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軍閥 第三十二章顛簸文士誰人知?

    蔚藍深邃的大海上,一艘巨型戰列艦在前,一艘火輪船在後,劈出翻滾白làng,緩緩而行。

    前鋒戰列艦披紅掛綠,淡黃麒麟旗隨風飄揚,更高高豎起兩條長長的金鈴旌節,分別書「恭迎母后皇太后巡幸兩粵」、「恭迎聖母皇太后巡幸兩粵」。

    第二艘火輪船永波號艉樓二層休息室,此時其內卻是一派金黃氤氳,葉昭進來拜見兩位太后之時鈕鈷祿氏同蘭貴人正坐在軟黃緞子鋪面的軟榻上說話,見葉昭又要跪拜,鈕鈷祿氏嘆息道:「我的話你可就真當了耳邊風,從此之後,准你不參不拜,你可記下了麼?」

    早有nv衛士搬過來軟墩,葉昭只好躬身見禮:「臣弟遵命。」隨後恭恭敬敬落座。

    擺手示意不要香茗,葉昭緩聲道:「皇嫂,前面半日路程就到了上海,臣弟已經遣逐波號先行去知會兩江總督、江浙巡撫、布政使、蘇州大營幫辦等等文武官員前來覲見,請兩宮太后提點方略。」

    鈕鈷祿氏和蘭貴人都是一呆,兩人對望一眼,都沒有作聲。

    葉昭自知道她們的顧慮,一日未到廣州,怕兩宮太后心裡就不得安寧,這兩江一地地方官員、統兵大員,誰知道都什麼心思?畢竟六王現今才是天命所歸的九五至尊。

    葉昭目光不與兩宮太后直視,徐徐道:「皇嫂請放寬心,臣弟不是誇口,只要在這海疆之上,斷無宵xiǎo可與臣弟所統水師抗衡。說來兩位皇嫂聖明,當初力排眾議准許臣弟購買定海號,現今定海號則為守護兩位皇嫂之利器。」

    鈕鈷祿氏輕輕嘆息,心說看來倒真是天意,當初若不是准了這孩子的提議,也沒今日順順噹噹離開京師之果,有果必有因,天意何其難測?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鈕鈷祿氏輕輕頷首。

    「是」葉昭恭恭敬敬答應,又道:「臣弟現今倒有了個想法,說出來請兩位皇嫂斟酌。觀當今之世,歐羅巴來勢洶洶,何等強盛,概因其水軍船堅炮利,不說其它,若我大清水師有定海號巨艦十艘,萬炮轟鳴,破髮匪南京如探囊取物,是以臣弟在想,何不在廣州辦機器船廠?假以時日,莫說髮匪,就算歐羅巴群夷,定也懾於我大清水師之利,再不敢耀武揚威。」

    蘭貴人靜靜的聽著,鈕鈷祿氏道:「你說的我也不懂,可聽著在理,你就著手去辦。」

    「是」葉昭起身,躬身道:「請兩位皇嫂歇息,臣弟告退。」其實辦船廠一事葉昭早就給威爾斯去了信,請他幫著置辦機器,至於銀子,自然要向廣府銀行借貸,再由粵海關每年慢慢還清本息。

    不過這個時間差兩位太后自不會知曉,而且船廠就算沒有阻滯能辦起來,那也要一兩年,至於軍艦下水,怕要兩三年甚至三四年後的事了。

    從去年起,歐美諸國第一次世界xing經濟危機現出苗頭,銀行破產、企業倒閉,而借著廣州開放逃來中國的資本許多,而現在更顯出愈演愈烈之勢,雖說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這次歐美的經濟危機,但廣州從中受益卻是顯而易見的。

