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啊,那個男的,」
小花沒吱聲,還是直勾勾地看著窗外,
我走過去,往窗外樓下看,小花宿舍在二樓,能直接看見跆拳道館外面的馬路,只見鐵柵欄外面的路邊灌木叢後,站著一個穿軍大衣的男人,頭上戴著東北冬天常見的套頭針織帽,鬍子拉碴,雙手交插在袖筒里,畏畏縮縮的,正左顧右盼,
我趕緊把小花拉回床里,同時將窗簾慢慢拉上,只留一條縫隙,馬路上空無一人,我從這個角度很容易發現那個男人,但從他那個角度看我這邊,十幾個宿舍,小花的窗戶又小,裡面還沒開燈,看他的樣子,應該還沒有發現小花,
「就是這個男人,」我低聲問小花,
小花還是沒說話,我回頭看,只見她臉色慘白,額頭上的汗都滲出來了,
「你怕啥,不是說沒把你怎麼樣麼,」我皺眉問,
小花倉促點頭,縮進被窩裡,跟中了邪似得,
我一看情況不對,離開窗口,坐在小花身邊,摩挲著她冰冷的小手:「有啥事兒跟哥說,哥幫你解決,」
「沒、沒事,就是害怕,」小花顫抖著嘴唇說,
「你好好休息,」我起身,走向宿舍門口,
「哥,你幹啥去,」小花緊張地問,
「你別管,老實兒呆著,別暴露你的位置,」我冷聲說完,開門出去,登登登下樓,那個軍大衣見有人出來,轉過身去,假裝在路邊打車,我出了跆拳道館,徑直朝軍大衣方向走去,他似乎有點緊張,用餘光瞥著我,
我走到他身邊站定,掏出一根香菸:「叔,借個火,」
軍大衣轉頭瞅我一眼,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方方正正的金屬火機(如果我當時認識的話,肯定一眼就識破他的偽裝身份了,可惜不認識,還以為是十幾塊的地攤貨),火機蓋跳開,軍大衣用手攏著,幫我點著煙,又將打火機塞回口袋,繼續那麼站著,看向來來往往的車輛,我上下打量他一番,一雙皮鞋引起了我的特別注意,軍大衣的打扮,基本算是個農民工,從頭到褲子都髒兮兮的,唯獨這雙皮鞋,光亮如新,是夏季穿的單鞋,而且,看上去還很高檔,
「等車啊,」我抽了口煙問,
「嗯,」軍大衣應了一聲,
「我也是,你去市里吧,我捎你一段,」我問,這條路是連接西城市和香楓縣的主幹道,在道北打車,十有八九是去市里,
軍大衣轉頭看我一眼:「不用了,謝謝,」
「您不是本地人啊,」我笑問,他口音裡帶著一股明顯的南方味兒,
「不是,」軍大衣可能是怕再跟我接觸暴露什麼,轉身沿著人行道往市區方向走,
這時,過來一台空車,用遠光閃了我一下,我伸手,出租車停在我面前,副駕駛窗戶開著,
「哥們,上哪兒,」司機問,
我指向軍大衣:「我幫他打車,他要去市里,」
出租車司機白了我一眼,掛擋往前溜了一段,停在軍大衣前面,
軍大衣停下腳步,回頭看我一眼,猶豫兩秒鐘,打開車門上了車,
我晃了晃脖子,記下出租車牌號,等它消失後,我也打了一台,讓司機加速去追,追出大概兩公里,追上了,可前車裡根本沒有人,
「別停它,」我喊道,
「啊,」司機一愣,
我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二十塊錢:「把它別停,」
「好咧,」司機一腳油門,很快超過前車,打雙閃,將其別停在路邊,
沒等車停穩,我就打開車門下車,跑到那台車駕駛室外問:「那個軍大衣呢,」
「下車了啊,」
「在哪兒下的車,」我又問,
司機回頭看了看:「過了那個彎,他就讓我停車,怎麼了,」
「他下車之後往那邊走了,」
「過馬路了,」
媽的,中計了,軍大衣去馬路對面又打車,肯定是回跆拳道館了,
我拉開後座車門上車:「掉頭回去,」
「雙黃線啊,兄弟,」
「嘖,掉頭,」我用胳膊環住司機脖子,「不然弄死你,」
嚇得司機一哆嗦,趕緊啟動,掉頭,開往跆拳道館,很快到達,我給了他一百,下車跑到道館門口,氣喘吁吁地問門衛:「張大爺,有人進來嗎,」
「剛才有個爺們兒進去了,說找金館長,」張大爺一邊搓著手裡的核桃,一邊不緊不慢說,
「是不是穿著軍大衣,」
張大爺點了點頭,我趕緊跑進去,上宿舍樓,小花房門緊鎖,窗簾也拉著,我舉起拳頭,猛砸小花的房門,
「誰啊,」小花的聲音,我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
「我,你哥,」
「噢,哥你等會啊,」
我靠在窗口,掏出一支煙點著,往樓下跆拳道館的院子裡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透過訓練館那一棟樓的窗口,能看見裡面幾個正在練習的小學員,還有兩個教練,那位前台小美女,正在屋裡玩手機,
咔噠,身後門打開,我轉身過來,小花只將門拉開一道縫,皺眉問:「咋了,哥,」
「沒事,」我推門要進去,卻被小花攔住,
「怎麼了,」我問,
