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兄固然有錯,但是除去三命格的懲罰是不是太過了。他可是真人啊,大翰天下的中流砥柱,整個大翰的第七位真人。除掉三命格,便是要降級啊!這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張小若,還不趕緊給師父磕頭認錯,給魔天閣的三先生認錯?!」華胤身為大師兄,聲音如雷。
張小若的情緒也被點燃了起來。
以前跟隨陳夫修行的時候,縱然有錯,頂多也只是批評教育,最不濟就是杖責,但沒想到,陳夫居然要除去他三命格,就為了這些外人。
張小若心有不甘,委屈極了。
他跪在地上,朝著前面移動,到了台階的邊緣,哭訴道:「徒兒知錯,求師父饒恕!徒兒知錯,求師父饒恕!」
陳夫看著張小若。
以前他身體沒事的時候,可以憑藉自己的能力和地位約束他們,但……大限將至,誰能約束這心性不定的徒弟?
他不希望看到秋水山走向分散,走向摔落,也不希望大翰的天下從此陷入混亂,而混亂的始作俑者卻是他秋水山的弟子。
他不希望秋水山背負這千古罵名。
陳夫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張小若,看著他向自己磕頭,向自己認錯。
就在他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秋水山外的天際,傳來的一道威嚴的聲音——
「陳大聖人,還請息怒。」
眾人紛紛抬頭。
陳夫看也沒看,便聽到了這聲音的主人,說道:「魏成?」
天際,一艘又一艘的飛輦懸浮在天空中,在那些飛輦的四周,皆有成群結隊的修行者和士兵懸浮拱衛。
道童躬身道:「是朝廷的人。」
陳夫淡淡道:「既然來了,那就都下來吧。」
自從被太虛大帝重創以後,朝廷的人一直就在打聽他的情況,他不知道朝廷為什麼會得到他受傷的線索,後來考慮到可能是太虛中人故意挑撥離間。
太虛很少過問九蓮世界的俗事,但這次是大帝親自出馬,所謂的規矩早就被拋諸腦後。
他必須得小心謹慎處理大翰的事情,以免生靈塗炭。
在這二十年時間裡,他令道童到處尋找魔天閣陸州的線索和蹤跡,苦心人天不負,他終於將陸州給找來了。
九蓮世界中,唯一一個能幫助秋水山,乃至大翰度過這一劫難的人。
此時不解決問題,更待何時?
華胤抬頭道:「閒雜人等,就不用下來了。」
話音剛落,嗖嗖兩道身影分別從兩座飛輦上掠了下來,落在了道場大殿前的場地上。
兩人皆是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形象,身上穿著盔甲,左邊一人顯得老成持重一些,右邊則是年輕一些。兩人的個頭相差無幾。
下來之後,他們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基本情況,看到地面上皸裂的地板,以及跪在地上的張小若,便朝著陳夫躬身道:「見過陳聖人。」
陳夫點頭道:「魏成,蘇別。」
魏成和蘇別便是大翰除秋水山之外的其他真人。
二人見禮之後,便朝著秋水山的十大弟子,一一行禮。
最終朝著右邊一人躬身:「陛下。」
陸州的目光看了過去。
差點忘記了,秋水山弟子之中,有一人便是大翰的皇帝。
從頭到尾,這名皇帝居然低調至極,沒怎麼說話,全程就這麼看著……表情也很平靜。
陸州是完全忽略了此人。
現在再次打量,這皇帝……屬實不簡單。夠隱忍,夠低調。
進入秋水山這麼久,在眾多弟子面前,他也沒擺架子。剛才似乎也沒有替張小若出言求情,只是象徵性跪了一下。
這……真的是大翰的皇帝?
