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的虛影,若隱若現,越來越不太明顯。
他重複念叨了那句話:「死亡是對人類最好的節制……」
孟章微微點頭,咀嚼回味。
陸州觀察著孟章的情緒變化,可惜的是,孟章不愧是上古時期便存在下來的四靈之一,絲毫感知不出它在想什麼,毫無喜怒哀樂情感變化。之前陸州以話語試圖激怒孟章,現在觀察來看,孟章並非那麼的生氣。
陸州說道:「既然你並非聽命於太虛,而是為了防止天地崩塌,那你會允許太虛中人進入天啟嗎?」
孟章道:「會。」
「這豈不是對天下人不公?」陸州說道。
「世上從不存在所謂的公平。」孟章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起碼相對公平。」
陸州繼續道,「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你允許太虛進入天啟,卻拒絕九蓮修行者靠近,這便是助紂為虐。」
「論及長生,你似乎認同老夫的觀點,死亡的意義,是為了節制人類,讓人類的傳承存在希望和生命力。而不是讓底層永遠被壓迫。」
孟章的語氣有了些疑惑:「你與太虛為敵?」
「談不上。」陸州搖了搖頭,「只為爭命。」
「爭命?」
「誠如你所言,世上從不存在所謂的公平。他人要殺老夫,老夫豈能坐以待斃?」陸州同樣語氣平淡。
孟章沉默。
當武力解決了應該解決的問題之後,剩下的是協商談判,輸家往往要做出妥協。這場對峙,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
沉默了片刻,孟章才開口道:
「本君從不為太虛做事。在這之前,本君也有允許太虛之外的人類,進入天啟。」
陸州微怔。
這倒是出乎了預料之外。
「何人能得到天之四靈的認可?」
孟章悠然道:「一個有趣的人類。」
「九蓮之中還有這樣的人類?」陸州心生疑惑,問道,「他是誰?」
孟章沒有回答陸州的問題。
它是天之四靈之一,不是別人問什麼,它就要回答什麼。
深入骨髓的高傲,可不是那麼容易低頭的。
不過,考慮到眼前之人的特殊性,以及剛才闡述對死亡的理解,孟章說道:「他得到了天啟的認可,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孟章沒有提及此人的名字。
也沒有說出任何相關的信息。
陸州說道:
「能得到天啟認可的人類,無不是萬里挑一。沒想到,有人先老夫一步。」
孟章繼續道:
「本君對人類修行者,一視同仁。」
「那老夫想進天啟一試,如何?」陸州問道。
孟章的虛影變幻了起來,朝著上方掠去,變成了龐大的長龍似的虛影,進入迷霧中,睜開眼,兩輪明月當空照。
「本君便給你這個機會。」
言罷,孟章閉上了眼睛,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如果不是周圍燒焦的一切,很難相信神明孟章出現過。也很難相信,孟章會鎮守在這裡。
陸州微微點頭。
回身傳音。
魔天閣眾人頓時鬆了一口大氣。
虞上戎和小鳶兒迅速掠了過來,其他人繼續原地保持不動。
他們已經領教過孟章的厲害之處。
待虞上戎和小鳶兒來到身邊的時候,迷霧中聲音如雷:「若天啟有損,本君必殺爾等。」
「走。」
陸州讓兩名徒弟迅速跟上。
他們朝著慈雲嶺的上方掠去。
不多時落在了慈雲嶺上方,涒灘天啟的腳下。
涒灘天啟就像是一座佛門寺廟似的,四周的入口不大,占地也沒有其他的天啟那麼廣闊。
陸州稍稍感知了下內外的環境,相對安靜,也沒什麼特殊的陷阱。
他也能明顯感覺得出自己的感知能力變強了許多,哪怕不用天相之力,也比以前的自己要強一些。
這得益於過了第四命關,他的修為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師父,你身上的光……」小鳶兒指了指陸州的天痕長袍,有些崇拜地道。
「光?」
陸州自顧自看了下,意念微動,聖人之光消失了。
「恭喜師父晉升成聖。」小鳶兒笑著道。
「現在不是拍馬屁的時候,跟緊為師。」陸州道。
「哦。」
三人進入了天啟內部。
虞上戎和小鳶兒第一時間便試圖進入天啟。
可惜的是他們都被彈飛了。
連續嘗試了十多次左右,虞上戎和小鳶兒還是被無情地彈飛。
小鳶兒再次跺腳道:「又不是我!!」
虞上戎搖頭嘆息:「也應該不是我。」
