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叫怎樣都可以?」
赤龍真人瞪了蘇午一眼,對蘇午的回答很不滿意。
蘇午看向赤龍真人,說道:「今時我們已經進入過真閭山之境,與南閭山諸派相比,我們已然占得了先機,若是為成功再入真閭山的話,我們所能嘗試的方法,遠比南閭山諸派要多。
即便不去原溪渡,
我亦有一法,可以確保我等成功踏足南閭山。
――『五通神』將死而未死,他的神位皆繫於鼎靈師妹一人之身,通過鼎靈駕馭其神位,進而將我們帶入真閭山之境,並非多困難之事。」
他此番言語,讓赤龍真人愣了愣,看了蘇午片刻,才向蘇午說道:「你早有進入真閭山之境的法子,緣何不告訴某?」
「你不也未有與弟子商討過,進入真閭山之境後,鎮壓虺神、真閭山的方法?」蘇午向赤龍真人反問道。
「去了那裡,某自有方法……」赤龍真人閃爍其詞,想將此事矇混過去。
蘇午看著他道:「還記得師父先前提起過――鎮壓虺神及至真閭山,使得二者盡皆不能復甦的方法,乃是旌陽祖師以自身、加上自身符法體凝練成的一柄法劍,將真閭山、虺神強行釘在一起,引二者詭韻相互衝撞,終致二者共同陷入沉寂之中。
是以師父雖然從真閭山之境背會了旌陽祖師仙蛻,
但因他的法劍仍舊將真閭山、虺神釘在一處,所以二者在短時間內仍不會復甦。
我想,
師父想到的所謂辦法,便是那柄打造好了的『神霄劍』?
以此劍配合祖師法劍,或能再將兩尊恐怖厲詭復甦的時間往後再拖延個三年五載――在這段時間裡,師父打算守在真閭山祖師開闢的廟系中,設法成就『至人』。
如能成就,
則有更強橫手段可以再將二者沉寂之期限延長。
如無法成就,
便以自身替代祖師遺蛻,做那根『釘子』,這樣也能延長期限?」
蘇午這一番推測,說得赤龍真人沉默了半晌,才咧嘴笑道:「果然是某座下首徒,未來閭山大真人――某隻提了幾句祖師法劍,你便能窺一斑而見全豹,落葉知秋,
閭山派交託於你手,某可以放心了――」
「旌陽祖師傳法於師父,想來不是為了叫師父如他一般,將至人數百千載的壽命,盡數空耗在一座孤零零山洞裡,坐等自身形銷骨立。」蘇午搖了搖頭,「想來師父亦必不甘於過這樣無甚意趣的生活。」
赤龍真人聽得大弟子所言,
張了張口,
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確如大弟子所說,
他實不甘於過這樣無趣的生活。
但危難當前,卻也顧不得許多。
蘇午看著赤龍真人,在有些嚴肅的氣氛中,忽然笑道:「弟子實有一法,比師父的手段更加高效,更能延緩虺神、真閭山二者之復甦!」
赤龍真人聞言神色一正,連背脊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一些。
但他看了看蘇午的神色,忽又搖了搖頭,咧嘴道:「莫在這般要事上開玩笑,消遣某家!」
「我非不知分寸之人,
怎麼可能在這般重要的事情上與師父開玩笑?」蘇午搖著頭道,「師父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天人交感之境中獲得的神韻,蘊含天地交變之理。
有時這天地周轉變化之理中,就包藏了對未來的某種預示。
那尊被我等瓜分,鑄造為數道劍器的黑地藏塑像之中,曾經就包含了一道此類神韻――從那道神韻之中,我獲知了一種方法,可延長虺神、真閭山的沉寂時間。」
赤龍真人見蘇午說得認真,言辭有理有據,完全不像是在與自己開玩笑,
他的神色總算也嚴肅了起來:「是甚麼辦法?」
蘇午與赤龍真人對視,鄭重道:「師父曾攀登過虺神龍脈,應該清楚一點――虺神譜系之下,諸多山洞廟系內,並非空空如也。
一些山洞廟系中,甚至有厲詭沉寂!」
「這件事某與你說過。
確實如此。」赤龍真人點了點頭。
「我所得到的辦法,即是將諸多詭韻拼湊,以我所得的那道神韻總領,形成完成拼圖。
之後將它釘在祖師在虺神神譜上開闢出的廟系山洞之內,
便可以延緩兩大厲詭的復甦!」蘇午直言道,「我覺得,那諸多詭韻,應當正源出於虺神廟系之中的眾多厲詭!」
蘇午所言,令赤龍真人陷入了沉思。
他看著師父擰眉不語,也未打攪對方。
坐在車沿上,持馬鞭趕著壯馬,領著身後的車隊到了南霞鎮外的碼頭。
南霞碼頭也是個頗繁華的所在,此地閩江江段上游盛產種種木材,工匠在上游將樹木伐倒,做好記號以後,便把木材順流運至下游的南霞碼頭,在碼頭邊上的幾家鋪子裡加工成種種家具、船隻、木器。
不過,近幾年年辰不好。
來往南霞碼頭的顧客少有購買家具的,多數來次挑選棺木。
碼頭邊上的幾家家具鋪子,也就改做了棺材鋪子。
好在此間加工售賣舟船的生意一直平穩,並未如家具生意那般跌幅巨大,震盪不穩,碼頭邊上至今還有好幾家售賣舟船的鋪子。
蘇午一行人到了碼頭邊上,雇了幾個操船的家人往各舟船廠子都逛了逛,
貨比三家之後,
拿一匹壯馬換了一艘小舟並幾吊銅錢。
隨後,蘇午將北閭山群道聚集了起來,吩咐一番後,令源清老道和其老妻引著馬隊到南霞鎮上暫住,在鎮子上等候他們回來。
諸事皆已準備停當,舟船停在江邊,操船的家人上了船,等候眾人登船出發。
蘇午站在江邊上,看向了身旁的赤龍真人,出聲道:「師父可考慮清楚了?不論如何,我的辦法聽起來都比師父的辦法更加有效,緣何師父還要考慮這般久?