「在秋水山,沒有陛下。」大翰皇帝劉征說道。
魏成和蘇別點了下頭。
在修行界,世俗的官職和地位,管不到修行者的頭上,魏成和蘇別貴為真人,在大翰是可以與皇帝平起平坐。
大翰真正的第一人是陳夫。
陸州這時候開口道:「大翰皇帝?」
陳夫說道:「你應該早就知道。」
陸州道:「好一個大翰的皇帝。」
劉征走了出來,朝著陸州說道:「這裡沒有皇帝,只有修行者,還望前輩見諒。」
他很能拉的下架子。
陳夫說道:「我收他為徒,便是要維繫天下的安危。大翰百姓安居樂業,秋水山有很大的作用。魏成,蘇別,你們不在東西兩都,來秋水山所為何事?」
蘇別說道:「聽說聖人身體不適,特地來探望。陛下這些天都在秋水山待著,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想接陛下回去。」
陳夫點了下頭說道:「除了此事,還有什麼事?」
不可能就只是這樣。
這麼大的陣仗,只是為了接一個皇帝,明顯說不過去。
蘇別說道:「當然是求聖人繞過張小若。」
「理由。」陳夫本來是猶豫要饒過這孽徒的,但見朝廷的人插手,讓他不太高興,反而沒了饒恕的心思。
蘇別說道:「陛下,您沒跟聖人言明?」
陳夫皺眉。
看向大翰的皇帝,也就是自己的第七位弟子,道:「說。」
「這件事不過是世俗的事,與修行界無關,還望師父見諒。」
「當年,為師讓你登上王位,是為了平定天下,為民為國,而非勾心鬥角,貪戀權勢。」陳夫說道。
「師父的話,徒兒謹記在心,從未敢忘。」劉征說道。
陸州一直在默默觀察著他的言談舉止和說話的表情態度,在這種情況下,劉征依然很冷靜,絲毫沒有受到之前切磋事件的影響。
直覺告訴他,這皇帝有問題。
果不其然。
劉征開口道:「徒兒覺得,五師兄是難得一見的真人,人才,對於大翰而言,相當重要。如果他降級了,這對大翰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還望師父開恩。」
「你終於為他求情了。」陳夫說道。
「原來師父早就料到。」劉征說道。
「你雖然是大翰的皇帝,但你也是張小若的師弟。在秋水山,沒有任何皇帝!你可明白?」陳夫說道。
「徒兒明白。」
「劉征。「
陳夫淡漠道,「你和張小若一同受罰,每人除去三命格。華胤,你是大師兄,替為師執行!!」
「???」
所有人都懵了。
不知道師父這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藥。
就連張小若和劉征也是愣了一下,二人面面相覷。
華胤躬身道:「師父,這是為什麼?」
處罰,總得需要原因吧?
陳夫說道:「你們真的當為師什麼都不知道?」
道場裡里外外安靜如斯。
「你們真以為,我一直被蒙蔽在鼓裡?」
「真是好大的膽子!」
也就是這時候,雲同笑,梁馭風,突然回身,朝著張小若和劉征出手。
「拿下他們!」
兩大真人一出手,空間像是凝固了似的。
然而,這時,魏成和蘇別虛影一閃,擋住了雲同笑和梁馭風。
雲同笑是秋水山四弟子,梁馭風是秋水山二弟子,為什麼會突然對同門出手?
「滾開,這裡沒你們的事!」雲同笑沉聲道。
蘇別道:「誰也不能對陛下出手,這於理不合。」
「這裡沒有皇帝,只有七師弟!讓開!」
「若皇帝出了事,那天下才真正會大亂。」蘇別說道。
「亂就亂……有秋水山在,天下亂不到哪裡去,秋水山自會平定天下,重整河山!」雲同笑說道。
二人針鋒相對。
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句話。
但是陸州已經聽明白了。
這是典型的……內鬥啊。
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師兄想要從師弟的手中奪取天下,師父健在的時候,沒辦法動手。
「原來如此。」陸州開口。
雄渾的聲音,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陳夫搖了搖頭,淡漠道:「蘇別,魏成,你們大翰的頂樑柱。秋水山的事情,輪不到你們插手。」語氣一沉,補充一個字,「滾。」
魏成、蘇別:「……」
二人縱然是真人,但在陳夫面前,依然上不了台面。
劉征卻委屈地道:「師父,大師兄,三師兄。你們要為我做主啊!我也是為了自保啊!「
陳夫哼了一聲,指著張小若道:「甚至不顧倫理道德,將你的女兒下嫁這個孽徒?!」
「……」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華胤,周光紛紛看向劉征和張小若,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魔天閣眾人亦是聽得一頭霧水,懵了。
明世因撓撓頭說道:「等等……這意思是說,排行老七的皇帝,把女兒嫁給了自己的五師兄,對嗎?」
這麼一捋,關係好亂。
明世因比劃了下,看向劉征說道:「那你五師兄得管你叫父皇,或者爹!你管你五師兄叫什麼?」
劉征蹙眉。
這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
張小若站了起來,說道:「既然師父早就知道了,那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關係這種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君如,君如也喜歡我就行了。」
聽得出來,君如便是劉征的那個女兒。
陳夫下令道:「華胤。」
「徒兒在。」
「替為師執行門規!」陳夫沉聲道。
「這……」
華胤猶豫不決。
若是真的這麼做了,一旦師父離去,那麼師兄弟之間,就真的決裂,成了血海深仇了。
陳夫虛影一閃。
眨眼間來到了魏成和蘇別面前,雙手前推。
二人幾乎毫無懸念,飛了出去。
又是虛影一閃,渾身爆發澎湃的氣浪,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張小若和劉征的脖子。
沒人敢說話。
全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陳夫。
陳夫表情淡漠地道:「你們覺得為師受了傷,就不是你們的對手了嗎?」
「……」
噗通!
