多熱絡的性子,經歷這一遭,更是決定往後要長個記性。
太子妃見她反應,曉得她是惱了,心裡也沉甸甸的……
除了太子妃留在宮裡,其他人都出了宮,跟著的核桃、何玉柱提了食籃。
不過四阿哥與七阿哥都是騎馬來的,也不方便吃東西。
九阿哥就熱絡道:「四哥,七哥,要不咱們吃了飯再回?地安門有弟弟福晉一個酒樓,席面可好了?」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想要拒絕,可是看到旁邊的舒舒,就有些遲疑。
他們晚上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沒什麼,可是董鄂氏是女子,又是生產後正缺元氣的時候,未必經得住。
現下天長,天黑的晚,關城門的時間從酉正改成了戌正一刻。
四阿哥就點點頭,道:「挑些方便的,早吃早回。」
九阿哥扶著舒舒上了馬車,道:「嗯,嗯,耽擱不了多少功夫,曉得您還要回御前復命呢!」
一行人就從皇城穿行,依舊是地安門出來,而後到了地安門外大街。
舒舒家的酒樓,就在把邊的一處,位置很好找。
現下正是飯時,一樓大堂都坐滿了,不過用的都是屏風做隔斷的半包,彼此都看不到。
一行人進來,也沒怎麼驚動人,直接由掌柜的引著,去了二樓預留的包間。
九阿哥道:「弄幾個快手菜,現成的餑餑,別耽擱了……」
那掌柜親自奉了茶水,就下去傳話去了。
九阿哥請四阿哥居中坐了,七阿哥左手,他自己帶了舒舒右手。
而後,他就提了茶杯,站起身來,先敬七阿哥,道:「七哥真是對不住,剛才在五所的時候,太子妃的嬤嬤求援,福晉就攔著,不讓弟弟出來,她說自己過來就行,弟弟當時沒想旁的,就是尋思不管孩子熊不熊,那也是侄兒,也不能看著折了,想著能搭把手也是好的,結果還要您跟著跑一趟……」
舒舒在旁,也端了茶杯,羞愧道:「我們爺跟毓慶宮有過嫌隙,之前在外頭又得罪不少人,我擔心這瓜田李下的,他被人攻訐,就想著拉個人做見證,對不住您了。」
七阿哥直接端了茶杯喝了,道:「好了,過去了。」
一如既往的寡言。
九阿哥覺得,往後給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送吃的,也不能拉下這位七哥。
九阿哥伸手拿了茶壺,給七阿哥滿上。
而後他示意舒舒坐了,自己望向四阿哥,賠不是道:「四哥,這……又讓您操心了,往後弟弟指定長記性……」
四阿哥冷哼道:「你自己想不到這個,為什麼還不聽弟妹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其他的話,倒是不好明著說了,好像將毓慶宮說成是龍潭虎穴似的。
九阿哥立時道:「往後聽,往後弟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都聽弟弟福晉的!」
四阿哥:「……」
那也倒不必。
男主外,女主內,也要學著立起來。
他看著九阿哥,有些發愁。
是不是天真爛漫的有些過了?