    現在投資在歐美的話沒甚麼能令自己看上眼的回報,倒不如先投資廣東基礎建設,吃吃放貸的本息,等待時機再去歐美卷錢。

    看著葉昭退出去的背影,鈕鈷祿氏臉sè越發溫和,想了一會兒,才端起茶杯輕輕品茶。

    ……

    上海港十六鋪碼頭是一座磚木結構踏步式簡易碼頭,可停靠船隻、上下旅客、裝運貨物,乃是四家華商船運行所建。

    今日,碼頭旁卻突然停靠了一艘噴著黑煙的火輪船,不遠處的蔚藍海面上,更有一艘布滿火炮的巨型戰列艦游弋。

    碼頭磚台兩側,雄赳赳站了兩排端著寒光閃閃刺刀步槍的兵勇,而那用木樁支撐的簡陋渡橋上,幾名蟒袍官員正xiǎo心翼翼在人引領下登船。

    兩江總督何桂清、署理江蘇布政使上海道吳健彰、江蘇常鎮通海道道員喬松年、工部侍郎、幫辦蘇州大營軍務大臣呂賢基等等官員俱來拜見。

    江南大營被髮匪所破,各路兵勇匯聚蘇州、合féi,仍呈對南京夾擊之勢,但自無緊緊圍困南京的江南大營那般令髮匪如鯁在喉,也使得髮匪各路人馬在東南半壁攻勢愈猛,若非李秀成、陳yu成部被景帥粵軍牽制在江西,怕髮匪早就全力攻襲蘇州。

    饒是如此,上海成了許多官員的避風港辦公地,兩宮太后到上海之時,兩江總督何桂清恰來上海催辦軍餉,是以也不得不登船拜見。

    葉昭並不管這些官員心思如何,此舉本就是要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太后南巡之舉。

    而觀黃帷後兩宮太后與官員敘話之時,顯然心情不錯,大概找回了母儀天下的那種感覺吧。

    今日來永波號上等太后召見的大多是熟人,比如吳健彰、喬松年,都是葉昭當年欽辦上海海關事務時結識的故舊。

    兩宮太后第一個宣召的自然是兩江總督何桂清,而葉昭就將喬松年請進了艉樓最左端的會客室,敘舊閒話,倒也聊得投機,等喬松年告退,葉昭又命人去請吳健彰,這才是重頭戲。

    吳健彰署理江蘇布政司,又兼任江海關監督,官職不是很高,卻委實是大清國數一數二的財神爺,他筆下一划拉,隨便一個出入,就是數十萬兩雪花花的銀子。

    面見景帥,吳健彰心下暗暗叫苦,他同景帥的關係不可謂不密切,可那是沒法子,而且指望景帥能在節骨眼上提攜一把,自然是前途無量。

    是以景帥在北疆在南方名頭威勢越來越響,吳健彰也極為得意,自己沒壓錯寶,可誰知道突然六王繼承大統,吳健彰心裡冰涼冰涼的,景帥當年在京城bi宮誰都看得出是對著六王去的,現下倒好,突然就變了天,這自己和景帥關係越密切,怕是自己的烏紗甚至人頭都不那麼安穩了。

    被景帥私下傳見,吳健彰不敢不來,硬著頭皮跟人東轉西轉進了一間寬敞的船艙,玻璃窗,金屬桌椅,景帥微笑坐在一張銀sè椅子上,吳健彰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下官吳健彰見過公爺。」臉上神氣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葉昭微笑看著他,笑道:「還以為我這mén太xiǎo,裝不下您這尊真神了」

    吳健彰心裡就一顫,他確實想過裝病不來,越是和景帥關係密切,這時節越要避嫌,誰知道兩宮太后突然巡幸廣州到底怎麼回事,如果往壞里想,那可就令人不寒而慄。

    可突然聽景帥笑呵呵這麼一句,吳健彰心裡一抖,急聲道:「公爺對下官恩同再造,下官雖然福薄,可自己心裡是一直當公爺mén人的,下官委實不知道公爺的意思,公爺明鑑,明鑑啊」

    葉昭笑著搖開摺扇,道:「你不懂我的意思?就沖這句話,你可就什麼都懂」

    吳健彰呆若木ji,情知在這位妖孽般的公爺面前什麼xiǎo心思都藏不住,呆了半晌,磕了個頭,嘆氣道:「公爺,公爺但有差遣,下官絕無二話,可,可公爺若想xiǎo的能安安穩穩為公爺效力,還是,還是……」心說還是不要再單獨私會的好,但這句話可不敢說出來。

    葉昭微笑不語,直面皇權帶來的壓力,不由得不心下感慨。吳健彰這麼一個早就同自己綁一條繩上的螞蚱,可因為京城皇權更替,馬上就起了旁的心思,這個年代,紫禁城那寶座,可真是瘮人的很呢。