四周凡是秋水山的弟子們,全部跪了下去。
這哪裡有受傷的模樣,這分明是寶刀未老。
之前受傷憔悴的模樣全都是在演戲?
陳夫嘆息一聲說道:「為師老了……管不動你們了。連為師最信任的華胤,也管不動了。這個師父當的可真失敗啊。」
兩道力量,死死地將張小若和劉征束縛著,紋絲不動。
他知道,在掌心裡握著的不孝孽徒,便是關乎天下平定的兩個關鍵人物。
天空中,魏成和蘇別飛了回來,落地,單膝下跪:「還請陳聖人手下留情!萬萬使不得啊!!」
陸州拂袖而過!
砰砰!
兩人倒噴鮮血,又一次倒飛了出去。
陸州說道:「聖人辦事,輪得到你們插手?」
「多謝。」陳夫說道。
「從現在開始,誰若妄動,老夫決不輕饒。」
倒飛出去的魏成和蘇別,露出驚駭之色,看著淡然而立的陸州。
這人……強得離譜。
咳咳,咳咳咳……
陳夫五指巨顫,止不住地咳嗽,不得不鬆開手,張小若和劉征落地後,迅速向後閃退。陳夫後退連連,咳出了一口鮮血、
「師父!!」華胤瞬間哭紅了眼,上前攙扶。
雲同笑和梁馭風還算有點良心,亦是眼中帶淚。
「滾開!我沒有你這不孝孽徒!」陳夫一把推開華胤。
「徒兒錯了!」華胤哭著道。
「你若真知道錯,就替為師,處置了這兩個孽徒!」陳夫指了指張小若和劉征。
「好!」
華胤抑制激動的情緒,站了起來,道,「是你們無視門規在先,休怪師兄翻臉無情!」
嗖!
華胤沖入二人之中,三人瞬間激戰了起來。
道場混亂一片。
「大師兄,你不是我們的對手!」劉征且戰且退,偷偷瞄了一眼師父,掌心出現一道玉符道,「魏成,蘇別,走!」
魏成和蘇別閃身跟隨。
「不能放他們走!」雲同笑和梁馭風渾身散發殺機,沖了出去。
天際,飛輦上掠來一道道光雨!
那光雨蘊含著龐大的能量,瘋狂地落了下來。
「糟了!」雲同笑和梁馭風吃驚地看著天空,「老七,你可真是好手段,為了想辦法對我們,這武器沒少費力氣吧?」
飛輦的身上全部刻滿了特殊的符號。
擅長符文的趙紅拂,低聲道:「好像是太虛的符號。」
「太虛的符號?」
「很相似。」趙紅拂道。
「難怪這麼有底氣。」陸州點了下頭。
陳夫只得朝著陸州拱手,露出懇求目光……
陸州沒等他說話,便點點頭說道:「如你所願。」
掌心朝天,時之沙漏飛旋而出。
電弧席捲秋水山方圓百里。
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飛輦,士兵,修行者,盡數靜止,定格!
陸州虛影一閃,來到張小若和劉征的面前,拍出兩道掌印!
砰砰!
再朝著蘇別和魏成拍出兩道掌印,砰砰!
順帶強行吸走劉征手中的玉符。
返回原來的地方。
陳夫:「……」
他是大聖人,領悟力還在,定格時間對他的影響最小。
看到這一幕,讚嘆無比。
他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時間恢復的瞬間,張小若,劉征,魏成,蘇別同時墜落在地。
噗——吐出鮮血。
「怎麼會這樣?」華胤回頭一看,有些難以置信。
其他人亦是無法理解。
感官上什麼都沒看到似的,就發現四人倒在了地上。
天上的光雨還在不斷落下。
陸州掌心朝天,喝道:「大成若缺!」
掌心劃破長空,眨眼間撞在了那飛輦上,轟!
