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點頭,張開右手掌心,幻化出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
那石頭周身漆黑,看不出是什麼材質製成,但像是一個儲物法器,從中可以取出不少東西來,楊卓便是從石頭裡取出了一張地圖,遞給我瞧。
「世界,不一樣。」他伸手指了指地圖上紅點標記的地方,「每個,地方,都有,缺口。你在,這裡。這裡,煉獄之氣,最重。」
指尖用力點著,那雙垂落的黑眸中也浮現出了憂慮之色,儘管臉色蒼白,也能瞧出他臉色不怎麼好看。
我遲疑看著,先是觀察地圖,而後觀察楊卓的反應:「世界有多大?」
他沉默不語。
我追問:「你也不知道嗎?」
他搖頭,眼神依舊猶豫地看向我:「墨寧,天下,至高神。她,介意、顧慮,你,所以……」
「師父防著我,不允許你告訴我實情?」
「嗯。」楊卓點頭,再將目光轉向地圖,憂心忡忡地答,「但,天星,不介意。她,認為,你……」
我什麼?
楊卓沉默。
漫長的等待中,他再次欲言又止。
我也看不穿他的心思。
只是明白,如果師父的女兒天星相信我不會再做壞事,楊卓沒理由再向我隱瞞煉獄的情況。
可他依舊沉默,末了,又提到了另一件事:「我,一直,在,煉獄。」
眉頭一皺,我不解問:「去那裡做什麼?煉獄不是很危險嗎?」
他搖頭,用一種艱難的神色看著我:「煉獄,修煉,神魔之身。法術,很強大。」
好似一種試探,他無時無刻不再關注我的反應,而後又道:「天星,讓我,幫助,她的孩子,修煉。我看守、看護,他們。她,好人。說你,也會……」
「也會什麼?」
楊卓眉頭皺得更緊,仿佛在努力回憶思考著什麼。
又等了小半晌,他才道:「人之初,性本善。以前的事,不怪你。」
像是刻意練習過這句話,他說起來並沒有磕磕巴巴的,吐字十分清晰。
慢慢的,我覺出來楊卓的心思,他似乎並非介意讓我知曉煉獄的事,只是在顧及我的情緒和反應,而這種心態,愈發讓我狐疑起來。
許是見我一直盯著他看,他沉默片刻,又說:「我,幫她。她,幫我,來見你。」
「為什麼一定要見我?」我不解,楊卓卻怔住。
可這是我心裡的實話:「師父那樣的人,霽月清風,法力無邊。你跟在她女兒身邊,境遇也不會差,何必來見我呢?」
前世的事,雖然我很想知道。
但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人放棄自己的前程,來到這普通又貧瘠的地方,和我同赴磨難。
我猜測楊卓如果真的認識我,和我的關係一定不一般,要麼他就是來復仇的,只是藏得太深……
可漫長的靜默中,他只是吐出了另外兩個字:「贖罪。」
我聽他說:「我來,也是,贖罪。」
——
前世的事,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可我知道師父忌憚我、怪我、恨我,不只是防著我那麼簡單。
而聽楊卓的意思,似乎那個在我記憶中一直很危險的煉獄,反而是一個可以用來修煉高強法術的境地,只要深入煉獄之中,只能修煉出強大高強的法術。
但我從來沒有到達過煉獄之下,每每只是前往煉獄缺口邊緣的地界,我渾身就會變得格外難受,那滋味比死還要可怕,幾乎可以用備受折磨來形容。
或許和師父留在我體內的東西有關吧,在離開星悅小區以後,我滿腦子都在想這件事。
顧風已經拿到了老奶奶家裡的地址,開車帶我過去。
見我有心事,他便忍不住用餘光掃視,而後問:「這次的事,不好解決?」
「嗯。」
「和以前你對付的鬼,不一樣嗎?」
「是。」
對於這點,我毫不隱瞞,也漸漸回過神來,告訴顧風實情:「我以前驅魔,差不多一兩天的時間,就可以將邪靈封印。它們大多寄居在原來的死亡之地,只需要將它們收復即可。最棘手的,莫過於附身的情況。但經過調查,都可以很明確地知曉邪靈附身了誰,附身的意圖是什麼。」
而這一次,雖然情況也類似附身,但邪靈接近柳萍和趙子言的意圖,我卻遲遲想不明白。
或許與家庭有關吧,或許還有什麼事,我們未能查清。只希望這次去見了老奶奶以後,能夠掌握到更多線索,幫我們解決此事。
——
到了市中心,老奶奶家裡。
她現在和大兒子一家住在一起,生活很是清閒幸福。
我和顧風去的時候,老奶奶似乎已經知曉我們的來意,讓兒媳起身開門後,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朝我們招手:「兩位警官還沒有吃飯吧?我們剛吃過早飯,鍋里還有粥,給你們盛一碗,將就吃一下?」
大概是誤會了我的身份,顧風也沒有解釋。
換上鞋套,他客客氣氣地走進去,笑著對老奶奶說:「不必了奶奶,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要了解一些情況。」
老奶奶點頭,臉上的笑意也在一點一點地收斂。
關上身後房門,她兒媳也繞到我們身旁,一邊幫我們倒水,一邊迅速接話:「昨晚就聽民警們說了,你們是來了解周海和蘇素的事對吧?」
她知道一些情況,放下水杯時,就毫不猶豫地說了起來:「我們搬走那會兒,周海還沒有結婚,但是知道他父母過世的事。」
兩家都是在老城土生土長的居民,老奶奶的大兒子也是在結婚後,才買房搬到城裡來住的。
他們的年紀比周海稍長一些,平時見到周海,也會叫他一聲弟弟。
但大兒媳對周海的印象並不好,很快就和我們聊起了一件小事:「周海特別愛占便宜,那時候就有一些不好的心思。我聽說,他後來結婚之前,其實對女方那邊隱瞞了真實的家庭情況,而那個女方呢,家裡也只剩她一個人了,即便受騙,也沒辦法投靠娘家。」
原來如此。
老奶奶也點頭道:「蘇素是個好孩子,父母過世得早,一直都是一個人。娟兒說的話也沒錯,蘇素剛嫁給周海那會兒和我說過,她和周海在一起,就是聽說周海的父母也過世了,兩人才有點惺惺相惜,同命相連的意味。」
話落,老奶奶便深深吸了口氣,再徹底嘆出來,口吻里盡顯憂愁:「那孩子啊,來自農村,心裡總有個想法,就像我們老話說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了周海,便將自己的一切交了出去,心甘情願地幫他打理家務,做好所有的分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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