陸州問道:「不再試試?」
虞上戎說道:「無需再試……每當徒兒靠近屏障時,能感覺得出屏障之中存在著一種情緒。它似乎很抗拒,也很拒絕。比之前的天啟,還要抗拒。」
小鳶兒不住地點頭附和道:「二師兄,我也是有這感覺呢。」
虞上戎點頭道:「看來涒灘屬於七師弟。」
陸州看著那屏障,表情顯得平靜。
這時,天際傳來低沉的聲音:「世上想要得到天啟認可的人,多不勝數,絕大多數,都是在無意義地浪費時間罷了。你們也是。」
「……」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諷刺他們。
但以四靈的身份和地位,又豈會這般小氣。
陸州抬頭道:「涒灘天啟,至今有多少人得到認可?」
「不多。」孟章繼續道,「他們都成了人類之中的強者。只可惜,你們不是。」
陸州又道:
「四百多年前,太虛種子成熟,涒灘天啟的種子卻丟失了。」
孟章平靜地道:「本君並不守護種子,人類因種子自相殘殺,與本君無關。」
說到底人類和凶獸本是對峙的狀態,孟章是凶獸,站在人類的對立面。
陸州沒有繼續逗留,而是看了一眼屏障,說道:「走。」
嗖嗖嗖。
三人飛出天啟內部,離開了涒灘。
涒灘天啟的迷霧之中,一道龐大虛影,像是盤龍一樣,將涒灘天啟纏繞。
光暈從上到下落了下來,盪向四周。
凡光暈蔓延覆蓋的地方,萬物復甦,重新萌芽生長。
陸州,虞上戎和小鳶兒從遠處飛掠而來,半途之中,看到了那光暈覆蓋地面,以及那些瘋狂生長的花草樹木,回身望天道:「孟章。你與老夫之間,會再見面的。」
天際當中只有轟隆隆的雷聲。
它沒有回應陸州。
陸州看到四周還有更多被摧毀燃燒加冰封的環境,當即爬升高度,掌心下壓——
能不動本際而往詣十方一切剎土,一切群生。?
天書治療神通。
也許是藍法身的等級提高,陸州施展而出的治療神通,竟是金色是,只不過在金色當中,蘊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幽藍電弧。金色與藍色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一朵巨大的蓮花,以陸州為中心鋪向四面八方。
天書的治療神通何其強大。
百丈,千丈,萬丈……
涒灘天啟的周圍,恢復了原來的場景,萬物叢生,樹木繁茂。
他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道:「走。」
陸州返回魔天閣眾人跟前。
沒有過多的客套,陸州率領魔天閣眾人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掠去。
過了許久許久,涒灘天啟的迷霧當中,兩輪明月再次出現,照耀大地……那兩輪明月離開了迷霧,在涒灘天啟的四周飛旋,順著之前燒焦和冰封的地方,遊走了一圈,又飛回到迷霧當中。
良久,迷霧中發出低沉的聲音:「期待你的成長。」
……
密林中,符文通道旁。
端木典一把攬住陸州,說道:「老陸,搞了半天,你是要利用孟章成聖?」
陸州說道:
「機緣巧合而已,老夫並不知道鎮守這裡的是孟章。」
端木典聞言,點頭道:「說的也對,事先並不知道是孟章鎮守這裡。」
這時,於正海說道:「九師妹和二師弟,誰獲得了天啟的認可?」
虞上戎和小鳶兒同時搖了下頭。
小鳶兒說道:「涒灘應該是七師兄的。」
陸州說道:「好了。現在不管是誰的,十大天啟之柱,還剩下兩個。繼續。」
他看向端木典。
端木典嘆息道:「涒灘的鎮守者是孟章,剩下的作噩和大淵獻,我建議,放棄吧。老陸,不是每次都會像今天這樣走運的。」
陸州說道:
「孟章是天之四靈之一,並非太虛的走狗。明確這一點,便有很大的機會。」
「但是孟章,始終對你下手了。」端木典不想在經歷這樣的事情。
相信魔天閣其他人也不願意在看到類似的場景。
陸州說道:「老夫自有分寸。」
端木典見他如此執著,不由嘆息道:「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底氣。」
陸州不再說話,而是踏上了符文通道。
隨著光芒一閃,魔天閣所有人消失在通道中。
沒多久,出現在一片草原上。
草原上,無數的凶獸來回奔騰,傳來陣陣的踏蹄聲。
陸州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道:「端木典,有人先老夫一步,得到了涒灘天啟的認可,如果有人也在尋求天啟,此人可曾去過你那邊?」