飛輦破碎。
所有的符文符號碎裂開來,飛輦落了下來,漫天的修行者盡數被擊飛。
陸州下令道:「還愣著作甚?這種小事,還要為師親自動手?」
「我來,我來!」明世因踏地飛了出去,虛影閃爍,空間涌動。
這是真人。
「我也來!」
小鳶兒飛入天空,腳踩梵天綾,祭出星盤,頂著光雨飛了出去。
可能是沒注意,小鳶兒隱藏做得不夠好,被人看到了命格——
「真是二十命格!」
「這……丫頭,沒吹牛,她……居然真的是二十命格!」
星盤綻放,大如天幕,橫掃天空的飛輦。
這是在場所有人見過的,最年輕的,實打實的二十命格真人!
那巨大的星盤,對於飛輦周圍的修行者,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一邊倒的戰鬥,看著就是這麼的無趣,且毫無懸念,但又充滿了刺激和激動。
小鳶兒身影穿梭於人群中,每次出掌,都能擊潰數十人,她的笑聲如歡快的風鈴,響徹天際。
沒人注意到在暗處,明世因的身影,來回移動。
每一次都能造成空間上的視覺差異,顯然,這是動用了道之力量!
「還好沒選他。」雲同笑心想。
「也還好沒選她。」
……
沒多久,天空一片清淨。
秋水山,道場前,陸州的目光落在了張小若,劉征,魏成和蘇別的身上。
陸州開口道:「陳夫,你好歹是大聖人,以你的地位,想要殺誰,都很容易。今天卻這麼費勁。」
陳夫嘆息一聲。
陸州又道:「你既然請老夫來,老夫便代你行師長之責!」
「好。」陳夫答應了。
陸州五指如山,向前一探。
張小若身體不受控制地飛了起來。
劉征道:「師父!!不能動手,我有太虛令牌!我有太虛令牌!」
砰!
張小若倒飛了出去。
掌力撕裂了空間,洞穿其心,震碎其內臟。
澎湃的力量,毫無懸念地擊碎了他的所有執念!
【叮,擊殺一命格,獲得1000點功德。】
【叮,擊殺一命格,獲得500點功德。】
【叮,擊殺一命格,獲得500點功德。】
一掌三命格。
精準無誤!
陸州收回掌印。
就在元氣風暴爆發之時,陸州拂袖一揮,那些元氣都被吹到了屏障之外。
陸州再次一抓!
劉征飛入他的手心裡。
「欺瞞師父,尚可理解;投靠太虛,是為不忠;勾結外部真人,對同門下手,是為無情無義。該當如何處置?」陸州說道。
陳夫淡淡道:「除去其一身修為!」
「不要!!」劉征怒吼。
一塊詭異的光華,從劉征面前沖向陸州。
陸州五指前推,砰!
與那詭異的光華撞擊在了一起。
兩股力量僵持對峙!
「你不該插手秋水山的事!你不該啊!」劉征說道。
太虛令牌爆發出極致的力量。
那力量令陸州感覺到了危險。
陳夫亦是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怒斥道:「孽徒!!」
陸州口吻漠然:「太虛又如何?」
咔!
掌印握住了那詭異的光華,使勁一握,光團碎裂!
五指成拳,向前推去!
砰!
命中劉征的丹田氣海。
只需一招,丹田氣海便被毀掉!
「啊!!!」劉征慘叫了起來。
華胤無比難受,見陸州還要出手,表情極其不自然地道:「剩下的,我來吧!我來……「
降級和歸零和殺人無異。
同門情誼固然重要,可是他犯的錯實在太大了!難以原諒!
華胤沖向劉征。
親自將其命格歸零。
陸州並不在意這點功德點……能有人出手最好不過!華胤自然是最佳人選。
他是大師兄,若陳夫真的不在了,靠他來維繫天下,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
看到劉征被大師兄命格歸零。
張小若面如死灰,癱坐在地。
然而,事情並未結束。
陳夫又道:「雲同笑,梁馭風。為師罰你們,自除一命格,你們可認罰!?」
二人哪裡還有掙扎的念頭,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道:「徒兒認罰!」
最起碼還有三天時間可以恢復命格,這個懲罰,完全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