    「你放心,我不是來跟你要銀子你這江海關,明年可就趕不上我粵海關了」葉昭意態悠閒,可不是在說大話,心裡篤定的很。

    「是,公爺治下,物稅豐盈,公爺文武雙全,這理財之道也獨步天下,卑職欽佩的緊」吳健彰此話倒有幾分真心,聽著廣州一樁樁一件件的新鮮事,吳健彰時常心下嘆息,如果自己在景公手下當差,想必如魚得水。


    葉昭微微一笑:「起來吧今兒沒別的事,就是和你說說話,可既然你提到了恩同再造這麼句話,不由我不感慨啊,世上多少忘恩負義之輩,又有幾個有好結果的?」

    吳健彰本來正慢慢起身呢,聽到葉昭這後半句嚇得腿一軟,又跪下了,一時汗流浹背。

    葉昭搖了搖摺扇:「道普啊,你別以為我在難為你,這天下大事,誰又說得准呢?」

    吳健彰心裡發苦,這還不是難為我嗎?可您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您還真想和皇上對著幹?這,這怎麼成?

    葉昭淡淡道:「道光爺的血脈,xiǎo阿哥載濂也在船上,你呀,去幫我尋個nǎi媽,他過繼給了咸豐爺,有兩宮太后教導,將來必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呢。」

    吳健彰一怔,隨即滿頭汗水更是滾滾而出,這景帥,還真是野心不xiǎo,可再想想,這麼驚采絕yàn一位人物,要真就這般服了六王,那可是咄咄怪事了。

    「好了,你下去吧,有些事兒啊你自己思量」葉昭端起了茶杯,看著吳健彰失魂落魄告退的模樣,心下一笑,想想自己也挺壞的,設身處地替吳健彰想一想,怕以後日夜都受煎熬,可現今卻必須敲打敲打他。

    而兩江總督何桂清同葉昭會面時可就極為自然,他同葉昭並無私jiāo,反而心下篤定,你們皇族爭位怎麼鬧都好,我只管辦好我的差,至於北京城哪一位當家作主,我說了不算,也不必cào心。

    第一次見葉昭,何桂清自要細細打量這位名聲鵲起的新晉權貴,漂漂亮亮文文秀秀的,手尤其好看,纖細修長,帶著碧綠yu扳指,那雍容華貴的氣度,可真是從xiǎo養出來的,學可學不來。

    兩人敘了幾句閒話,聊了聊江浙軍情,何桂清就嘆息道:「髮匪愈形猖獗,只盼公爺粵軍早日平定江西,進剿鄂皖,繼而畢其功於江浙,平賊黨清寰宇。」

    何桂清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言談也極為得體,而葉昭對於髮匪賊黨的一些驚人之語,也令何桂清茅塞大開,例如葉昭言道「階級」一說,士紳、農民、商人等等階層的需求,對生活甚至對社會話語權的渴求,以及為什麼一個階層會對社會產生不滿等等,真是令何桂清驚嘆欽佩,只覺有聞聖賢布道之感。

    兩人聊的投機,在一旁伺候的十三添了幾次茶,何桂清才戀戀不捨起身告辭,出mén前由衷道:「下官受教了,若能常由公爺提點,可謂一大幸事。」

    葉昭笑著謙遜幾步,送何桂清出mén。

    十三快走幾步,推開船艙金屬mén,卻見外面正在吵鬧,原來是何桂清的長隨何四,因為在外面站得久了,就去方便了一下,誰知道回來就見一人鬼鬼祟祟的站在艙mén前,何四當下就過去揪住他盤問。

