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睛,從破長椅上站了起來:「什麼意思?」
「上車。」那個手下說。
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該不會又想詐我吧?
手下起步,慢悠悠開往市區方向,他不說話,我也不好說話,怕主動搭茬,中了他的圈套。
「我知道你很聰明,不會輕易相信我,」開出幾十米,那個手下笑道,「給你三叔打個電話就明白了。」
「都已經證明我的清白,還給他打啥電話?」我笑著搖了搖頭,一副清者自清的的樣子。
「你不打,我打。」那個手下單手扶著方向盤,從懷裡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把手機遞給我。
我疑惑地放在耳邊:「餵。」
「餵?」三叔的聲音。
「三叔,是俺,狗剩兒。」我笑道。
「哎呀,東辰,對不起啊!剛才那個人用擼子威脅俺和你嬸兒,俺只能跟他講實話了!」三叔歉意地說。
「噢,」我應了一聲,掛掉電話,轉向那個手下,「你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那個手下又從懷裡掏出一把擼子,很隨意地丟在我的大腿上,「現在我變成知情人了,不過我還沒有告訴我的頭兒,你可以殺我滅口。」
我拿起擼子,退出蛋夾查看,有子蛋,推進去,擼了一下,頂在他的太陽穴上:「別以為我不敢!」
那個手下打了個機靈,但很快恢復正常,笑道:「你叫張東辰嘛,有啥是你不敢幹的?我就是把真實情況告訴你一聲而已。」
我收回擼子:「多少錢,你說個數。」
人家的意思很明顯了,要我給他封口費,他知道我不可能動手,幹掉他簡單,想掩蓋幹掉他這件事比較困難。
「我不要錢。」手下說。
「那你要什麼?」我問。
「錢再多有什麼用?」手下轉頭瞅瞅我,「所謂樹倒猢猻散,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我沒你張東辰的本事,更沒有你的運氣,但我和你一樣,有野心!只要你答應我,等你鬥敗程老闆之後,讓我成為西城一方勢力的大哥,分給我一塊地盤,我就永遠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我想了想,點頭:「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就這麼相信我能斗得過你們程老闆?」
「我這個人沒啥別的本事,就是看人還蠻准,」手下挑了挑眉毛,「別說是西城,即便放眼整個東北,都沒有任何人在你這個年紀,取得你這麼大的成就!」
「呵呵,沒想到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這麼高!」我笑了笑,「好,那就一言為定,等我統一西城之後,把火車站一帶楊瘸子的地盤交給你。」
「楊瘸子?」手下又看向我,皺眉,「少了點吧?你看這樣如何,等你統一西城後,細河以南歸我,以北歸你!」
細河是西城的母親河,穿城而過,把西城分為兩半,南邊經濟欠發達,面積和人口也比較小,大概相當於整個西城市區的四分之一。
「怎麼樣?不算占你便宜吧?」手下又笑了笑。
「很合理,我答應,」我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康力。」那個手下伸手過來,跟我握了握。
「既然今後就是兄弟了,咱們……聊聊合作的事兒吧。」我說。
「好啊,怎麼合作?」康力問。
我根據周小磊給我寫的那個西城勢力圖,開始跟這小子吹牛比,先搞誰,後搞誰,具體怎麼搞,康力不時給我提提意見,透漏一些周小磊沒有寫的關於那些勢力的信息,倆人越聊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就差在車上拜把兄弟了。
「哎呀,力哥,你懂得真多,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恭維他道。
「哪裡,哪裡。」康力擺了擺手,這時,對面車道一台拉煤的貨車經過,因為路窄,兩台車緊貼著過去。
我拉過安全帶,給自己扣上,皺眉道:「力哥,你慢點開,嚇死我了!」
「哈哈,哥開車技術嫻熟的很!」康力得意道,繼續跟我聊,聊如果他當了大哥,準備怎麼治理細河以南的地區,搞地下錢莊,設堵場,開桑拿浴,要把那邊打造成西城市的不夜城!