這都十八了……
四阿哥掃了眼舒舒。
董鄂氏是挺賢惠的,里外都擔起來了,九阿哥才這麼不上進。
回頭得讓福晉給她好好說說,該撒手還是要撒手,也要讓九阿哥自己立起來。
這會兒功夫,門口有了動靜。
上菜了。
先是壓桌的六個涼菜,蒜泥白肉、夫妻肺片、香辣無骨鳳爪、麻辣蘿蔔乾、酸辣海帶絲、香辣涼粉。
小炒上的也快,清炒時蔬、蝦仁粉絲煲、干煸肥腸、小酥肉、回鍋肉、辣子雞。
主食是雞絲涼麵跟紅糖年糕。
配著涼絲絲的甜酒釀。
眼見著都是尋常食材,沒有什麼燕窩魚翅的,四阿哥很是滿意。
瞧著是正經館子,不是那種菜價定的死貴的、專門招待內務府郎官的酒樓。
要是那樣的話,就有索賄之嫌。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容易為人詬病。
七阿哥沒想那麼多。
他是真餓了。
早上搬家吃的少,中午就對付了一口,這會兒正飢腸轆轆。
這些菜式,很多都是初見。
不過瞧著這紅彤彤的顏色,這霸道的香辣味兒,就應該錯不了。
果然如此。
七阿哥都嘗了一遍,就覺得很合口味。
美中不足的是,這些菜配面有些不搭,他也沒客氣,吩咐門口侍立的何玉柱道:「添幾碗飯……」
說到這裡,他想起還沒問四阿哥,就道:「四哥,您添飯麼?」
四阿哥搖搖頭,他吃著涼麵正好,清爽可口。
七阿哥又望向九阿哥跟舒舒。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他曉得妻子在外頭不怎麼愛吃飯的,左右就墊墊,吃不飽回家再吃就是了,就道:「我們夠了。」
七阿哥點點頭,對何玉柱道:「那就兩碗吧!」
何玉柱應著,出去傳話。
少一時,掌柜的親自端了食盤過來,上面放著好幾碗米飯。
方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請了一圈安,曉得是七阿哥要的飯,就道:「七爺,樓里的飯是蒸碗,裝的少,一碗當不得半碗,這兒是今天的幾樣飯,有甜口的桂花芸豆飯、蓮子紅棗飯,還有咸口什錦香孤飯跟臘肉飯……」
每樣裝了兩碗,就是八碗。
七阿哥點點頭,道:「都撂下吧!」
掌柜的就都放下了。
九阿哥看著舒舒道:「你不是最愛吃芸豆麼?那嘗嘗桂花芸豆飯吧?」
舒舒點了點頭。
這裡甜口的飯,也都是皇子府的膳房流出來的,用的不是純大米,而是摻了三分之一的糯米,可以當甜點吃。
九阿哥殷勤地送過去一碗,而後才想起四阿哥來,端了一碗什錦香孤飯道:「一碗也沒幾快子,四哥您也嘗嘗……」
四阿哥應了一聲,接了飯,視線從蓮子紅棗飯上移開。
只聽說過蓮子紅棗湯,還第一次聽說蓮子紅棗飯,那米飯的光澤好像很油潤。
今年的新米?
不對啊,今年的漕糧還沒有進京……
九阿哥見大家都開始吃飯,有些眼饞了,也拿了一碗臘肉飯。
只是他方才吃了半塊年糕,幾口雞絲涼麵,還吃了幾快子菜,差不多了,吃小半碗就剩下了。
等到四阿哥吃完一碗飯,就看見九阿哥撂了快子,開始喝茶。
可是九阿哥面前擺著半碗飯、半碗面,小碟子還有半塊年糕。
這是什麼規矩?!
弘暉四歲,都不這樣剩飯了!
可是剛才在擷芳殿還罷,他訓斥九阿哥的話,也有故意給太子妃聽的意思。
現下他卻不好當著兄弟媳婦的面訓兄弟。
四阿哥忍不住磨牙,想到了宜妃頭上。
還真是安心做寵妃,只管生不管教。
老五還罷了,有太后盯著,她大撒手就大撒手吧,九阿哥這裡也不曉得好好管教?
還有十一阿哥……
四阿哥垂下眼,九阿哥今日親自過來,多半也是想到十一阿哥了,就是十幾歲才殤的。
一行人吃了飯,沒有耽擱,就出城去了。
到了暢春園門口,眼見著九阿哥沒有下車的意思,四阿哥就叫停了馬車,道:「讓弟妹先回去,你也去御前,省得汗阿瑪還要再傳。」
九阿哥挑開馬車簾,有些膽怯,小聲道:「四哥,這……弟弟還禁足呢?不用去吧?」
「別囉嗦……」
看著九阿哥慫噠噠的樣子,四阿哥輕哼道:「現在想起『禁足』了?晚了!」
九阿哥蹙眉,回頭跟舒舒道:「那你先回,爺先去御前,早去晚去都要去一趟……」
舒舒點點頭,道:「爺實話實說就是了,這是好心……」
九阿哥應著,道:「爺曉得,你別擔心,沒事兒的,要是汗阿瑪罵爺,那爺以後就自掃門前雪,再不管這些閒事,還清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