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木樁和象
冰冷的空氣中泛著不知名的藥水味,大型培養皿中的液體咕嚕的向上冒著氣泡。
在明亮的冷光下,保脅卓人看到了一對豎瞳,像蛇一樣,殘酷無情。
擁有那雙眼睛的主人,略微有些詫異的看了過來。
「這是?」
大蛇丸沙啞道。
這裡的布局,讓保脅卓人想到了什麼,有種血液都凍僵的顫慄。
「我想你的研究,肯定不會滿足於死人吧。」
葉悠隨手將保脅卓人扔到冷硬的地板上,又從聊天室取出幾粒藥丸,
「活體素材肯定還是保持新鮮的好,這些能讓他活的更長一點。」
「哦?」
大蛇丸豎起眼睛,仔細的凝視著葉悠。
然後大蛇丸嘴角逐漸上揚,有種找到知音的愉悅。
「那就多謝了。」
這一次大蛇丸十分坦然的接受葉悠的饋贈。
之前的顯微鏡,讓大蛇丸認為即充滿警戒,又心懷期待。那這個活體素材,在大蛇丸看來就是投名狀。
大蛇丸深深的注視著葉悠,
我只是想要知道的更多而已,只是想要見識真理的精彩而已。
但探索的路上不可能一帆風順,也許比戰爭更為殘酷,也許探索的道路也是用血肉屍骨鋪成。
被疏離、被畏懼、被孤立。
就連兩個夥伴也不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或許還不夠了解,才見了兩次面而已;
或許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太想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
但,
說不定...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沒有能夠理解我的人。
是的,真理的探尋者,是會互相吸引的。
他眼中的光芒,我是不會看錯的。
「嗯,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啊——啊啊啊!請...等等!」
保脅卓人跪在地面上,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他似乎明白,因為他也曾做過同樣的事情。臉部因驚恐而扭曲,不斷有眼淚和鼻涕流出。
他在後面嚎嚎大哭,那像是從心房擠壓出來的吶喊,讓葉悠腳步略微一滯。
但轉瞬間,他又堅定步伐,朝外走去。
無論做出什麼事,只要是自己的選擇。
葉悠,便不會回頭。
惡人也好,善人也好,都無所謂。
這只是別人的評價標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得出的結論都不一樣,但葉悠所行所為,只求問心無愧。
回到三區軍用射擊訓練靶場,這裡還關押著四位「受詛咒的孩子」,而在垃圾堆看到破碎的布料,和沾滿血跡的鞋子時,葉悠更加沉默了。
他帶著夏世等人,回到了外圍區。
一路無言,葉悠只是輕輕的捏著拳頭。
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受咒之子都住在下水道中,冬天馬上就要來臨了,從核電站排出的工業廢棄熱水,能夠幫她們度過寒冷的冬季。
葉悠坐在一張粗糙的木板上,這裡還有十多個孩子,偷偷的看向這邊,想要上前接近,但又帶著畏懼,只是躲在一旁觀察。
此刻葉悠在聊天室接上了這個世界的網路,只要登錄網站,隨便就能看到關於gastrea病毒的信息。
試驗用的白老鼠,在被投放了gastrea病毒的幾分鐘之後,就轉化成可怕的異形並發出了如初生嬰兒般的叫聲。
讓人毛骨悚然。
這樣的視頻隨處可見。
不僅是網絡,就連大多數的電視頻道,都在反覆重播這些內容。
似乎就是在不斷的提醒人們——「攜帶gastrea病毒的存在隨時都可能轉換為怪物」。
不斷的加深記憶,
不斷的強調恐懼,
不斷的積累壓力,
不斷的回憶血腥。
親人被原腸動物吞噬,愛人被原腸動物注入病毒在眼前變成異行,兒子只留下一隻血淋淋的手臂...
這些殘酷的記憶碎片不斷因外部媒介而被觸發。
創傷得不到痊癒,反而不斷的撒鹽。
然後...全部發泄到受咒之子上。
葉悠暗自深吸一口氣,
「青空:結衣,能查到這些視頻的源頭嗎?」
「yui:嗯,正在努力,爸爸。」
「yui:找到了,源視頻是從英倫廣播和米國電視台流出。」
這些西方記者,還真是在哪個世界都那麼可惡啊。
「青空:那麼東京的媒體,主要由誰掌控?」
「yui:英倫和米國占百分之六十,天童家占百分之三十,其餘的零星分布。」
「青空:再麻煩查一下在黃金時間段播出「gastrea病毒」詳解節目的,主要是誰?」
「yui:嗯,這些媒體的幕後資本,全都是天童家。」
「青空:謝謝。」
現代信息化社會,媒體宣傳,是造勢極為重要的環節。
大部分民眾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判斷信息的真偽,尤其是本就在醞釀某種情緒的時候,一點就燃,一碰就炸。
當民粹主義泛濫時,就非常容易被政治人物利用。
連這一點都察覺不了,或者說無力改變的聖天子,就想推動新法的變革,無異於痴人說夢。
而聖天子最愚蠢的還有一點...
「葉悠,葉悠!」
夏世看到一直盯著虛空發呆的葉悠,不禁輕輕拉了下他的胳膊,擔心的問道:「你怎麼了?傷還沒好嗎?」
「啊,沒事。」
葉悠坐直了身體,笑著揉了揉夏世的腦袋。
「我將麵包分給了大家,她們都很高興。」夏世仰著頭說道。
葉悠環視一圈,小女孩們都縮在角落,像倉鼠一樣啃著麵包,當葉悠的視線掃來時,又有些膽怯的躲開,但也有迎著葉悠視線,報以純真笑容的小傢伙。
「夏世,給你講個故事吧。」葉悠說。
「故事?」
「嗯,象和木樁。」
葉悠看著這裡的孩子,她們每一個都擁有遠超常人的力量,卻從來不敢反抗比自己弱小的人。
葉悠慢慢將手放到大腿上,輕輕的說道:
「大象可以毫不費勁地抬起巨大的帳篷柱子,還可以撐起巨大的帆布。
但是在馬戲團表演結束後,卻乖乖的被一個小木樁栓在原地。
於是就有人問『為什麼大象力氣這麼大,不拔掉木樁獲取自由呢?』
大象的馴養員說,在大象小的時候,被鏈栓到了一根牢牢固定的鐵柱子上。每天,小象都會拼命地試圖掙脫鎖鏈逃跑,但是,它的每次嘗試均以失敗而告終。
最後,小象得出結論,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鎖鏈都牢不可破,鐵柱也會毫不動搖。
於是,小象放棄了努力,從此不再嘗試。
日復一日,這一習慣逐步鞏固,直到小象長成大象,它仍然習慣性地堅信自己永遠不可能挪動那根栓住它的樁子,無論樁子是否真正結實和牢固。」
夏世歪著頭,有些疑惑的看著葉悠。
她好像理解到了葉悠並不是要給她講故事,但卻無法理解更深層次的意思,又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那個...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葉悠朝她露出一個笑臉,問道:「想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