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的話音剛落,周圍立刻就沸騰起來,不少將領都將目光瞪向了他,對他怒目而視。
對於後金將領們憤怒的目光,岳托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依舊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是靜靜的看著皇太極,目光一片清冷。
看到岳托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皇太極心中也發出了一聲嘆息。努爾哈赤在帶領女真人崛起後就定下了以武立國、全民皆兵的基本國策,在這種國策的影響下,女真一族從一個弱小的種族開始慢慢壯大起來,它整體的經濟、政治力量上或許比起明朝差得還很遠,但是它在軍事力量上卻絕對是很強大的。
女真人崇尚齊射的風氣古來有之,在高層的大力倡導之下,八旗子弟從小就練習騎射、搏殺之技,長大後當兵也是憑藉著武藝的高低、殺人的多寡來分配掠奪來的財務,這點已經深入到了八旗子弟的骨子裡。
現在岳托竟然提出要大力發展火器,這一來幾乎就等於否定了努爾哈赤定下的基本國策了。而且更讓八旗將領們感到害怕的是,如果後金開始大力裝備火器的話,那就意味著他們往日裡引以為豪的騎射功夫全都做了無用功。而且還是向那些被他們鄙視的漢人學習,更嚴重的是這會導致八旗子弟的地位下降,這如何能讓他們接受呢?
皇太極還沒說話呢,一個人立刻就跳了出來對著岳托喝道:「岳托,咱們八旗子弟今日之所以能發展成這般模樣,依靠的就是咱們的騎射功夫。咱們的騎射功夫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你放著老祖宗的東西不要,卻要跟漢人學習什麼火器,這不是本末倒置嗎?今天我把話廖在這,誰要是敢讓同意這件事,我就跟他沒完!」
看到跳出來的人後,皇太極的眼瞳不禁一縮。這個人可不是個善茬。此人乃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弟舒爾哈齊次子,現任正藍旗旗主阿敏。在天命元年時,他曾與代善、莽古爾泰及皇太極並授和碩貝勒,也是目前後金除了已經當上了大汗的皇太極外僅存的兩名貝勒之一。
就在阿敏跳出來後。仿佛是帶了一個頭,周圍的人也陸續走了出來對皇太極說道:「是啊大汗,二貝勒說得對,騎射功夫是咱們女真人立國之本,若是大規模裝備火器的話用不了二十年咱們女真的勇士們估計連刀都揮不動了,此乃亡國之策啊!吾等懇請大汗重責岳托!」
看著面前拜倒了一片的諸將,皇太極只覺得無比的鬧心。從理智上講,皇太極知道岳托的話並沒有什麼錯,而且發展火器也不是什麼壞事。但此事卻太過重大,他也不敢輕易做決定。但是最讓皇太極感到壓力的是幾乎所有的後金將領都在反對岳托的提議。
皇太極的目光閃電般的掃了大帳一眼。發現除了寥寥幾個人外,其餘的將領幾乎全都是反對這項提議的。
面對幾乎所有人的反對,皇太極不得不做出處置。他沉著臉做出了決定:「岳托……因為一場敗仗就建議我八旗子弟全部換裝火器之事實在太過荒謬,孤是不會同意的。加之你在渾源州城下大敗,孤必然要對你做出處罰。孤要罰你俸祿半年,消爵降為固山貝子,你可服氣?」
面對皇太極的懲罰,岳托卻是一臉平靜,好象對這個決定早有準備似地,跪了下來對皇太極磕了個頭低聲道:「岳托心服口服!」
看到岳托被罰,眾人這才紛紛各歸各位的只有阿敏還一臉不順。他認為皇太極對岳托的處罰還是太輕了,應該革去岳托的一切爵位貶為庶民才是。不過阿敏雖然為人專橫,但畢竟還有點腦子,知道平日裡岳托對皇太極可謂是畢恭畢敬忠心耿耿,現在能對他做出這樣的出發已經極限了。
處罰完了岳托皇太極才沉著臉道:「諸位,孤已經處罰過岳託了。可那個岳陽至今仍在逍遙,大家都說說要如何處置他啊?」
一提到這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後金諸將卻一個個都練起了閉口禪,仿佛集體失聰一般。他們雖然大都性情暴戾但卻不傻,雖然剛才他們一個個氣勢洶洶的要求皇太極出發岳托。但那只是因為岳托的提議觸犯到了他們的核心利益,但是對於岳托的軍事才能他們還是很清楚的,對於這個連岳托都吃了悶虧的人他們自然不願意輕易去挑釁。