端木典陷入思索,說道:「我想想。」
過了一會兒,端木典說道:「每年都有很多的人類修行者試圖靠近天啟,得到認可,多數都是實力較弱的修行者,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認可了。不過……」
他語氣一轉,「二十年前,卻有一隊修行者,進入過敦牂天啟。」
眾人目光聚焦看向端木典。
陸州問道:「太虛中人?」
「不像是太虛中人。如果是太虛來人的話,會先通知我一聲。」端木典說道。
「你同意他們進入天啟了?」陸州問道。
端木典尷尬地愣了一下,隨即道:「我能拒絕回答嗎?」
「不行。」陸州說道。
「……」
端木典嘆息道:「此人行為詭異,明明不是太虛中人,卻手握太虛令牌。我擔心十殿私下派的人,便佯裝同意他們進入了天啟。可惜的是,他們並未得到天啟的認可。」
「就這樣?」
「僅此而已。」端木典說道,「我的職責是守護天啟和種子,而不是得罪十殿。」
「你不是說他們不是來自太虛?」
這前後的說法就矛盾了。
端木典說道:「直覺而已,不太肯定。如果來自九蓮的話,他應該早就在九蓮世界中嶄露頭角。」
他的目光環視眾人。
希望從他們身上得到線索。
眾人只是搖搖頭,紛紛表示不知道有這號人物。
這時,陸離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類的數量這麼多,每一蓮出現一些天才,不足為奇。」
「這麼說也對。」端木典點頭。
陸州說道:「這神秘莫測之人,得到了涒灘天啟的認可。」
「……」
眾人愣了一下。
端木典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
陸離說道:「也許這是好事。天下紛亂,群雄並起,在這時代,總需要一個又一個崛起的強者。說不定,我們還能碰到。」
「他走他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管他是誰。」端木生說道。
陸州率眾帶著魔天閣眾人,朝著前方飛掠。
一直飛行了大約百里的距離,落了下來。
按照計劃,趙紅拂負責刻畫符文通道。其他人查探四周情況。
草原上的視野很開闊。
放眼望去,一片碧綠春色。
遠處百里左右,作惡天啟,屹立天地之間,特別顯眼。
端木典看著作噩天啟說道:「老陸,送你到作噩天啟之後,大淵獻,我便不能陪你去了。」
「為何?」陸州問道。
「大淵獻乃最核心之地,是聖凶匯聚的地方。極其兇險。」端木典說道。
「你害怕?」
「我怕甚。」端木典說道,「我離開敦牂天啟太久了,若被太虛發現,吃虧的就不只是我。」
「也罷。」
陸州看著作噩天啟,說道,「也許,老夫也會有放棄的一天。」
昏暗的天際,讓整個草原看起來,極其壓抑難受。
草原上的群獸,從魔天閣眾人附近崩騰而過,有不少凶獸,張望陸州等人,沒有停下。
咕嚕,咕嚕,咕嚕……英招嘴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在眾人面前來回跑了幾圈。
海螺說道:「有土縷凶獸靠近……它能感知到。」
「土縷?」孔文皺眉道,「土縷怎麼會出現在草原上。草原上的凶獸只吃草才對!」
陸離說道:「你錯了,土縷可以吃那些吃草的凶獸。」
「……」
孔文拍了下額頭,「好像也對。」
果不其然——在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群土縷的凶獸,黑壓壓的,它們的長相和英招有些類似,但是身上顯得非常暗淡。
讓人驚訝的是,在其中一頭土縷獸的後背上,竟站立著一人,目視前方。
「小心。」端木典提醒。
土縷群停在了前方百米的空中,上面一人,說道:「報上名來。」
「你是守護作噩天啟之人?」陸州問道。
「我家主人,令我馭獸巡邏。驅趕靠近天啟的人類。」那像極了野人的修行者談吐很正常。
明世因看著天空道:「你都說了驅趕,還問名字幹什麼,真是好奇怪。」
「有些人可以進天啟,有些人不能。」那人凌空道。
「還有這規矩?」
魔天閣眾人大喜。
那野人修行者語出驚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可進。」
ps: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