「人家、人家洗那個呢,」小花嬌嗔,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探出來的腦袋,看不見她身上穿沒穿衣服,
「大白天的,洗那個幹嘛,」我笑問,
「還不是你,弄得我……哎呀不說了,你快回去上課吧,」小花慢慢加力關門,把我給擠了出來,咔噠,門又鎖上了,
是該洗洗,否則,濕噠噠的比較難受,嘿嘿,小花沒事就好,我又在二樓樓道走了一圈,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才下樓,向訓練館那邊走去,
「哎,東辰,來了啊,」前台小美女抬眼道,「你踅摸啥呢,」
「姐,有人進來嗎,」我一邊扭頭四處看,一邊問她,
「沒有啊,怎麼了,」
「沒事,沒事,我就隨便轉轉,」我怕嚇著前台美女,沒告訴她情況,退出訓練館,又往食堂方向走去,院子裡就三棟建築,訓練館、宿舍、食堂,對了,還有幾個車庫,不過沒人使用,都掛著大鐵索鏈,
食堂不大,裡面兩張圓桌,供館裡員工就餐使用,還有個雅間,偶爾金館長會在裡面招待朋友,我在這兒吃過好幾次飯,跟食堂兩位大媽很熟,
「東辰,沒吃飯吧,」其中的馬大媽問,「剩下不少餃子呢,給你熱熱,」
「不用,吃過了,謝謝,」我穿過飯廳,來到後面雅間,裡面也沒人,
「你找啥呢,」另一個周大媽問,
「大媽,剛才有人進來嗎,」我問,
「沒有啊,」
我點頭,出了食堂,這就奇怪了,明明門衛大爺看見軍大衣進來,可他卻不在這三棟建築里,能躲哪兒了呢,難道,他在暗處看見我回來,翻牆逃走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我又走向宿舍樓,準備告訴小花注意點,有陌生人叫門不要開,
上了二樓,迎面走來一個穿著灰色暗紋西裝的男子,看上去有點臉熟,四十出頭,戴著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的,他雙手插袋向我走來,瞟了我一眼,沖我微微點頭,我也沖他點頭,雖然臉熟,但我沒見過他,可能是新來的教練,現在是上學時間,大部分跆拳道訓練課都在晚上,所以,白天這些教練一般都會出去溜達,很少呆在宿舍里,
廊道狹窄,我出於禮貌,側身讓他先過,西裝男快步過去,登登登下樓,
「哎,等下,」待他下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西裝男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我追下去,繞到他面前,低頭看了眼他的皮鞋,媽的,正是軍大衣那雙高檔黑皮鞋,
怪不得看他臉型有點面熟,原來是把假絡腮鬍子給拿下去了,
我抬起眼,猶豫了半秒鐘,是先收拾他,還是先上去看小花,
半秒鐘後,我決定先用五秒鐘將他制服,再上樓,
「您是新來的嘛,」我笑著問,
軍大衣,哦不,灰西裝扶了扶眼鏡框,點頭,
「有火嗎,我打火機丟了,」我掏出香菸,顛出兩根,遞給他,
「我不抽菸,謝謝,」灰西裝非常刻意地壓著嗓子說,
「噢,那沒招了,」我將兩根香菸按回去,假裝要將煙盒往回收,卻猛然將盒子的煙,撒向他的臉,
灰西裝反應很快,側身躲閃,只有一支煙打在他臉上,我趁著他失去重心,馬上抬腳踹向他的肚子,灰西裝往後錯了半步,還是中了我這一腳,向後跌跌撞撞後退,我不等他站穩,追上去,飛起一腳再踹,不過在空中,我把腳收了回來,堪堪落地,自己差點跌倒,
我為什麼放棄,因為,他後退的時候,從腰間掏出一把烏黑髮亮的擼子,
我對這玩意的威力,印象深刻,村長他家的狗,就是被宋佳一擼子給幹掉的,連哼都沒哼一聲,就他媽死了,
灰西裝側身一步,與我保持距離,詭秘笑道:「身手不錯嘛,你系孫小花什麼銀,」
廣東口音,
「你把小花怎麼樣了,」我舉起雙手,小心翼翼地問,
「你上去看看不就雞道啦,」灰西裝挑了挑眉毛,慢慢後退,退向跆拳道館門口,將擼子插進後腰,轉身快步跑出,上了一台出租車,揚長而去,
我趕緊上樓,小花宿舍的門虛掩著,我衝進去,只見小花縮在床上,在被子裡抱著雙膝,視線落在地上的某個點,正在發呆,
「哎,花兒,沒事吧,」我拍了拍她臉蛋,小花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掀開她的被子,還好,睡衣褲都在身上,很整?,床上也沒有凌亂的痕跡,
我起身,看向床底下小花平時用來洗那個的藍色小水盆,裡面是乾的,也就是說,之前我來敲門的時候,她根本沒有在洗,不讓我進去,是因為當時灰西裝就在屋裡,
「花兒,花兒,你說句話行嗎,」我又搖了搖她的胳膊,
小花慢慢抬起臉,看向我,一開口,便淚眼婆娑:「哥,我爸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