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都在悠車上睡著,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九阿哥曉得妻子最掛心的就是二阿哥,多看了二阿哥兩眼,見睡得安安穩穩的,心裡也定了定。
而後,他就帶十二阿哥出了後罩樓,去了正院,在西次間坐了。
等兩人簡單梳洗過,膳房那裡已經預備好了膳食,小棠帶了人過來擺膳。
因預備的急,都是些方便的菜。
兩道小菜,什錦白菜卷,干炸小河魚。
兩道小炒,干煸豆角,肉沫燒茄子。
兩道湯菜,牛肉蘿蔔,雞湯腐竹。
兩份主食,紅豆飯跟小米麵饅頭。
沒有大葷,也沒有大雞大魚的,看著都是家常小菜,也不是八碟八碗的席面。
九阿哥指了指那白菜卷,道:「你要過這個食譜吧?嘗嘗,跟五所做的是不是一個味道……」
十二阿哥點頭,等到九阿哥動了快子,才夾了一個白菜卷。
外頭是焯過水的白菜葉,裡面包了胡蘿蔔、紅蘿蔔、黃瓜絲、香菜段,外頭還淋了調和過的醬油汁。
十二阿哥沾了一下,吃了。
等到吞咽殆盡,他道:「還是九哥這裡的好吃。」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那當然了,後頭改了好幾回,一會兒叫廚房給你裝幾瓶醬汁,這是素的,蘸什麼素菜都好吃……」
十二阿哥本想要婉拒,聽到最後一句就換了想法,點頭道:「謝謝九哥……」
給弟弟拿一回東西,總不能真的只裝一瓶醬汁。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去膳房傳話,叫多預備些吃食。
少一時,等兄弟倆吃了不早不午的一頓飯,膳房那邊也裝好了。
總共是一竹筐,裡面好幾個罈子,還有幾個油紙包。
罈子里是各色小菜跟各色熟醬,都是耐放的,
油紙包里是油炒麵、藕粉、杏仁茶、黑芝麻湖等,還有幾包是烤的豬肉脯跟豬肉鬆、小魚乾、雞肉乾。
十二阿哥見了,有些不好意思。
這還連吃帶拿的。
而且好像還吃了獨食兒。
「不用留出些給十三弟與十四弟麼?」
十二阿哥問道。
雖說現在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在園子那邊,可等聖駕回宮,還是要跟著回來。
九阿哥搖頭道:「不用,他們嘴饞著呢,不會虧了嘴的,會自己張羅的。」
只有五所那邊,好像沒有從御膳房加東西的先例。
同樣的皇子阿哥,十二阿哥只比十三阿哥大一歲,可是手上積蓄銀子是十三阿哥的好幾倍,可見日子節儉。
九阿哥沒有說什麼,只是私下裡吩咐了何玉柱一聲,裝了一匣子小銀元寶,放在裝吃食的竹籃里。
等到兄弟倆到了神武門的時候,九阿哥就吩咐十二阿哥道:「你將這些先送回去,再去內務府,我走西華門。」
十二阿哥應了,下了馬車,帶了兩個隨身太監從神武門入宮去了。
九阿哥的馬車穿過皇城,到了西華門,在這裡進了宮。
他掐了懷表看了一下,比之前繞皇城外走要省一刻鐘的功夫。
等到了內務府衙門,大家見了九阿哥又是一陣恭喜。
只是與昨天侍衛們的恭喜不同,今日大家有些刻意。
九阿哥察覺到不對勁,總覺得這「恭喜」的味道怪怪的,還有這些人的眼神有些賊,老往自己臉上瞄,好像神色有些複雜。
他就吩咐邢河跟寶山道:「出去打聽打聽,有什麼新聞沒有,留心下跟爺這邊相關的……」
邢河跟寶山應聲去了。
九阿哥又望向孫金。
孫金在宮裡的關係不少,是個交遊廣的。
孫金亦道:「奴才也出去找找同鄉說說話。」
九阿哥點頭,道:「大方些,別在茶錢上小氣。」
等孫金出去,九阿哥看著何玉柱道:「爺臉上開花了,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多看了兩眼?」
何玉柱是他身邊服侍的,主僕朝夕相處,盯著九阿哥上上下下看了,實看不出區別來:「爺這氣色挺好啊,也沒瘦,也沒胖的……」
正好張保住過來送公文,也多看了九阿哥兩眼。
這不算外人,九阿哥就喊住人,直接問答:「張郎中瞧什麼呢?爺這臉上有什麼不對麼?」
張保住尷尬了。
他是個老實人。
不知道怎麼扯謊,可又不好學旁人的話。
十二阿哥剛好進來,見了張保住的難處,就解圍道:「九哥,弟弟曉得,弟弟跟您說吧!」
九阿哥曉得這其中確實有事,而且還不是小事,就打發張保住下去了,看著十二阿哥帶了不善,道:「好啊,要是爺不問張保住,你還不說是吧?外頭有人說爺壞話了?說什麼了?」
