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的布局,和絕大多數大型庇護所類似。
有核心區域,有商業區域,有圍繞著傭兵工會發展,漸漸形成一條產業鏈的『傭兵街』。
核心區屬於內城區,居住的多是高層,大勢力首領及其親屬,尋常覺醒者無法在核心區置辦產業,要麼住在商業區,要麼住在傭兵街。
但似南清一類的大型庇護所,還有常常被忽視,面積卻同樣不小的區域。
貧民區。
官方稱呼為救濟區。
貧民區占據庇護所約五分之一的面積,卻居住著超過八成的倖存者。
一棟棟緊挨著的筒子樓,幾乎沒有間隙,沒有陽光,道路和房間一樣逼仄,難聞的臭味瀰漫著,偶爾能看到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躺在牆角,時不時就傳出有人上吊或跳樓的死亡消息。
這便是貧民區。
覺醒者們很少提及,更不願意進入的一個區域。
情報部在貧民區有據點。
嵐清雅換上粗糙破舊的衣服,又化了妝,跟著海叔進入貧民區,來到一處筒子樓中的據點,路途中見到的一切,讓她眉頭緊蹙。
海鴻暉笑了笑,「你現在見到的情況,比起兩個月前我剛來到這裡時,已經改善了許多,有我們綠蔭賣給南清這些庇護所的食物,貧民區的倖存者們,每天兩餐能稍微吃多點,當然,救濟糧是不可能吃飽的,就算工作,南清的待遇也遠遠不能和我們庇護所相比。」
嵐清雅搖頭嘆息,「我知道,只是……」
身為情報人員,她能克制住自己的同情心,只是更加堅定了,將南清倖存者帶走的決心。
……
在情報人員的運作下,某些消息,正悄無聲息的,傳入貧民區部分倖存者的耳中。
湯文亮從勞動市場走出來,雙目無神,腳步無力,搖搖晃晃地,憑著本能,朝向他分配到的住房走去。
就像行屍走肉。
b區,13棟,5樓,517房。
一個不到三十平米的小房間,扎堆住著超過二十名倖存者。
特別是五層樓的高度,每每爬上去,就要耗費掉他絕大多數的力量。
湯文亮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吃飽了。
最初,南清庇護所城牆處在建設中時,他還能從勞動市場內,搶到一份搬磚抗沙袋的工作,那時候,工錢,加之領取到的救濟糧,能勉強過上填飽肚子的生活。
然而現在,
南清的城牆已經完工,庇護所的建設工作,也變得極少極少,每天一大早勞動市場開門,掛在上面的工作,越來越少。
有將近一個月,他沒能搶到一份工作。
頓頓吃不飽,每天為了到勞動市場蹲守,又起得極早,加上五層樓高多次爬上爬下,湯文亮身體越來越虛弱,勞動市場的工種,他能滿足要求的,也越來越少。
同一房間的倖存者,都勸說,讓他別白費力氣。
大多數貧民,渾渾噩噩過著日子,每天一到點,才下了樓,排起長隊領取救濟糧,又機械式地走回房間,靠在牆上……
每天重複著一樣的生活。
湯文亮卻不甘心。
曾經他也是吃得飽的人,最多的時候,還存了兩三斤糧食,藏在兜里。
可現在……
湯文亮眼底恢復了一絲清明,感受到自己體內空蕩蕩,力量幾乎流逝一空,漸漸陷入絕望。
也許,他們說得對,本就沒有什麼希望。
他抬頭,數著樓號,尋找自己住的那一棟。
忽然眼角無意識的一瞥,卻發現,旁邊的電線杆上,貼著一張小廣告。
新的。
湯文亮記得清楚,早上出來時,這根有著尿騷味的電線杆上,並沒有粘貼任何小廣告——他的記憶力很好。
貧民區,也壓根見不到任何廣告。
不知怎麼的,明明沒有多少力氣,湯文亮卻依然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電線杆旁,看向那張廣告。
是一則招聘廣告。
奇怪的是上面沒有任何關於工作的內容,只是提及了一點,參加招聘的倖存者,無論入選與否,都可得到一斤糧食。
「還挺正式。」
他並不相信,可一斤糧食這幾個刺目的字體,卻印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內心自嘲:湯文亮啊湯文亮,你怎麼還沒認清現實,天上不可能有掉餡餅的事,就算有,也不是在貧民區。
想邁開步子,卻像扎了根一樣。
腦海中一左一右兩個聲音,不停衝擊著他。
「假的,都是假的!」
「一斤糧食。」
「連工作內容都沒寫,做戲也不做真點,肯定是假的!」
「一斤糧食。」
「聽說貧民區有食人鬼,引誘倖存者上門,這一定是那些吃人傢伙布下的陷阱……」
「一斤糧食。」
……
仿佛魔障一樣,兩個聲音在他腦海中嗡嗡炸響。
半響,
湯文亮呼嗤喘著氣,變幻莫測的臉上終露出狠色,「干!要麼吃一頓飽,要麼送上門,被當成人肉糧食,我也認了!」
盯著小廣告看了幾眼,他邁開蹣跚的步伐,朝上邊地址處走去。
後邊,
有衣衫襤褸的倖存者,奇怪於湯文亮的舉動,走到電線杆邊上,來來回回瞅了幾分鐘,卻仍沒能看出這根電線杆的不同。
只能嘀咕一句「神經病」,後搖頭晃腦離開。
……
地址就在貧民區中。
距離不遠,只有幾百米,湯文亮卻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站在一處狹窄的,只能容留兩個人並肩通過的小巷前,他猶豫了一瞬,就扯開步子走進去。
巷道似乎極長極長,湯文亮走了好幾分鐘,都沒有走到終點。
兩側都是高聳的筒子樓,沒有幾縷陽光透射進來,沒有路燈,顯得昏暗,幽深。
像懾人的猛獸。
湯文亮近乎失去了知覺,腦海中似乎有一個聲音,有一股意志,還驅使著身體本能前進,走向那看不到的終點。
……
筒子樓樓頂。
海鴻暉有些吃驚,「這麼簡單就來了個高天賦人才?那張小廣告似乎沒什麼特別之處吧?」
嵐清雅聞言露出淺淺的笑容,「我們是覺醒者,而且是精神力強大的覺醒者,才能輕易看到那張小廣告,但這裡的倖存者,只是普通人,能通過第一道篩選來到這裡,天生的精神力,對符文的感知契合,就已經不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