    被何四揪住的是一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文士打扮,濃眉長臉,眼神倒是頗為剛正。

    可何四和他糾纏的上了火,劈手上去就是一耳光,罵道:「狗東西瞎了你的狗眼這是你撒野的地兒?」

    文士被打得一趔趄,嘴角滲出血來,此時正是葉昭和何桂清走出艙mén。

    何桂清就一皺眉,成什麼體統,可不被人家笑話自己家裡下人沒規矩,沉著臉道:「作甚麼呢?」

    何四見老爺出來,忙跑過來給公爺、老爺打千,稟道:「這狗東西不知道跟誰上了船,鬼鬼祟祟的在這兒偷聽」

    文士被那惡狠狠的耳光打得耳鼓嗡嗡的低鳴,更半天沒緩過神,聽到何四的話氣得分辯道:「yu加之罪yu加之罪」

    何桂清看向他:「你是甚麼人?」

    見何桂清蟒服寶石頂戴,文士急忙過來見禮,雖無端端受辱被打,卻仍不卑不亢的道:「學生李鴻章參見總督大人,學生乃是在呂帥帳下幫辦軍務,並不是歹人,實在初次登火輪船,喜不自勝,mi了路徑。」

    葉昭一怔,不由得就仔細打量起這名文士。

    何桂清聽說是工部侍郎、幫辦蘇州大營軍務大臣呂賢基的幕府師爺,臉sè微微一沉,他同呂賢基向來不和,可不知道這酸書生是不是呂賢基指使而來,自己雖與國公所談不涉私情,但關mén密議良久,傳出去可有些不便。

    何桂清一擺手:「來啦給我拿下,鬼鬼祟祟的,能是甚麼好東西」

    何四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的繩索,就過去綁李鴻章,李鴻章也不反抗,沉聲道:「學生乃是道光爺十八年進士,翰林院修撰,幫辦蘇州軍務,絕非歹人」

    何桂清心裡一曬,心說六品xiǎo官,倒也頗有風骨。

    這時節,艉樓走廊欄杆拐角匆匆走來一行人,最前面白白胖胖的官員正是呂賢基,顯然聽得吵鬧聲過來瞅了一眼,見到是自己幕府師爺被捆,呂賢基滿臉掛笑,大步走過來,離得七八步,就呵呵笑道:「總督大人,這又是發哪mén子的無名火啊?」

    走到近前,躬身給葉昭和何桂清見禮,賠笑對葉昭道:「公爺,卑職不懂管教手下,失禮之至」他姿態擺的甚低,眼見這等情形,心下這個氣啊,心說你李少荃就不能不闖禍?可不知道這景公同何桂清在密議何事,你突然冒出來,可莫牽累我

    回頭對李鴻章一瞪眼:「大膽李鴻章,還不過來給總督大人和國公爺磕頭賠罪?」

    何桂清見呂賢基裝模作樣的,心下更是起疑,擺擺手道:「不急,是不是冤枉,等我押回去盤查便知。」

    李鴻章卻是滿心激憤,他父親率團勇與髮匪激戰,慘死於髮匪之手。而因為家鄉淪喪,國事艱難,他忍痛未報丁憂,日日瀝血為蘇州大營謀策,只盼報得家仇國恨。可偏偏呂賢基昏庸無能,懦弱不前,令他空有一腔熱血卻報國無mén,思及昔日進京應考時的意氣風華,李鴻章也只有空自嘆息。

    今日又無端端受辱,李鴻章氣得肝膽yu炸,但他知道xiǎo不忍則luàn大謀,用力咬著舌尖,令自己清明冷靜,走上幾步,就yu給幾位權貴賠禮。

    葉昭這時節卻笑著擺擺手,「慢來慢來。」微笑看向李鴻章,yin道:「丈夫只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yu封侯。」,頓了下:「這首詩,可是你寫的?下面幾句我可記不清了」

    李鴻章一驚,看了眼這位雍容華貴的少年權貴,隨即垂頭喟然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狂妄自大,公爺見笑了」

    呂賢基哈哈一笑:「果然是狂妄,還夢想封侯呢,哈哈,哈哈」笑聲里頗多譏誚。

    李鴻章臉sè鐵青,只不做聲。

    葉昭笑道:「這少年人,總要有志氣,有志氣才好啊」

    李鴻章臉露感激,躬身道:「謝公爺」

    偶遇李鴻章,卻不想見到的不是那位扛鼎輕重的股肱重臣,反而是被區區幾個不入流官員譏笑欺壓的落魄文士,而自己更是老氣橫秋的評判勉勵他,那感覺真是有些怪異。

    葉昭轉向呂賢基,微笑道:「左堂大人,本官有一個不情之請。」扇子點了點李鴻章,「我與此子一見如故,還請左堂大人割愛,將mén下愛將讓與本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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