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鄉村水泥路間穿行著。
沿路一座座修築得軒敞漂亮的村居前,衣著樸素的村民們聚在一起笑語交談著。
有村民背著農具,沿著側方的斜坡道路緩步而下,顯然是在田裡忙活到如今才手工。
車內,蘇午坐在後座上,手裡把玩著一枚銅質的八卦鏡。
——這是他從捉虎郎神像前取得的一件法器。
守廟的老人得知他想要將這件器物帶走,卻也根本沒有阻止,大手一揮就答允了,此中固然有『宗事單位』要求守廟老人家全力配合蘇午的原因,
但更大的因素,還是取決於老人家對蘇午沒來由地親近感。
對方不止一次地追問過蘇午——有沒有什么姓李的親戚?
數百年以前,
他拜了一位姓李的老人家為師,
那位老人家——李岳山視他若親子,他周圍還有幾個同樣都姓了李的師弟師妹,這種關係非是血脈至親,卻又比似血脈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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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蘇午點頭回應了守廟老人的問話——他確實有許多姓李的親人。
拿到八卦銅鏡以後,
『天蓬-掌刑印』便將之收容。
使之成為了『天蓬-掌刑印』掌握下的一種『刑具』。
這是天蓬-掌刑印收集的第三種『刑具』。
第一即為『厲詭文字』。
第二則是『縛詭索』。
『八卦銅鏡』的作用,蘇午現下還沒有弄清楚。
他以此鏡映照自身、雲霓裳、江鶯鶯等人,都能將她們映照得纖毫畢現,一路上進行多番試驗,仍然還未發現此鏡的真實作用。
或許這鏡子是用來映照一些難以查見的厲詭的。
蘇午內心思忖著,念頭一動,
手中的銅鏡就化作一片金光,閃動著消失無蹤。
「前面就是我們家以前住的院子了。」看著車窗外掠過的一棟棟民居,江鶯鶯指著遠處一個修築著幾間破落平房,院門大開著的居所,向蘇午說道,「我們家現在住的地方就在老院子上面幾百米。」
江鶯鶯家的老院子地處下坡,
是一個較為荒僻的位置,周圍少見住戶。
雲霓裳聽到江鶯鶯在後排說話,便將車速放緩了許多,以免錯過幾百米後江鶯鶯的新家。
此時,
那被砂石磚圍攏起來的江家老宅門前,
一輛拉貨車從門口緩緩駛出,有青年人站在門外路邊不斷比劃手勢,示意貨車裡的司機調整方向盤。
未載任何貨物的貨車駛出了圍牆,停在路邊。
青年人鑽進了貨車副駕駛位,車輛重新發動,從越野車旁掠過。
蘇午微微側目,
正好看到副駕駛位的青年人,往自己乘坐的越野車投來艷羨的目光。
這種四四方方、大塊頭的汽車,是多數男人都曾經夢想得到過的大玩具。
貨車駛過以後,
一個身材頗高大的老人從院門裡走出來,
他轉頭看了眼緩緩駛近的越野車,便轉身去關兩扇不鏽鋼柵欄門。
「能在這裡停一下嗎?
門前那個老人是我爺爺。」江鶯鶯看到貨車從自家老宅中駛出,爺爺跟著走出來,她臉色有些疑惑,接著向雲霓裳出聲請求道。
雲霓裳點了點頭:「好,我把車停在路邊。」
說著話,她已經利落地推轉方向盤,將車停在不會阻礙交通的空地上。
「蘇午,雲……雲姐姐,你們現在車上等我一下,
我看看爺爺在做什麼,一會兒再回來。」江鶯鶯同蘇午、雲霓裳說了兩句話,之後就拉開了車門跳下車,應急罐頭撲棱著翅膀,跟在她後頭飛下了車。
蘇午見狀,亦邁步走下車子,同時向江鶯鶯說道:「我和你一起過去吧。
主人家當面,我們不過去擺放一下,有點不講禮貌了。」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江鶯鶯連連搖頭,
不過她見到蘇午願意跟來,臉色還是很開心。
這時,雲霓裳推開駕駛位的車門,也跟著下了車,甚至從車後備箱裡提出來了一些禮品,跟在了蘇午之後。
「鶯鶯!」
將柵欄門拴好鐵鏈的高大老者,轉回身就看到了聚在一起的兩女一男,他朝江鶯鶯招了招手。
江鶯鶯趕忙應了一聲,拉著應急罐頭就朝爺爺走去,
走幾步又回頭看蘇午、雲霓裳有沒有跟上。
她刻意放緩了腳步,讓自己不至於和蘇午、雲霓裳拉開太遠,等她在爺爺跟前站定時,蘇午與雲霓裳也恰好就走近了她的身後。
「爺爺!」
江鶯鶯笑眯眯地喚了高大的老人一句,繼而側過身,向老人介紹起自己的朋友:「爺爺,這就是蘇午,我一直和您說的那個,帶我離開明州的朋友!」
「就是這個小哥救了你嗎?」老人滿臉感激,連連向蘇午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地道謝,「謝謝,真是謝謝您啊,您救了鶯鶯,也救了老頭我的命啊!」