師父有甚麼顧慮?」
「你的辦法或許更加有效。
然若失敗的話,後果亦極嚴重。
――那道神韻只由你掌握,一旦你深入某座虺神廟系之中摘取詭韻之時,其中厲詭突然復甦,你回不來了怎麼辦?
此般後果,必致北閭山香火斷絕。
這個代價,某絕難承受。
相反,某的辦法縱然中間出現紕漏,但再如何失敗,總算還能延緩兩大厲詭的復甦――縱然某被困死在其中,有你在外,北閭山必然走向中興……」赤龍真人嘆息著,道出了自己的見解。
「我的辦法必不會失敗。」蘇午看著赤龍師父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他之所以認定自己的辦法必不會失敗,
自然是因為解決真閭山、虺神復甦於他而言,並非是一件做出決定就不能反悔、不能回頭的事情,他在此事之上,理論上存在許多次試錯的機會!
許多次的試錯,總能找到那個正確的方法,走上那條正確的路徑!
「年輕氣盛啊。」赤龍真人笑了笑。
蘇午又道:「師父緣何覺得我對於北閭山,比你對於北閭山更加重要?
萬一師祖臨終之前的批算,正說明了我當應在此事之上?
說不定由我來親手解決真閭山復甦事,才會令閭山法脈真正走向興盛!」
「眼睜睜看著弟子為了解決前輩留下的漏洞,拿自己的性命去填那個缺口――這豈是做師父的能做出來的事情?」赤龍真人瞳仁顫動,蘇午只是隨口說出的幾句話,竟挑動了他的情緒!
――蘇午的師祖、赤龍真人師父臨終前最後一次批算解卦,那卦象上確實說過,『真閭山顯世』之事,唯有赤龍真人座下首徒能夠解決!
當下赤龍真人去過了真閭山,見識了虺神法脈,
他更加清楚,
若要鼎陽去解決此事,鼎陽必要面臨九死一生的局面!
是以才會如此堅決地拒絕蘇午插手此事。
二人之間矛盾的癥結就在於此――
蘇午擁有模擬器可以試錯,且提前獲得了那一道『謙卦初六,亨之神韻』,最知自己是最適合解決真閭山、虺神復甦事的那個人。
但偏偏關於『模擬器』的消息,他卻不能向赤龍真人透漏。
即便透漏,對方也絕不可能相信。
而赤龍真人從師父臨終前的批算解卦之中,窺見了真閭山現世這件事,終將由自己座下首徒出手才能平息,且他恰巧又去過了真閭山,意識到了此事的兇險。
如此一來,他自不可能同意讓自己座下弟子拿命去壓制真閭山復甦這種辦法。
師徒二人就此僵持不下。
蘇午嘆了一口氣,向赤龍真人道:「不妨我們二人聯手同去真閭山之境,刺探虺神廟系,摘取種種詭韻――我們二人聯手,若遇兇險,縱然不能保證我們兩個都全身而退,至少可以保證其中一人能脫出險境。
若我的辦法實在不成,
就轉用師父你的辦法,你覺得如何?」
一番話說完,蘇午加重語氣,又提醒了赤龍真人幾句:「師父也莫要想繞開我去做這件事,我今時已然升授四階根本符,近日來勤懇修習,積累頗多,升轉三階根本符,已然就在當下。
――你想繞開我單獨行動,卻根本不可能。」
赤龍聽過蘇午所言,頓時對蘇午吹鬍子瞪眼。
然而大弟子今時修為跟上來,再加上對方本有的其他種種手段,或許還不到與他分庭抗禮的時候,但已然能給他帶來極大的壓力。
大弟子時刻盯著他,他也就休想繞開大弟子單獨行動!
如此僵持了一番,赤龍真人悶哼一聲,終於點頭答應:「便依你所言!」