我呵呵笑著,不時順著他的話接兩句,遠遠看見,前面又開來一台拉煤的大貨車,離我們還有大概兩百米的樣子。
「力哥,我問你個事兒。」我遞給他一支煙,幫他點著。
「兄弟你問,知無不言!」康力抽了口煙說。
「咳咳!太他媽嗆了,窗戶打開行嗎?」我咳嗽了兩聲。
「行,開吧,你那邊有開關。」康力說。
我按下這邊車窗,又說:「你那邊也開開吧,空氣不流通。」
「好,」康力將駕駛室的窗戶也按下來,「你不是要問我事兒麼,啥事啊?」
「嘿嘿,這事兒比較私密,關於女人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子轉向康力。
「哈,問吧!這種事,你哥我門兒清的很!」康力得意道。
此時,大貨車距離我們大概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
「哥,是這樣的,上次吧——」我把身子往他那邊探過去一些,突然用左手按住他的脖子,猛然推向車窗外,同時右手握住方向盤,死死盯著對面過來的大貨車,向左打輪!轎車的左前側,和大貨車擦身而過,左側後視鏡撞掉了,康力的腦袋也……你懂得,畫面比較那啥,不可描述。
我緊緊控制著方向盤,防止轎車被卷到貨車下面去,但扭力實在太大,前輪開始打滑,我沒能控制住車的方向,車頭撞在貨車最後一個車輪上之後,斜著出去,在馬路上轉了一圈才停下,我瞅了瞅已經被貨車弄殘缺了的康力,快速解開安全帶,下車,關上車門,翻身滾到路邊,正好右手邊是個磚廠,我閃身藏在一垛紅磚的後面,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著,撲掉身上的土,抽了兩口,看見磚廠里跑出來人,我才跟著他們回到車禍現場。
那個貨車司機已經下車,來到轎車旁邊,懵逼地看著車裡的康力。
「哎呦握草!」我喊了一聲,「太特麼慘了!完了,完了,哥們,你攤上大事了!這人肯定沒救了!」
「天靈蓋都沒了,還救啥啊?」我旁邊一個磚廠的工人說。
「趕緊報井吧,還等啥呢!」我說,「你看見咋回事了嗎?」
貨車司機皺眉,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正常會車,本以為他能過去,結果撞我車上了!」
「車裡就他自己啊?」我問。
「好像是,沒太注意。」貨車司機說,我放心不少,沒看見我就行。
我假裝很懂的樣子,走過去看看貨車旁邊的擦痕,回來拍貨車司機肩膀:「沒事,你在自己車道上,是他自己沒控制好方向盤撞上來的,他全責!你有保險不?」
「有、有!」貨車司機忙不迭地點頭,「我就是個開車的,老闆給這車上了全險!」
「那更沒事了,你聽我的,趕緊報井,井查來之前,你別破壞現場!指定沒事兒!」我「好心」地告訴貨車司機。
貨車司機這才從懵逼狀態中緩過來一些:「是哈,我正常開車,應該沒責任!」
「呀,車裡還有傢伙呢,這人是不是黑倒的啊!」有個磚廠工人看見了車裡的擼子,我心裡一驚,趕緊過去,因為擼子上有我的指紋!方向盤上也有,可這是車禍,交井肯定不會當成犯罪現場,到處搜集指紋,擼子就不一樣了,會拿回去檢驗的!
但我很快想到辦法,跑到副駕駛,看見車裡地台上的擼子,假裝很好奇地把它給撿了出來,掂了掂:「這玩意真的假的?你們誰見過真擼子啊?」
「我見過!」一個磚廠工人自告奮勇,我把擼子遞給他,他拿著左右端詳,指著那個退蛋夾的按鈕得意地說,「機關在這兒呢,裡面有子蛋就是真的!」
咔噠,他按下按鈕,蛋夾退出,裡面當然有子蛋。
「我草,真的!」另一個磚廠工人接過蛋夾,握在手裡,其他幾個工人也都湊過來,好奇地傳看擼子和蛋夾。
我估摸著他們的指紋已經把我的指紋完全覆蓋了,便說:「別玩了,趕緊放回去吧,交給制服處理比較好,興許這擼子弄過人呢!」
「可不是咋的!」最後一個把玩的工人,趕緊把蛋夾塞進去,把擼子丟回車裡。
我看向貨車司機,他正打電話,我又瞅了一圈車裡,確定沒有留下自己的痕跡後,慢慢退出了圍得越來越多的人群,往前走了一段,招手攔下一台三輪摩托車,上車,突突突地繼續開往市區。
你可能要問了,張東辰,你不是很講義氣麼,為什麼還要做掉這個已經和你稱兄道弟的康力?
他看人很準,這沒錯,但我看人更准,這個康力,太過陰暗,而且慾壑難填,本身實力平平,卻想登大寶之位,到時候能不能治理得好南邊的半個城先不說,他設想中的什麼錢莊(就是高利貸)、堵場、桑拿浴之類骯髒的掙錢手段也先不談,光是他敲詐我這一點,就足夠我幹掉他的!
歸根到底一句話,此人心術不正,做掉他,我並不後悔。
至於做掉他的手段,雖然殘忍了點,但沒辦法,只有這樣才能不留痕跡,把我給摘出去。
二十分鐘後,摩托車到達火車站,我下車付錢,轉乘一台出租車:「師傅,育才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