蘇午避開老人的大禮,出聲道:「江大爺不用這樣。
我和您的孫女當時是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才得以活著走出明州。
我們之間並沒有誰救了誰的說法。」
他扶著老人家,讓老人不至於真給他『三拜九叩』。
如此言說了好一陣子後,
老人的情緒才紓解許多,從胸前襯衣口袋裡拿出白手絹擦了擦眼淚,眼睛看向了蘇午身後的窈窕女子——雲霓裳,他愣了片刻,就開口道:「蘇小哥,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問過話,
他轉頭看了走近老宅柵欄門,往門裡不斷去瞧的孫女一眼,內心默默地嘆了口氣。
「不是的。
我和蘇午是工作同事,我是他的助理。
這次是因為工作任務一同過來這邊的,叨擾老人家了。」雲霓裳笑著開口回應老人,同時把手裡的幾件禮品遞了過去,「一點心意,您務必收下!」
「不行不行,你是客人,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我怎麼還能收你們的禮!」老人推拒著。
蘇午實在不擅於應付這種場面,
便在旁邊站立如木頭人。
江鶯鶯還在看著柵欄門內的老宅,她微微蹙眉,像是發覺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推辭良久後,老人終於接下了雲霓裳送來的禮品,轉而朝柵欄門處站立著的孫女說道:「你看看你,客人來家裡,怎麼還能讓人帶這些東西?
你給人家雲姑娘、給蘇午買什麼了嗎?」
「我買了烤肉!」江鶯鶯回道。
回過話才覺得自己送出的禮物實在太上不了台面,怯怯地看了蘇午、雲霓裳二人一眼,轉而又朝柵欄門裡看:「爺爺,你在老屋子裡放了什麼啊?
剛才那輛貨車拉了什麼東西到老院子裡啊?」
「問這些幹什麼?
走走走!趕緊回家了,
把家裡那隻大雞殺了,我去張順那買點羊肉,晚上給蘇小哥、雲姑娘他們做點好吃的。」老人催促著江鶯鶯,又轉頭看向蘇午,笑呵呵道,「蘇小哥羊肉吃得吧?
吃不得,我就去買點牛肉。」
「都吃得的,不用那麼破費。」蘇午回道。
接著老人又向雲霓裳詢問過有沒有忌口,回頭看江鶯鶯還站在柵欄門口不動,頓時皺起了眉:「怎麼還愣在那裡啊?
快回家了,馬上就該吃晚飯了!」
江鶯鶯收回看向老宅子內的目光,轉過臉來,臉色發白,眼神驚懼!
蘇午注視到她的臉色,頓時察覺到不對,
邁步走到江鶯鶯身側,
亦朝柵欄門內看去。
柵欄門斜對著一排平房。
平房堂屋的兩扇舊式木門已被卸下。
堂屋裡,隱約擺著一座黑漆漆的物什。
蘇午凝聚目力,
霎時看清了那黑漆漆的物什究竟是什麼——那是一座棺材!
棺材下用條凳支撐著,防止棺木接地時間太久後朽壞,棺蓋與棺木分開擺放,甚至連棺材內側繪刻的一些花紋,蘇午此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怎麼要在自己家宅里擺副棺材?
蘇午眼神困惑。
江鶯鶯癟著嘴唇,眼淚無聲無息地順著眼角淌下來,看著又慌張又尷尬的老人,聲音含湖地喚了聲:「爺爺……」
「誒,誒!」
老人滿眼心疼,連忙走近孫女身前,伸手想抹去孫女臉上的淚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有些無所適從:「你看看,你這孩子,這是幹什麼?
哎,哎……」
他抬眼歉意地看著蘇午:「真是……嚇到蘇小哥了嗎?
嗨,
現在木材價格便宜,壽材價格也好。
我想著現在把壽材準備好,
等我老了,躺裡面就埋了,不用叫她操心了,也沒想到蘇小哥你們會來的這麼快,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太不好意思了!」
「沒有關係的。」蘇午看了看雙肩微微顫抖的江鶯鶯。
她的父母為厲詭所殺,人頭就曾在她眼前漂浮。
任何人經歷那樣的情景,都必然會在心中留下伴隨自己一生的陰影。
縱然她回到鄉下,和爺爺一起忙碌種田,度過了一些時日,創傷稍稍被撫平,但恐怖的陰影一直未有遠去,此下看到爺爺竟提前為他自己準備好了壽材,
江鶯鶯一下子就又回憶起了父母亡命的那個時刻。
然而,
老人家做得其實也並無不對。
他提前為自己置辦壽材,多也是存了自己有一天突然撒手人寰以後,孫女不至於兩眼一抹淚,要現去訂做壽材,現成的就可以拿來用了,給孫女少添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