十二阿哥搖頭道:「不是說九哥的……」
說到這裡,他帶了遲疑,道:「有說九嫂身體不好的……」
九阿哥聽了,立時橫眉豎目道:「哪個王八羔子滿嘴噴糞,詛咒你九嫂?」
十二阿哥搖頭道:「不知道,還有說八哥側福晉不在人前露面,是有惡疾……」
九阿哥越發不耐煩道:「誰這麼操心,不愛出門也是過了?」
十二阿哥沉默了一下,道:「還說東宮太子妃身體有恙,子嗣上艱難……」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這瞎話編排的越發沒譜了,太子妃掌著宮權呢,怎麼就身體不好了?小格格都生了,怎麼就艱難了?」
「還說七嫂子嗣福薄,才生了不妥當的小格格……」
九阿哥聽了受不住道:「還沒完沒了了是吧?怎麼挨個編排上?什麼時候刮的邪風?」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年前沒有,年後……」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像是二月底開始的……」
九阿哥的臉寒著,咬牙道:「哪裡的小人作祟?爺要將這扯老婆舌的陰溝老鼠翻出來!」
他心裡氣的不行,可是這件事也不好跟妻子商量。
他擔心舒舒聽了這些閒話生氣。
這些話太惡毒了,而且都是衝著各家的女捲去的。
九阿哥想了想,就出宮往鑾儀衛值房去了。
七阿哥有時候在這裡。
倒是正巧,剛好七阿哥剛從園子那邊回來,讓九阿哥堵了個正著。
九阿哥打發人出去,竹筒倒豆子似的,將十二阿哥方才提及的流言蜚語說了一遍。
七阿哥聽了,波瀾不驚,面不改色。
九阿哥見狀,差點跳腳,道:「七哥聽過這個?」
七阿哥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九阿哥氣的差點拍桌子,道:「那您怎麼不跟弟弟說一聲?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沒事找事兒,編排這些話噁心人?」
七阿哥沒有立時作答。
九阿哥指了他道:「回頭弟弟跟七嫂告狀去,看來七哥這是嫌了七嫂了,才任由旁人瞎編排!」
七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別跟著添亂,不與咱們相干!」
九阿哥皺眉道:「怎麼就不與咱們相干,夫妻一體,咒弟弟的福晉,跟咒弟弟有什麼區別?」
七阿哥揉了揉額頭,道:「閒話是沖太子妃去的……」
九阿哥驚訝,好半晌道:「太子妃得罪誰了?編排出這個惡毒的誹謗來?」
那是東宮太子妃,太子還沒有嫡子。
說太子妃不能生,想要做什麼?
「不會是那個李家人蹦躂吧?」
九阿哥嗤笑道:「又發什麼春秋大夢,以為能將那個李氏重新抬舉成貴人或太子嬪?」
毓慶宮的宮例入檔,也在內務府這邊備著。
那個李格格沒有正式冊封,可是因「母以子貴」的緣故,供應上早就抬等。
毓慶宮女卷之前沒有分等,只有太子妃跟太子名下宮女子兩等,這個李格格就單獨成了一等,同後宮貴人例。
不過那已經是之前的事了,去年阿克墩接二連三的闖禍,這個李格格也降了等,現在就是尋常宮女子了。
李家的人,早在去年七月的時候,就被清退了。
七阿哥沒有說話。
九阿哥看著他不滿,道:「您不護著七嫂,任由旁人說嘴,弟弟卻是要護著福晉的,您要是不說,弟弟就自己查去,劍指太子妃的,除了姓李的那家,多半就是赫舍里家,再沒有旁人……」
七阿哥看著九阿哥,很是無奈道:「既是曉得對著毓慶宮去的,你跟著摻和什麼?就不能老實在旁邊看著?」
九阿哥搖頭道:「不能!誰叫他們閒著沒事,拉這麼多人下水?我福晉金貴著呢,輪得著他們說嘴?」
說到這裡,他有些湖塗,道:「無端攻訐太子妃做什麼?那是汗阿瑪親自選出來的太子妃,出身高門,人品貴重,還能因詆毀被拉下位來不成?」
七阿哥見他混沌,提醒道:「明年是八旗選秀之年,今年下半年,地方八旗的秀女就要動身進京了……」
九阿哥皺眉,還是想不通其中原由。
七阿哥道:「太子妃若是子嗣上不順,汗阿瑪許是會再選出身體面的秀女為東宮側福晉……」
九阿哥聽了,臉色陰沉下來,咬牙道:「好啊,又是哪家惦記著雞犬升天呢?好好地攀他們的富貴就去了,做什麼還要拿咱們兄弟來磨牙?」
他在上書房也讀過《三十六計》,曉得什麼是「渾水摸魚」,什麼是「聲東擊西」,什麼叫「假道伐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