看到眾將皆不語,皇太極冷笑道:「怎麼?剛才一個個不是都挺能說的嗎,怎麼現在都變啞巴了?阿敏,你平日裡不是自詡很能打仗嗎?這次孤就派你去攻打應州如何?」
聽了皇太極的話,阿敏也站了出來不卑不亢的說道:「若是大汗能答應阿敏幾個要求,阿敏便是立刻出發又有何不可呢?」
「要求?」皇太極是什麼人啊,一下看出了阿敏接下來想要說什麼,只見他眼中露出一絲嘲諷之色,「阿敏,你麾下可是管著兵多將廣的正藍旗啊,怎麼……還需要提要求嗎?」
「兵多將廣?」阿敏大嘴一咧,挖苦道:「大汗此言差矣,若掄起兵多將廣誰能比得起大汗麾下的上三旗啊。我們正藍旗總共只有不到一萬餘人的兵馬,此次也只帶出來不到五千人,哪敢去攻打連岳托都吃了大虧的岳陽啊。」
「你……」
皇太極就被這番不軟不硬的話堵得鬧心不已,雖然他身為大汗,但八旗子弟人數可不多,他總不能為了和阿敏置氣就硬生生的下令把正藍旗往火坑裡推,這可不是一國之君應該做的事。
看到皇太極被阿敏頂得差點下不來台,多爾袞眼珠子一轉,馬上站了出來叱喝道:「阿敏休得無禮,你是怎麼跟大汗說話的,你眼中還有沒有上下尊卑了?還不趕緊跟大汗請罪?」
多爾袞不愧是號稱努爾哈赤諸多兒子中最聰明的人,他的話乍聽起來完全是為了皇太極著想,也是為了維護大汗的尊嚴。
但是熟悉阿敏的人都知道,以阿敏那魯莽自大的性子怎麼會對皇太極道歉呢?果不其然,多爾袞的話音剛落,阿敏便冷笑道:「道歉?請『爾根代青貝勒』告訴我,剛才我的話哪一句說錯了,只要你指出來不用你說,我自當向大汗請罪。」
「你……」多爾袞啞了,只能悻悻的說了句:「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大汗這麼說話,難道沒有錯嗎?」
聽到這裡,阿敏更加囂張了,他冷笑道:「哦?這種口氣和大汗說話?我的口氣難道不正常嗎?多爾袞,要不你來教教我如何跟大汗說話如何啊?」
阿敏的話噎得多爾袞一時說不出話來,最終一甩手氣哼哼的站回了原來的位子。
只是眾人都沒有發覺,雖然多爾袞一臉的氣憤之色,但心裡卻是暗自冷笑。站回原處的他用眼角偷偷往皇太極的方向掃了一眼,便看到皇太極的臉色已經開始往發青方向發展的趨勢。看到這裡,多爾袞心裡更加暢快了。
而帳內的眾將看到阿敏居然敢當場頂撞皇太極,幾乎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這個阿敏的膽子當真是不小啊。
最後還是鑲藍旗旗主杜度站了出來,一邊勸解一邊將阿敏推出了帳外。
杜度和阿敏平日裡比較說得來,因此不願意看到阿敏太過得罪皇太極,免得將來倒霉,所以說他是一番好意。誰知阿敏卻不領情,一邊走還一邊在帳外大聲喊道;「「我何故生而為人?還不如山上的一棵樹,或者坡上的一塊石頭。」
阿敏的話傳到了帳內,不少人紛紛搖頭。暗道這個阿敏如此膽大妄為,實在是離死不遠了。
皇太極氣得渾身發抖,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眼中涌動著駭人的殺機。
最後,這場會議就這麼不歡而散,時間有過了兩天,另一支由饒余貝勒阿巴泰率領的後金軍也從左雲滿載而歸。這下,後金的四萬兵馬又兵合一處,這一次皇太極並沒有如同人們所料的那樣攻打大同,而是很快的率領全軍撤出長城返回了關外。
此次後金軍南侵,歷時一個多月,共掠得金銀上百萬兩、百姓六萬餘、糧食無算。靈邱知縣蔣秉采,守備世奇、把總陳彥武、馬如豸,典史張標,教諭路登甫戰死,消息傳出震動京畿。
崇禎大怒,他先是下旨褒獎了戰死的靈邱知縣蔣秉采、把總陳彥武等人,隨後又下旨責問新任宣大總督盧象升,並勒令盧象升立即向朝廷陳述此戰經過。
正當山西上下為此事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封來自應州的戰報分別飛到了朝廷、巡撫許鼎臣和宣大總督盧象升的手中,這封戰報猶如一枚重磅炸彈般炸得眾人目瞪口呆。
這封戰報是從應州府發來的,寫這封戰報人名叫岳陽。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岳陽竟然在這封戰報上上報說他在韃子南侵期間和後金名將岳托相遇,而且還打了個一個勝仗,斬首兩千餘。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